《游离最是》稳重王

235、原形

　　钟浅晴能感受到对方的难过，即使她不清楚原因。她轻轻抚摸路行云的后脖颈，对方顺从的低下头，将脸埋进她的肩膀里。

　　“没事。姐姐，天塌了有我，我陪你。”她像哄孩子一样来回轻抚对方的后背，温柔低语的安慰她。

　　钟浅晴的安慰让路行云心中的憋闷和委屈瞬间爆发，眼泪再度掉了下来，动静不大，后背的起伏却很明显。

　　钟浅晴心疼坏了，发生什么事了，能让姐姐这么伤心。路行云22岁了，她早就不爱哭了。她的老师好过分，现在可是暑假，还让不让人过了。

　　她心中愤懑，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她了解她的姐姐，哭起来没完没了。所以她也不着急，只是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胡撸她的后脑勺。

　　片刻后。

　　“我、好、了。”无助的一声哽咽。

　　“瞧给你委屈的。”她捏了捏对方的脸蛋，将她拉向附近的单人沙发。

　　两人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沙发不堪重负地向下沉了沉。此时，一米七五的路行云将自己攒成了一个球，缩进钟浅晴的怀里。嗯，这可比自己抱自己温暖多了。

　　“想说说吗？”钟浅晴揪了揪她的耳朵，这是路行云喜欢对她做的小动作。

　　“没法说。”

　　“行，那咱们就不说。”

　　“……”小浅真的很善解人意。

　　“诶？怎么又哭了。”钟浅晴收紧胳膊，轻吻对方的额头。路行云就像个小朋友，抓着她的衣领子哭个不停。

　　“我可真不是个好人。”她的情绪崩溃了，认真地看向女朋友，梨花带雨，“我是坏人。”

　　“啊？”想笑，这是做假账了么。

　　“你什么表情，你怎么不懂？啊——我是个大坏蛋啊——啊——”

　　长大以后，钟浅晴很久没见过路行云这样了，又心疼、又好笑。她捂着嘴，不想在伤心的她面前笑得太过分。

　　“你别笑了，我真的是个坏人。你什么也不知道，小浅，我好心疼你，你的姐姐是个坏人。”

　　“你心疼我？”

　　路行云一边哭一边认真点头，还不忘擦擦眼泪和鼻涕。“你、你遇人不淑，怎么就碰上我了。我真的、真的很差劲，好难过。”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配你的善良。”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不配啦？背着我做什么坏事啦？”

　　“好多坏事。”

　　“嗯，好多啊……是不是又去勾搭谁了？小三小四，还是小五小六呀？”

　　“什么、什么又，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我发誓这辈子，我的、我的家里只有老大。”

　　钟浅晴眼眶红了。“那你做什么坏事了？”

　　路行云又不说话了，只是吸溜着鼻涕呆呆地看着她。钟浅晴捧住她的脸，用拇指摩挲着她的眼眶周围，将她的最后几滴眼泪擦净。

　　“小行，不说今天，就说以前吧，你做的‘坏事’还少啊？我才不会介意呢。你是坏人，我就也是坏人，咱俩是坏人联盟。”

　　“你不是，你是好人，别哄我。”

　　“闭嘴，我说是就是。”

　　“……”路行云咽了个口水，闭嘴了，甚至连鼻涕都吓了回去。

　　“你瞅瞅，你多大了？22岁了，竟然能哭半个多小时。”

　　“……”可不止。她露出一副倔强的表情。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一哭就停不下来，哪有姐姐的样子。”

　　“……”语气怎么跟她干妈一个样。

　　“还撅嘴？那么大个人，嘴都撅到天花板上去了。”

　　“……”这话谁说过吧，听着耳熟。

　　钟浅晴见路行云皱着眉瞪她，心里越发觉得好笑。这不就是小时候的姐姐么，打架打输了还一脸不服气，红着脸肿着眼睛不说话，一肚子坏水。

　　“想什么呢？我劝你不要整什么幺蛾子。”钟浅晴说这话时，路行云的身体明显僵了僵，这让她扑哧一下笑出声，“哈哈哈，被我猜中了吧？”

