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最是》稳重王

226、眼神

　　“师姐，你的自媒体朋友就是你本人吧。”

　　“说说理由。”

　　“一，你们说话的语气很像；二，你的这位朋友不像不懂法，她可以引导我发现错误就好像老师一样；三，你有个明星妹妹，若你是为了帮助妹妹做自媒体，这完全解释的通。”

　　周六，路行云与作业目标人物贾同学约在了大学门口的某家徽菜馆。路行云到的时候，贾同学已经到了，这多少让她有点意外。二人省略了没有意义的客套话，上到餐馆二层，找了一个私密性较好的包间落座。

　　此时，路行云拿着菜单饶有兴致地看着师弟，她笑着沉默了一会儿后，将视线落在菜单上。“还有个四。”

　　“师姐请说。”

　　“朋友让我代她请你吃饭，她却没主动告知你，这不奇怪吗？”

　　“……所以……”路行云的话让贾同学不得不收起略显得意的表情。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嗯，你很厉害，没等我告诉你就已经猜到了，但这事和我妹妹没有关系。”说完这话，路行云叫服务员点了几道菜，还要了几瓶啤酒。“我知道接下来你想问我的目的是什么。原因很简单，我要为家里的公司物色法律类人才。你的师兄跟我推荐了你，他说你刻苦努力，学习成绩好，所以我才开始观察你并加了你的微信。若我的行为给你造成了困扰，那么抱歉。”

　　路行云用几句话解释了一直想认识贾同学的目的，贾同学信以为真地点点头。“师姐，没关系，其实你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是么？我怎么觉得你挺讨厌我的啊，每次看见我都愁眉苦脸的。”

　　被戳中起初内心的真实想法，贾同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手挠了挠脸。路行云眼里，面前这位比她小一岁的男孩并没有表面看上去成熟，他是在故作成熟以掩盖内心的不自信。

　　“对不起，师姐。”贾同学抬起头，眼底的光深邃认真。没加微信前，他的确不喜欢路行云，甚至可以算得上讨厌。那时，他不了解路行云，也不想了解。

　　在他的印象里，路行云是一个做事张扬，白天行走于名利场，晚上流连夜店的富二代。这种人的学习怎么会好，看似混得风生水起无非是仗着家里有钱罢了。

　　他们不是一类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后来，他们加了微信。短短十多天，他对面前这位师姐的认知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对方脾气好，情绪稳定，说话逻辑清楚，条理清晰，谈吐举止随和且谦虚。他们的关系从普通同学变成亦师亦友，他有种感觉，路行云在帮他，能帮他得到他想要的，帮他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这时候，他仍认为他们不是一类人，但她也许是他的贵人。

　　路行云接受了道歉，贾同学讨厌她的那阵子可是给她造成了不少困扰。她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对方。“以前的事不提了，都在酒里了。干杯。”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菜很快上齐，大学门口的徽菜馆谈不上正宗，无论是味道还是价格都只能说是接地气。路行云选择这家餐厅作为宴请地点完全是因为环境相对较好，有独立包间。

　　她一边吃一边和贾同学聊着法律相关的话题，然后慢慢将话题引到家里家常，聊了聊她的父母。酒过三巡，见对方的脸红成盘子里的小米辣，她知道时机成熟了。

　　她先和对方干了一杯酒，随即开口道：“我在C市买房子不止是为了住，也是为了实践。我是学财会的嘛，要对资本市场、房地产市场有所了解。当然啦，我急于实践的目的也简单，我希望自己有能力和爱人一起为家里提供物质支持。”

　　“爱人？”

　　“对啊。”路行云举起右手，秀了秀戒指，不明显么……“我有个谈了三年的对象，我们以后会结婚的。”

　　贾同学听完这话脸更红了，他的反应被路行云尽收眼底。哈？难怪说女追男隔层纱，师弟是不是想多了。路行云为了缓解尴尬，又和他碰了一下杯。“你呢，你学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对啊，没有目的的学习是浪费时间，哪怕是为了自我升值，那也是目的啊。”

　　贾同学沉默良久，刚刚还茫然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他默默地喝了一口酒，若有所思。

　　“不愿意说就……”

　　“我想向别人证明自己。”

　　“证明给谁？”

　　“……”

　　“学习是自己的事，为什么要证明给别人看。”

　　“你不懂。”贾同学皱了皱眉，见瓶子空了，他略显生气地开了一瓶新的啤酒。他没将酒到进杯子，而是直接喝了两口，“师姐，你不是我，不知道我的处境。不是所有人的家庭都和你一样，父母相爱并爱着你。你的家充满温暖，我的家不是！”

　　“呃，对不起。你少喝点……”

　　贾同学不知是叛逆还是真的生气了，又猛灌了几口，说话声音也变大了。“我要证明给他看！”

　　“啊？他？”

　　“他的大儿子很厉害，比他那个没用的小儿子强多了。他的小儿子一天到晚的只知道和他要钱，才多大就把女人肚子搞大了，那个男孩和他一样，就是个地痞流氓！”

　　看来是在说父亲。怪不得当初贾同学对她那么反感，路行云挑了挑眉，对方是不是以为她是女流氓。她没说话而是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因为贾同学还在自顾自地倾诉。

　　“师姐，你知道我妈多不容易吗？”他眼圈红了，“她被这个男人抛弃，一手将我抚养大。之前我、我、我爸……”他艰难的说出“爸”这个字，“一分钱都不给我们。是我妈白天黑夜打两份工供我上学。我不想辜负她，于是努力学习考上了N大。直到这时候，我、我爸才意识到，哦，原来他的儿子这么厉害，比他那不争气的小儿子厉害多了。”

　　“……”

