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相搏》一述江水

72、第 72 章

　　尚初殿试的成绩很好，甚至比之前进了好几个名次，这样的岁数进了五榜第三名，那是前途不可估量，未来能爬上哪个地位也不好说，这样的好处明眼人都能看到，他们也细细打听了这位少年郎的家世。

　　听闻是因为这尚家适合这位少年郎养病，所以这少年郎一直养在了尚家，认了尚家父母为干爹干娘。

　　身份是差了些，可以后谁说得好呢，打着这个念想，女眷们开始托关系打探一些信息，去看这少年郎家中到底怎么样，也有人纯属是为了利益，直接上门提亲，这样的事情很多。

　　尚老爷和老夫人这段时间被这些人弄得眼花缭乱，当官的或者是官眷客客气气的，着实让他们不知道怎么办，以前都是他们求人的份，哪儿他人小心翼翼的，当然也有客客气气的，但是很少，大多是眼高于顶的，那些人看不起他们这些商贾。

　　而今，尚初取得了这样的成绩，还是有人看不起商贾，像是有把女儿嫁给他们这样门户，他们需要感恩戴德，老夫人对此很不满意，都将这些人家给排在外了，以前她们有遭受到更差脸色的，那些做官的都高高在上上，甚至还有人明里暗里讽刺，可她哪知道那是讽刺她，还高高兴兴地恭维着，让人好一通笑话，但是今非昔比，他们哥儿立起来了，不用再受这样的气。

　　除了尚老爷和老夫人这边人贴了很多，尚芸尚妍这些姐妹兄弟们身边也多了好些人，各个围着她们打探消息，尚霜对此很烦，所以她这些时日更少出门，天天在家中听雨拨茶，好不清闲。

　　但这样的清闲没多久，事情就找上门了。

　　“尚霜。”双冬刚禀告完，淩昭华与崔沐莲就冲进来了，“尚霜，你可让我们好生找啊，我们都递了好几张帖子了，都不见你接帖子。”

　　双冬脸色不好，她退到尚霜身后，神色隐晦的看着两人。

　　梅红没说什么，冷眼瞧了院子门的方向眯了眯眼睛。

　　“怎么会，我身子弱，以前都不大出来，这两日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没办法。”

　　她不想见她们还是因为崔沐莲，崔沐莲自从表明了自己的喜欢纪勋琨后，每次都让她帮忙，三句话两句话甚至是两句半是纪勋琨，挺多了很烦。

　　她以前很喜欢淩昭华爽快的性子，干什么都爽快，她也乐意和淩昭华打交道，但偏偏淩昭华很喜欢崔沐莲，什么事情都会拉着崔沐莲，她一旦见到淩昭华必定会见到崔沐莲，就算没有崔沐莲，淩昭华也会叨叨崔沐莲的事情，以及尚初，这促使她不爱见到淩昭华，反而更喜欢和纪钰凝这个傲娇小姐玩到一起，因此她单方面宣布纪钰凝是她的好友之最。

　　不出门身子弱的理由是假，但她身子弱的传言早就传出来了，刚好这就成了一现成的借口。

　　“哦！”淩昭华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眼尚霜的脸色，嘴角撇了好几下，“你还好吧。”

　　尚霜脸色红润，脸上带有婴儿肥，根本看不出一丝病态，她甚至还觉得尚霜胖了，怕是找个由头打发他们吧。

　　“我好了，这几天吃好喝好，都还长肉了，不过梅红不放心，说久病得要好好调养，所以也就歇着，没过来见姐姐们。”

　　“霜姐，我给你带了城西的桂花糕，热乎的，可好吃了。”

　　是纪钰凝来了。

　　纪钰凝与尚霜关系好，尚霜的院子对她来说没有门禁，纪钰凝来不用通报便门进来，她们的情谊没有掺杂着纪勋琨，是单纯的友谊，尚霜与这位娇蛮小姐相处多了，自然看到了对方身上的善良点，比如是非分明。

　　这小姑娘身上也有很多不好的习性，比如对便宜的东西都不愿意吃等等，这是什么毛病，好吃的东西不吃，还嫌弃，真是糟蹋食物，后来在她的教育下，这小姑娘开始接受这些食物,甚至比她还疯狂，几乎每次外出都得要给她带吃的。