　　“……”

　　“别忘了，小时候你报复我，最后都自食其果了。你故意把我的小卡子、小皮筋撒一地，然后不得不给我买新的；你偷吃了我的樱桃，结果一整天都在拉肚子；最可恨的是你竟然躲在床底吓我……”

　　“别说了……你堵着我……让我爬不出来……”真是不堪的回忆。路行云看着钟浅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小浅。”

　　“干嘛？”

　　“你说的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我发育晚，那会儿智商还没发育完全。”

　　“你发育晚？别逗了。你从小就是个小坏蛋，为了给我买樱桃假装摔破酒瓶子骗干妈钱；我起水痘，你为了我偷家里的巧克力将花椒瓶打翻，花椒粒撒一地；过年，你还是为了我，放炮差点把邻居家院子给点了。”

　　“……”

　　“还有好多呢，我初中你高中，你为了陪我上学又骗了父母多长时间？”

　　“你都记得。”

　　“我当然记得。无论是好是坏，我都记得。也许在别人眼里，儿时的你是个货真价实的熊孩子。但是，小行，你知道吗？”钟浅晴明亮地看向她，“我从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你可厉害了，你简直是天底下最棒的姐姐，我想要什么你都能想办法帮我拿到。所以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暗自发誓过：谁也别想抢走我的姐姐。”

　　是的，钟浅晴想要什么，她都会努力帮她得到，包括梦想。

　　“姐姐，我想说，我才不介意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呢。首先，你不可能是坏人。其次，你对我来说就是好人，大好人。我认你。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哭，不想说就不说，但你不要再说什么配不配了，我不喜欢听。”

　　“嗯，不说了。”路行云又缩进了钟浅晴的怀里，她的胸口真的很温暖。

　　钟浅晴不由得收紧了胳膊，路行云的情绪一向稳定，能将她打回原形，让她萎靡成小孩子的事一定不是小事。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看向怀中的人，轻声道：“姐姐，我们回家吧，我有个惊喜要送给你。”

　　“嗯？”那双肿成核桃的眼睛瞬间散发出了光芒，虽不明亮，但闪烁着希望。

　　夜色早已降临，两个人回到钟浅晴的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一番。工作室的员工早就走光了，但当她们路过前台时发现，深星公司那边依然灯火通明，时不时的能看到人员在走动。

　　“你这么红，按说工作室的人应该挺忙的啊。”

　　“哦。他们只要能完成工作就行，在哪工作不重要。”回家是钟浅晴开的车，路行云不想开，钟浅晴也不让她开。“我和妈妈的经营理念不同，还好她不怎么管我。你看依依姐经常东跑西颠的，把她按在办公室才是最大的浪费。”

　　“行啊，钟总。”

　　“嘻嘻，谢谢夸奖，都是和你学哒。”她开车又稳又快，“对了，我记得你说下学期不用着急返校，对吧？”

　　“嗯。十一月回去就行，然后十二月我就又回来了。送你上班、接你下课、陪你跨年，我答应过你的。”

　　“真好！不过我得提前和你打声招呼，我年底可能会接一部新电影……”

　　“我去给你探班，哪跨不是跨呀！嘿嘿，好好开车。”

　　“嗯嗯。”钟浅晴点点头，目视前方，将速度提到了80迈。车驶入环线，难得今天不怎么堵车。“那今年岂不是可以在家过生日啦？”

　　“可能是吧。”

　　“哈哈，太好了，我有好多事想和你做呢。宝贝，我是这么想的，你明年就出国了，在此之前你得多传授点财务方面的知识给我。我不仅要经营公司，还要管理咱们的共同账户……”

　　“恐怕不止。”

　　“啊？”

　　路行云歪了歪脑袋，她本想明年再说这事的。“我出国以后可能就不方便管理咱们手中的固定资产了，所以还得麻烦你帮忙打理。C市一套，B市两套……不仅要收租还贷，偶尔还要帮房客解决问题……行吗？”