　　“他开始给我钱，给我妈钱，让我改姓‘贾’，想让我做回他的儿子。一开始，我不同意，我恨他。是我妈劝我，她说他会让我过的更好，他能给我提供一个光明的前途。”

　　“所以你改了。”

　　“是的，我改了。”贾同学说到这里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但马上就变了。他抬起头，眼神如狼一般犀利，嘴角微微提了提，没有任何语气，“我会回到我爸身边，然后拿回本就属于我和我妈的一切。”

　　路行云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对方。这是她熟悉的眼神，邮件照片中的贾同学就是这个眼神。之前，路行云觉得她见过这个眼神，现在她依然这么觉得。是赵雍闿吗？神似，但她确定不是。

　　她给他倒了一杯酒。“抱歉，是我唐突了。我不该提这话题的，我不知道你父母离婚了。”

　　“师姐，他们没离婚。”

　　“啊？”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是个私生子。”

　　路行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感到震惊。一秒前，她以为贾同学的爸爸抛妻弃子和小三结婚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理喻？一个私生子还义正言辞的要夺家产？”

　　她没说话，私生子和夺家产这两件事在她看来都不太正常。

　　孩子有错吗？没有。那么为人父母就应该尽抚养义务，而不是有出息了才来相认。在她看来，“私生子”一词本该被摒弃，犯错的是父母，不是孩子。21世纪了，错不及儿女，不该让孩子来承担罪责和骂名，该承担过错的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夺家产对吗？说不准，路行云知道她没经历过对方的过往，没立场评价。只是，以夺家产为目的回到父亲身边的初衷，看上去偏激且执拗。仇恨可以带来动力，但同时也会蒙住他的眼睛，封住他的视野，让他走弯路。

　　“我妈先认识我爸的。”贾同学见路行云沉默，缓缓解释道，“他们曾经相爱，后来那女人出现了。她家里有钱，让我爸看到了飞黄腾达的机会。我爸是个机会主义者，他抓住了机会，抛弃了我妈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好狗血……路行云没想到电视里才会有的剧情会出现在生活中，还让她碰到了。

　　“师姐，不瞒你说，在我们成为朋友以后，我对你有过其他想法。”

　　“啊？”

　　贾同学收起犀利的眼神，眼眶发红。他挤出一个微笑看向路行云，语气真诚。“我以为你喜欢我，在等我表白。你是女孩子，我该主动。一个小时前，向你表白的想法还存在。”

　　“谢谢你告诉我。”

　　“对不起。”

　　“没关系。”

　　路行云再次接受他的道歉。就目前贾同学的表达和表现来看，他和他的父亲没什么不同，也是一个机会主义者。他说他要和她表白，却只字不提喜欢。所以，他大概是想利用路行云的家庭背景，更快的达成目的。

　　朋友一场，路行云为了安慰他，陪他又喝了几杯酒。另外，有个事情她想确认。

　　“你爸爸会主动找你吗？”

　　“嗯。他有时会给我打电话嘘寒问暖，说实话，我挺害怕接到他电话的。这感觉很矛盾，心中全是恨却要对他表现得言听计从。”

　　果然，看来他之前在宿舍门口紧张兮兮打电话的对象就是贾父。路行云心中了然。

　　“师姐，你是不是认为看错人了？”

　　这是酒醒了？她笑了笑，如果说以前她想招贾同学进自家公司，那么她现在完全放弃了这个想法。“倒也没有。我不觉得你人有问题呀……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他的选择，没有谁对谁错，只有适合不适合。你的对可能不适合我的对，那咱们就没办法共事。”

　　“嗯，我明白了。”

　　“但是，这不妨碍咱们做朋友。”

　　贾同学低着头沉默。

　　“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社交，没关系，选择权在你。”

　　“朋友有什么用，任何关系都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罢了。”

　　“你要这么认为我也不强求。”

　　他们吃得差不多了，路行云叫了服务员买单。她认为她的作业已经完成了，邢小方想要的答案无非就是这看上去狗血的剧情。另外，她也确定贾同学无意和她做朋友，既如此，那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于她而言，她愿意帮助朋友，但她不愿意帮一只“狼”。

　　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饭后，二人无话，饭馆前告别。

　　大功告成，她放松地吐了口气，旁若无人的抻了抻肩膀。对了，今天是小浅新电影进组的日子。片场在B市的隔壁城市，T市。她赶紧看了眼手机，她的女朋友给她发了满屏的消息。

　　【我在T市啦，和剧组会合啦。组里有只小猫咪，超级可爱。】
　　【啊啊，女主奶奶说她关注我很久啦，愿意当我的老师，指导我拍戏。】
　　【钟浅晴和老戏骨奶奶的合影.jpg】
　　【你在干嘛呀？眯眼.gif】
　　【人呐？你的女朋友要生气啦！】
　　【路行云！】

　　路行云：【哈哈哈，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晚上要和同学吃饭。刚吃完，这就回家。】

　　钟浅晴：【哭唧唧.gif】

　　路行云：【我的错、我的错，等着。】

　　钟浅晴：【哇！谢谢路妈妈的五千大洋，疯狂亲吻.gif】

　　路行云：【哈哈哈哈，就这点出息。】

　　钟浅晴：【嘻嘻，你给的嘛，不一样。不过你打错账户了，那是我的个人账号，我还得转到公用账户里去，有点麻烦，扣除“手续费”一千元。】

　　路行云：【哈哈哈，省了吧，本就是给你的开工红包啦~】

　　路行云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给钟浅晴发微信。突然，她察觉到一丝异样，身后有人。于是，她放慢了脚步看向附近店铺的玻璃外墙。

　　过了下个路口就到小区了，路行云深吸一口气。她没再给钟浅晴回消息也没往家走，而是改变方向并给冯羽发了一条消息。

　　【有人跟我，新校区XX餐厅东向西，十分钟后确认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