　　可纪钰凝每次吃这些东西都得要躲着纪勋琨，这点尚霜很不理解，纪勋琨这么爱吃各种食物，怎么还限制妹妹吃什么，太过分了，当时想要撸起手与纪勋琨说辞一番,可小姑娘一直拉着他，不让她去，支支吾吾了好久才说出事情。

　　这小姑娘是早产，刚出生时拍了好几下才哭出声，叫声如同猫儿一般孱弱，好几度家里人差点以为这小姑娘活不下去了，连棺材都备好了。

　　可小姑娘活下去了，因为纪母活下去了。

　　纪母在生产后母性最大化，她对这个孩子护得紧，他人说这个孩子活不下去就发飙，她不顾旁人的劝阻，整日整宿地照顾着，哪怕是自己病重，也都不愿意放手，生怕旁人将孩子丢到了乱葬岗，那些时日纪母如同发了疯一样护着孩子，他人根本没办法靠近，哪怕孩子看着病恹恹没有呼吸了，她都不愿意放弃，最后家人无奈，只能尽心尽力地找大夫，名医，终于让这孩子吊着一口气活下来了。

　　纪钰凝在纪母身边养到了两岁，便送到了江南，起因还是纪母听闻江南水土养人，一放便是多年，中途他们夫妻去了江南看女儿，看女儿气色好了不少，脸上比刚出生的时候长肉了，这才放心了不少，于是这孩子便养在了江南，去年才到京城来的。

　　因为身子弱，纪钰凝的饮食是被严格控制，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周围人都会把控，所以对于路边摊这种东西很新奇，身边人跟她说这些东西很脏不能吃，她也默认了吃这些东西会吃坏自己的身子，便一直没有碰过。

　　养了这么多年，这些年的身子早就养好了，但是保持着以前的生活状态，纪勋琨也会管她的饮食。

　　对此尚霜还是认同的，一些地方的吃食是真的脏，但是有些摊子也收拾的很干净，不能一棒子打死，有些地方又干净又好吃。

　　“小钰你来了。”尚霜看到她开心了，这小姑娘很上道，自从吃了美食后，开始学会自己买东西，还会孝敬她这个‘师傅’。

　　纪钰凝进来后一愣，她没想到尚霜院子里还有人，愣了一息后才好好行礼，她的规矩一点都没有出错，这是她姑姑的功劳，当初姑姑送她去京城的前几个月，给她弄了一个教养嬷嬷，每天练习，终于变成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说起来她还是怀念以前，以前在家中别提多自在，姑姑姑父以及堂哥堂姐们都会纵容她，不管她怎么闹都有人收拾尾巴，现在这里很多事都要估摸着做。

　　“霜姐你这有客人啊。”纪钰凝将怀中的东西拿出来，“桂花糕热乎的，我买了好多，两位姐姐可要尝尝？”

　　她买东西大手大脚，喜欢吃的会买一大把放着，尚霜这里有客人，也不会不够吃，她拿了好几块递给尚霜。

　　“这个你吃过吗？很好吃的，我在路上吃了好几块，暖糯香甜，也不粘牙，我还想给六哥呢，他不识好歹，说着甜腻腻的不好吃，哼，我自己还不够吃呢，那还是给牙缝中挤出来的，他居然还嫌弃。”

　　尚霜有些心虚的低头，记得刚开始纪钰凝就单单是娇蛮大小姐，规矩上没有出错过，更不会说这样的话，偏偏这段时间与相处多了，居然学会了这么些词汇，到现在说话也毛毛躁躁，两日前她受到了纪勋琨的警告信，叫她不要教坏纪钰凝，还说了一句本来你哥让我别教坏你，没想到我妹反倒被你祸害了，这封信还躺在她的书案上，没有被移动。

　　“小钰，说话要文静些。”

　　“霜姐，你...”纪钰凝本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尚霜的眼神，她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嘴，转言，“是，多谢霜姐教导。”

　　她聪明着呢，霜姐这警示的眼神让她明白了当下的事情。

　　“两位姐姐吃。”

　　“忘了介绍了，这位是凌将军之女淩昭华，这位是崔学士之女。”尚霜随意指了两下，转手向另一方，“这位是纪钰凝，纪勋琨的妹妹。”

　　“原来是纪公子的妹妹。”崔沐莲拿了一块糕点小口地尝了尝，“果然是好吃。”

　　“我病着，她啊，知道我喜好吃的，总爱送点吃的给我解乏。”

　　“日日躺着，我瞧着也无聊，姐姐好吃，我送这一趟也没什么，刚好可以和你聊聊天。”

