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8、第 168 章 ...
-
尚霜离开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谁也没有告诉,谁也没有带,就独自离开,开始新的旅程。
一个人的路途,总是孤单的,她不适应,早上起来,顺势叫了一声‘双冬’,抬手之时,手僵在了半空,她这才反应过来,双冬不在啊,那一刻,脑子如同被泼了一杯水,眼前的场景也逐渐清明。
她住在客栈,这间客栈很简陋,最好的房间也不过是一套桌椅,一套茶几,外加一张床,四个人站在屋内都觉得拥挤,跳跃的火苗不断摆弄自己的造型,滴下蜡油的同时也散发了熏臭的味道,这味道闻久了有犯呕的状态,尚霜一到了晚上就早早地熄灯,哪怕看星星,也不想再闻到这劣质的味道。
真真是过惯了娇生惯养的日子了,反而不适应这样的生活。
不过尚霜在物质上从来不亏待自己,她赚这么多钱,如今是时候用来享受了。
只是这里是地处偏僻的小山庄,人们收入单一,不是靠着捕鱼维持就用,就是靠打猎,这里的人民风朴素,贫困却成了他们身上的标签,他们的客栈不成样,所谓的街道,也就是一条狭窄的小路,从头到尾,不过是几十家店,没几步就走完了,两边的小贩卖的要么是猎物,要么是自家种的农产。
布店首饰店也有,可那都是基础的物件,甚至有些口脂颜色惨不忍睹,偏偏这里的人舍不得买,能买的都算得上家境好了,一般穷人家可不会将钱财花在这个地方,能有这钱,不如买两口吃的。
当然首饰店生意不会不好,平日哪家儿女婚嫁,都是来这家店买物件,这才让首饰店维持至今,至于胭脂这种女儿家的用品,讲究点的会在店铺购入,不讲究的会买小摊的口脂胭脂,那是小女儿家做的,物品好坏不说,味道大多不好闻,可穷人家哪有这么多的讲究,首饰是要店铺里的,那毕竟是戴出去的东西,要面子的人家都不会在小摊上买,可口脂胭脂谁看得出,涂到脸上都一个样。
尚霜在这里待了两个月,她日日住在客栈,这样的日子很悠闲,可是这不是她想要扎根的地方,她想要扎根在有山有水的地方。
有山有水,只有南方。
去南方啊!
尚霜是在第二个月的某一天,在客栈退了房,牵着马往南方去了,南方对于西北来说是个很遥远的地方,尚霜本来的目标就是南方,可惜方向走错了,于是她将错就错,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二个月多。
她对这个地方不是没有好感的,想当初她刚来,这里的人对她的很热心,哪怕这些人是想要给她介绍对象。
为什么喜欢这个地方呢?大概是风土人情,她时常坐在客栈窗下听着街上的人吵吵闹闹,有杀价格的,有结伴而行的妇人,边走边聊的八卦,那些八卦无非是东边李家小媳妇怀上了,西边寡妇与谁厮混在一起,光棍这些时日又偷偷摸摸瞧了哪家小媳妇,都是一些琐碎之事,可这些琐碎而乏味的事情在这些妇人口中变得格外的有意思,她们咋咋呼呼,时不时地加重某个字眼以示自己的惊讶。
如果...如果在这里生活,应该也是不错的,但是她不想,她还是喜欢有山有水的地方,等到了南方,她就找一处喜欢的地方住下,她想,应该和这里差不多的风景人文。
尚霜的东西太少了,除了盘缠以外,她自身的东西寥寥无几,出门对他来说很方便。
尚霜边走边看风景,可她不得不想想之后的路怎么走了,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不少的钱财,她怎么养活自己了,总不能靠着这点盘缠支撑一生。
南方应该是个好地方,她要做老本行,刚开始做做雕刻,摆个摊子自给自足,后面如果定居在某个地方,她再盘下一个店铺做吃食。
盘算很美好,可是她没想到现实是那么残酷的,尚霜走到半路,钱财被小偷小摸的人给带走了,连块木头刀子都买不起,好日子到头了。
夜晚尚霜露宿街头,她找了个隐匿的地方欲要休息一晚,再想法子。
可这一夜,天下大雨,尚霜被淋得全湿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一个姑娘家行走江湖委实不好,所以她早早就穿了男装出走,现在被雨水一冲泡,身形显露出来了,明日要是不干,被地痞流寇给盯上,她这辈子就完了。
