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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旧事 ...

  •   这钱林予安还是借了,一张银行卡五十万是她开给林夕从试错的心理价位,也算是对他未来可能的长期合作伙伴的人品测试,怎么看这钱都花得很值。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确实不缺钱。

      和职业无关,虽说她苦哈哈从青年律师混到如今小有成就,可仅凭工作,毕业几年除了吃穿用度真要攒这么一笔钱还是困难的,就更不提这么眼也不眨地借给林夕从了。

      那天晚上,林夕从离开时,林予安站在自家落地窗前一直目送到他的车驶进夜色,最后消失不见。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就这么呆呆站在窗前许久,于是那天晚上她不出意料地失眠了。

      隔天依旧是工作日,甚至下午还有安排开庭,可她就是睡不着。

      不论是她还是林夕从,都没有刻意提起什么,可往事总是不停闪回脑海,在天色将晓时,林予安囫囵做了个梦。

      梦里是她十三岁那年,她父亲离开后的第一个春节。

      父母的离婚官司,她的抚养权是被判给父亲的,当然她也乐意跟着父亲,毕竟那位血缘意义上的母亲也没有想要她的意思。

      可因为一场车祸,她和林夕从都失去了父亲。

      林夕从的爸爸、她的堂叔是这场离婚官司里她父亲的代理人。

      那天她爸爸带着她去律所取生效判决,从律所去堂叔家吃饭的路上,迎面撞上了一辆司机疲劳驾驶的大货车。

      开车的堂叔和副驾的父亲当场身亡,坐在后排她虽躲过一劫,却也因为多处骨折在医院住了小半年。

      她的抚养权自然而然落回了母亲的手里,而那时候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或许应该说在和父亲离婚之前,她就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那个除夕,她的母亲把她带去了附近的酒店,给她开了间标间。

      空荡荡的房间只泛着冷,和当时她母亲的心一样。

      她蹲在她的面前,塞了五百块现金在她手里:“安安,小弟弟的爷爷奶奶要来过年,我没和他们说你爸爸的事,让他们看见你在叔叔家不太好。”

      “就先委屈你住几天酒店,房钱妈妈都付了,这些钱呢你拿着买吃的,要是不够的话打电话给妈妈,我想办法给你送。”

      “坚持几天,等他们回自己家了,妈妈再来接你。”

      那天她的母亲走得毫不留恋,和提出离婚那天离开家的背影一模一样。

      毕竟在她眼里和前夫的女儿是她幸福路上的绊脚石,她得回到新家去,那儿有真爱、有真爱的孩子,或许以后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总之不应该有她的出现。

      十三岁的林予安在那个除夕夜哭得撕心裂肺。从她母亲离开的那一刻起,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抛下的,除了已经离开父亲,没有任何人期待她的存在。

      她哭了很久,哭到夜幕降临,漆黑的夜幕坠上人们口中名为故人的星星。

      那时候的新海还没有禁燃烟花爆竹,爆竹声声不歇同夜空中的烟花一起点缀着除夕。所有人都在辞旧迎新,只有十三岁的林予安想回到过去,然后永远陷在里面。

      她惶恐着,害怕着,十多年来第一次在除了家以外的地方独处,未知的恐惧就像是张巨网紧紧束缚着小小的她。

      而拯救她的,是当时比她更小的林夕从。

      外头的爆竹声愈发响了,险些盖住手机铃声,蜷缩在床头的林予安摸索到手机,再缓缓打开翻盖,看着上头熟悉的电话号码泪意忽得又涌了上来。

      “喂,姐姐!是熙熙啊!熙熙好想你……”

      林予安抱着手机又开始嚎啕大哭,时隔半年,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林夕从的声音。

      即便那时她的年纪还不大,可显见的道理再清楚不过。如果那天她和父亲没有去找叔叔,如果叔叔没有接父亲的委托,那林夕从也不会在比她还小的年纪失去父亲。

      而他本来拥有的,就是比她更幸福的家。

      “妈妈,姐姐哭得好伤心啊!”

      “安安怎么了?别怕啊,告诉婶婶怎么了?”

      “婶婶,我,我害怕……”

      ……

      一梦惊醒,林予安等了片刻才拉开眼罩,透过遮光窗帘的天色只是微微露白,她却再无睡意。盯着天花板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找回神思。

      其实她不太容易梦到往事,而那年车祸的余威,仅仅作用于她不敢开车、不喜欢坐副驾这件事上。至于别的噩梦,都已经在成年后两讫了。

      她掀开薄被趿上拖鞋,走进厨房灌了一大杯冰水。

      梦醒了,旧事都是旧事,而她该做回忙碌的林律师了。

      自那天之后,林予安是连轴转得忙。她独立执业有些日子,有自己的固定团队,平时接案子量还算稳定,不过最近准备冲一冲合伙人就拼了一波业绩。

      只是临近年底立案变得愈发困难,她在难缠的当事人和法院各种补充证据之间一个头两个大,等暂告一段已经是两个星期后了。

      “咚咚!”