　　“嗯……”钟浅晴想了几秒，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事情，她早有心里准备，“行，但我能让小禾姐帮忙吗？我怕我拍戏忙不过来，而且也不好出面。”

　　“当然可以。等我考完CPA，我就慢慢的把这几样资产的管理权交给你，拜托啦。”

　　“嗯，放心。”踏实稳重的一声回应。该出主路了，钟浅晴看了看后视镜，打了一个转向灯，车辆朝家的方向驶去。

　　路行云倚着门，侧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认真开车的女朋友，心里只剩崇拜。

　　小巧精致的鼻尖、柔和流畅的鼻梁线条、弧度完美的下颌线以及娇嫩如樱桃般的嘴唇，她抬着眼皮，面含笑意地盯着那标致秀美的侧颜，眼底的光越来越亮。

　　眼前的20岁女人，已经渐渐展现出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了不起。

　　钟浅晴感受到了路行云火辣辣的目光，但她没说破，因为她喜欢这种感觉——被路行云爱慕并崇拜的感觉。

　　到家后，路行云和父母打过招呼后就上了楼。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钟浅晴的惊喜。

　　“嗯—”钟浅晴拿出周记本，递给她，“我去洗澡了，你看吧。”

　　路行云愣了愣，一定是《浅云山庄7》……她看向卫生间的方向，随后低下头满怀期待地翻开周记本。

　　……晴妈妈……小白猫……呃，周记的内容好像今天发生的事……她像个小朋友，她在哄她……啊……童话世界……主题乐园……

　　路行云的心跳变快了，那是她们献出彼此初吻的地方。

　　会议后过度悲伤的情绪让她怀念那种纯粹的快乐，很快，记忆伴随泪水铺面而来，她想念那个无忧无虑的童话世界了。那时钟强还没有去世，钟浅晴还有父亲，她的梦想还是成为一名科学家。

　　那天，她们手牵手走过公主美丽的城堡，肩并肩坐在小船里听着匹诺曹的歌唱。那个夜晚的烟花流光四溢、绚烂多彩，璀璨而壮观。

　　她喜欢那里，因为真的很快乐。

　　如果人可以活在梦里，永远不会醒来就好了。

　　她会是一名科学家，每日在学术大楼里进行科学研究。她的家里会有一个专属于她的工作室，墙上挂的白板写满了数学公式和计算结果。每逢周末，她会和妻子钟浅晴带着孩子们一起回父母家。四位老人会陪孩子们玩，给她们买新玩具，教她们弹琴画画。

　　可是，梦会醒。

　　路行云擦了擦眼角。她曾渴望浅云山庄那样悠闲自在的生活，现在看，这在将来或许能实现。可那曾经看上去朴实无华的生活，如今却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不会有四位老人了，她也不是科学家。

　　“怎么又哭了？”钟浅晴洗澡出来后，看见路行云抱着周记本一动不动，“臭姐姐，你是真的很难哄。”

　　“是你写的太好了，我喜欢。”她收起眼泪，露出一个微笑，“你知道的，我喜欢那个冒险世界。”

　　“嗯，知道，我也喜欢。”

　　钟浅晴裹着浴袍坐到路行云旁边，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腰，吻了吻对方的脸颊。她的身上散发着沐浴液清新淡雅的香气，气息温热，水汽蒸腾。她靠在对方肩膀处，白皙如雪的脸庞泛起淡淡红晕。

　　“姐姐。”

　　“嗯。”

　　“……”她嘴角上扬，轻声低语地说了两个字。

　　瞬间，路行云的心脏漏了好几拍，呼吸变得急促且暴躁。温度似乎是骤然上升的，空气突然开始燃烧。

　　她想吻她，她却躲掉了。

　　钟浅晴走到床边，拿起手机连上音响，点开了一首她们熟悉的钢琴曲。

　　这是她早上特地为《浅云山庄7》录的，曲名——《月光奏鸣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