　　“难道不是来我这里蹭吃蹭喝？”

　　纪钰凝笑得含蓄，“霜姐你是笑话我贪嘴。”

　　她喜欢霜姐，但是不喜欢尚家的姐妹，每次来这几人都是眼巴巴地瞅着她，那目光她很不喜欢，可是奈何霜姐这的厨子特别优秀，那味道每次馋得她都走不动道，造孽啊，她都不知道胖了多少，反正脸是肉眼可见的圆了，六哥和霜姐都喜欢捏她的脸了。

　　“尚霜，你们关系很好啊。”

　　崔沐莲的态度变得积极了不少，“是啊，小钰不是京城人士，刚来人生地不熟，身边没什么朋友。”

　　“我妹被宠坏了，别让她得罪什么人。”

　　这是纪勋琨对纪钰凝了解，纪钰凝从小被冲的无法无天，活得十分的自在，可京城不同江南那小镇，江南小镇最大的官是姑父，闯什么祸都有姑父兜着，京城就不一样，脑袋上还有不少高官，要是闹得过分了，那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既然开了这么个口，尚霜肯定是要帮着纪勋琨注意着，但纪钰凝虽然看着有些娇蛮，可是还是能过分得清对错的，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只是她帮着看了，纪勋琨还嫌她带坏人，你说这冤不冤。

　　“这样啊，纪姑娘可以找我和昭华，刚好我们四人也可以一起玩。”崔沐莲提溜着眼珠子，“尚霜你也真是的，这几天病了也不叫我们，我们平日里什么好事都想着你，你这病了也不说一声，你什么事情都不对我们说，还真心将我们当朋友吗？”

　　这是怪她呢！尚霜自从知道了崔沐莲喜欢纪勋琨后，很多事情都懂得了，比如现在的话。

　　尚霜只当没听见，她捏了糕点往嘴里塞，边塞边夸赞纪钰凝会买，期间看了一眼淩昭华。

　　淩昭华是个聪明的人，有些事情她不做，不代表不知道，凌昭华与崔沐莲相处那么久的时间，不可能愚钝，长时间相处总是能够看清楚一个人的本性，既然能看清楚，淩昭华为什么还要纵容着崔沐莲，几乎是毫无底线，淩昭华曾说过她很厌恶那些小心思不断之人，后来淩昭华与她相处时，曾感激地说过感谢崔沐莲的话。

　　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情，她不知道。

　　但淩昭华与她对视之时目光躲闪了一下，尚霜心中有了一定的判断：淩昭华啊，心知肚明，她心中有了断舍。

　　说起来她也没有妨碍她们什么吧，最多是不愿意帮她们报纪勋琨的行程以及喜好而已，不施援手，难道这在这两人心中是冷漠吗？她不愿意帮一方面是真的不知道纪勋琨行程，另一方面是她也喜欢纪勋琨，帮她不等于自己杀人诛心，诛得还是自己的心。

　　尚霜对着淩昭华笑了笑，“昭华和沐莲的关系真好，好得比亲姐妹还深，真是让人羡慕啊！实数不易，现在哪家姐妹没有个争吵的，为了头上簪子大大出手的也没在少数。”

　　每个府邸有每个府邸的难处，有些人家姐妹能够好好的相处，有些人家闹腾得不行，这也属实正常，偏偏尚霜说时，目光看向了淩昭华，那疏离的眼神让她心头咯噔了一下，刚张嘴就听到纪钰凝嚷嚷声。

　　“霜姐，我给你当妹妹啊，不对啊！霜姐，你有瑞哥呢，瑞哥对你多好啊。”

　　这话一通下来，淩昭华脸色变白了。

　　“我近些日子和三哥生了口角，三哥至今不愿意理我。”

　　“你们吵架了？”淩昭华舒了一口气，脸色终于好了些，“怎么吵起来了？”

　　尚霜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脸更加不好看了，“没什么的，一些小事情，堆积在一起变成了大事，三哥现在都不愿意搭理我。”

　　淩昭华有那么一刻心里欢喜，之前崔沐莲一直在求着她，让她在尚霜这里说些好话，为此她去尚霜这里说了好多次，第一次明面上说，尚霜拒绝了，第二次私底下说，还是被上霜打断，没办法说，她也看出了尚霜的不乐意，也不好继续说这件事情，可是耐不住崔沐莲再三请求。