      一般临近下班,都是人心最为涣散的时候,这时候抓摸鱼是一抓一个准。

      不过林予安本身就年轻,和所里一些上了年纪的律师带团队的风格不同,主打一个放养。只要工作完成,弹性休息没什么问题。

      先前她手下是一个实习律师一个律师助理的,前些日子实习律师通过面试独立执业跳槽了,空的位置一直没有填补,直到后来空降了童柠。

      “哎呀!安安姐你吓死我了!”不知看什么笑得正开心的童柠听见声儿,忙七手八脚拿法考书盖住手机,只抬头见是林予安忽又放下心来把翻开的书页合拢回去。

      “没吓你。”林予安没收回敲桌面的手,干脆一手撑着办公桌,一面扭头向走廊尽头望去,“刚才好像看到童律走过去,给你提个醒。”

      童柠闻言瞪大眼睛,满脸绝望:“真的假的?”

      林律面不改色,看上去一脸的正经:“假的。”

      “童律去律协开会了,开完会就没回来。”

      童柠闻言几乎落泪:“安安姐你知道吗,就你这张脸,无论讲什么瞎话我都会信的啊!”

      林予安工作的时候习惯戴框架镜,银色细边的眼镜在她脸上,愈发显出冷淡的严肃。

      “法律工作者要做到去伪存真。”林予安拍了拍小姑娘的肩,想到她对自己亲爹一副耗子躲猫的架势,还是觉得有些好笑,“我给童律做助理的时候,他脾气算很好了。怎么,对自己亲生女儿还区别待遇?”

      童柠拿起办公桌一侧有些落灰的资料抖落了一下:“没过法考就是原罪。”

      童柠是律所高级合伙人童卓原的女儿,而林予安毕业后导师推荐她的带教老师就是童律。

      这里头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直系关联,所以本身不是法律专业的童柠才会被安排进林予安这里。

      童柠刚大学毕业,二十出头的年纪有着和律所格格不入的跳脱。就好像她从律助走来,到后来带过这么多助理和实习生,在称谓上她听过“林律”、“林老师”,还从没人叫过她“安安姐”。

      过分跳脱在刻板的法律工作里处处受限,可能这也是她二战法考又失利的原因之一吧。

      “不知道说什么,给你发个红包安抚一下。”林予安无能为力,掏出手机来了些实质性的安慰。

      她当然看得出童柠确实对这行不感兴趣,可谁让有个高伙爸爸呢。

      “安安姐这不好吧……”童柠知道自己是被她爸安排来复习考试的,她不是法本出身也压根没考法硕,平时就搭把手做些行政庶务,再领红包实在于心有愧。

      “别多想,是之前项目的提成,组里按工作量的比例提成。你应得的,和童律可没关系。”

      关于少女敏感而纤细的心思,林予安非常清楚,她确实只转了童柠工作量比例的一份。当然她冲合伙人需要童律的助力,却也是真心喜欢这个活泼的姑娘,算得两全其美。

      “行了,今天没什么事就下班吧,我也约了人逛街。”林予安说着把手机塞回口袋,从童柠身后走过绕到对面的工位,拿起椅背上驼色的风衣外套搭在手肘。

      童柠八卦地凑到她跟前:“男朋友啊?”

      林予安叹气:“林夕从。”

      “嗐,他啊。”

      “最近换季,去给他妈我婶婶买几套衣服。”近期加班实在太忙,林予安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去看婶婶了。

      这不刚一闲下来,就约了还在被组会折磨的博士生的时间,商场去买几套衣服,准备这周末好好蹭顿饭。

      林予安和林夕从约的是五点半在律所楼下车库碰面,只是下楼这一路和童柠同行,全程听她絮叨着法考命题。出于礼貌,不好自己走神盯着手机,也不知那个家伙到了没到。

      不过刚出电梯,林予安倒是一眼瞧见停在不远处熟悉的某辆车。她和童柠作别,见小姑娘向自己的车走去,这才转身向前。

      林予安的高跟在地下车库又加上了混响,“嗒嗒”的响声不断反复放大,依稀像回到某天那个同样位于地下,却更加昏暗的地方。

      “开门。”

      林予安俯下身敲了敲副驾车窗,车门“咔哒”一声,她拉开,看到的确是另一张熟悉又不太熟悉的脸。

      “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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