　　她将目光投给了崔沐莲，崔沐莲很上道，强行拉着纪钰凝往外走。

　　等人走了，淩昭华才松了口气。

　　“尚霜，之前你愿意帮我搞定你三哥，你现在是一样吧？”

　　虽然尚霜刚刚说她与尚初闹掰了，但是两人总是有些关联吧，尚初很宠爱这个妹妹，据她所知，这个妹妹是其他弟弟妹妹不能及的，那宝贝的程度，听不得他人说一分尚霜的不好，对妹妹都这样好，未来对媳妇肯定会好，这让她更加坚定要嫁给尚初，偏偏这人不好接触，看着温润如玉，实际跟个茅厕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根本感化不了。

　　可她偏偏是那个倔脾气的人，没到目的不罢休，她喜欢尚初就想要试试，不管用什么方式试试，之前她不慌，反正尚初跑不了，尚初也没有成亲的念想，中了进士后就不一样了，尚初有了娶亲的念想，又由于尚初这块肉开始散发香味了，盯上了尚初这块肉的有不少，这也是她紧张的原因。

　　这能不急吗！再不急，只怕这人就跑了，她比尚霜大个两岁，亲事也不着急，可是尚初年纪已经不能等了。

　　“一切都要以我哥为主。”

　　之前尚霜挺希望这位做她的三嫂的，在刚刚之前她都有这个念想，只是刚刚淩昭华的状态让她完全打消了这个念想。

　　淩昭华脸色一变，“尚霜，我真的很喜欢你三哥。”

　　她牢牢地拉着尚霜的手，目光真挚而急切，尚霜实在受不住她的真诚，前一刻凌昭华还虚心，看着她的目光都试探三分，后一刻真诚无比，这转变的速度太快了，以前她赞扬过要是凌昭华不急躁，那必定是后宅好手，如今这位后宅好手在进化呢，不对！应当是进步了很多，知道控制情绪，更知道利益化成利益。

　　“你喜欢三哥，我知道的，我之前一直帮你的，偏偏三哥对你生不了情谊，这事情也强求不来，有时候越是强求，越适得其反，你还是放宽心了，况且三哥现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以前都是靠着三哥的照顾，如今三哥与我闹僵了，那些下人狗眼看人低，势利眼的玩意。”

　　尚霜有些头疼，早知道她就不示意小钰跟着走，现在应付得她头疼。

　　凌昭华虽然觉得尚霜说得对，但是她还是听出了尚霜的不愿意，心中也知道了这条线只怕是不好走了，于是笑着打趣道了别的地方，可心脏还是震动着忿忿不平的气息。

　　尚霜还真枉费她平日的好，知晓尚霜在家中过得不好，便多送东西过来，到了要紧的事情，尚霜就不动了。

　　然而她全然忘了，每次她送了东西后，尚霜都会从杂货铺中的东西挑出稀罕玩意送给她，并没有告知是什么东西，自然也不知道价值，只当是一些入不了市面的小玩意，看都没看让人丢到了私库中,哪会知道这里面包了什么东西，对尚霜的印象还是在家中不受宠，所以，尚霜能有什么好东西。

　　这一刻在淩昭华的心中，之前尚霜所有的好都化成烟灰，她现在只记得自己的好以及尚霜的不好，这导致了她对尚霜的怨气很大，坐在尚霜这儿根本坐不住，眼神也不愿意给尚霜一个，她现在躁动得很。

　　只是她再怎么烦躁也得要坐得住，自己这头不行了,沐莲那边未必不行，只要沐莲与那纪钰凝打好关系，哪还用得着尚霜！这尚霜也是个死脑筋，不知道帮了她们的好处，硬生生地将这个好给推走。

　　两人相视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尚霜也不觉得尴尬，很稳重地拿着茶水嗫了几口，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没过会，纪钰凝和崔沐莲回来了，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纪钰淩凝脸上更加不耐烦，进来时看到凌昭华时，脸色更加不快了。

　　“霜姐，你气色不好，是不是要休息了？”纪钰凝紧忙拿了毯子盖在尚霜身上，“别劳累自己来招呼我们了，我们也快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淩昭华看着两人的脸色就暗暗喊了一声糟了，别的不说，就冲着这个脸色，两人肯定是没有谈拢。

　　纪钰凝的言语分明是赶着她们走，尚霜如今哪里是气色不好，要是她这都算气色不好，那什么是气色好，可人家都这么说了，她们再死皮赖脸地蹲着面上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