夜晚是危险泛滥的案发时间,尚霜这一夜都不敢睡,不禁要遮掩身形,还要空着脑袋苦思冥想,明日如何赚钱。
没钱没银子几乎将尚霜给逼到了绝境,只是她心高气傲,自然不可能去乞讨,可饥饿如影相随,饿得她脑昏眼胀,她居然出了幻觉,她看到了纪勋琨的身形,纪勋琨似乎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以往的凶戾都被收起来,头发被束得一丝不苟,没有丝毫杂毛在脑袋顶上飘着,他双臂别在背后,站在人满为患的大街上,就这么冷静地看着尚霜,周围的人下意识地避开了站在路中央的人,给纪勋琨让出了一个小范围的道。
反观尚霜这边有些凄惨,她一夜歇息在桥洞之下,那个桥洞可谓是热门地段,虽然桥洞下的土渍居多,可这是天然的避难所,下雨天还能躲躲脑袋顶上的雨水,可一旦有风的雨,雨水便无孔不入,它们乘着风流浪到各个地方。
桥的两端最底下是一个天然的保护所,两端被包裹了起来,这也成了流浪者热门的地带,尚霜抢不过这里,她只能躲在人少的地方卧着。
其实她也想去别人家的屋檐下,可这风险太大了,主人家一看到有陌生人来,便会驱赶,况且夜晚宵禁,躲在人家屋檐下一瞅一个准,她迫不得已才陷入了这么困境。
本来尚霜不至于这么狼狈,可这个小镇的风土人情实在是不好,恶人层出不穷,导致就算有人同情尚霜的遭遇,也不敢将银子借给她,不敢将斧头借给她,毕竟也有有借不还的事情,他们不敢相信尚霜。
现在,身上的衣裳虽然干,可皱皱巴巴的,几乎是贴着身体,她没披上外袍,只能将身子躬着,以此遮掩身形。
有些人看到嘴贱忍不住挑逗一两句,“呦呦呦,这家伙这么瘦弱,跟个姑娘家一样,那小脸蛋真他妈的俊俏啊,啧啧,这风吹雨打就弯了身子,白斩鸡啊。”
尚霜换了男装,也将自己丑化了,可依旧还是有人窥探她那张脸,这些流浪汉没有过女人,对于男人也不挑剔,要是有漂亮的男人,那是最好不过的。
尚霜在这里度过几个时辰,再也不敢在这里呆了,半夜雨停了就离开,东躲西藏,熬到了早上,大概是太久没有睡觉,她的眼睛都出现了幻觉,居然看到了纪勋琨。
纪勋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纪勋琨应该在镇北侯府,在边疆,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地界。
尚霜自嘲地笑了一下,晃着脑袋往前走,那双腿轻飘飘地往前去,在纪勋琨旁停下看了一眼纪勋琨,又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脑袋再也没有侧一下过去。
去找份事情做,等有铜钱了,再寄发一封信让三哥救援一下她。
嗯!除了三哥,她想不到谁能够救她,也就只有三哥了,细数起来,她就三哥这么一个亲人了。
去木匠店铺干活赚钱,也是一条路,反正是饿不死她。
尚霜几乎轻飘飘地走着,她那双眼睛已经泛起了红丝,很疲惫,想闭上眼睛休息,可一想到即将饿死的命运,她又觉得,这点疲惫算不上什么,什么多不能跟活着相比。
尚霜越行越远,一步步向前走,信念支撑着她不要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忍不住哭,也怕自己一回头,那道身影是泡影。
“尚霜。”
手被人握住了,尚霜往前走的脚步几乎在瞬间停滞。
原来纪勋琨是真的来到了江南了。
“你怎么来了?”
手臂被隔着一层布握着,尚霜总觉得纪勋琨的手很炽热,连带着那块布都发烫了,烫到了她的皮肤,那块皮肤在此之前还抖如筛糠,却因为这触碰逐渐回温。
纪勋琨来了,怕是碰巧路过吧,看到牵扯极深的故人陷入落难,也不好坐视不管,可尚霜心底还是有雀跃的,万一呢,万一纪勋琨是为她而来的?
只是这个可能性还是被尚霜给否认了,老夫人对纪勋琨有多重要尚霜太清楚了,纪勋琨曾跟她说过,老夫人是他人生的指引灯,也是无线包容的长辈,可如今这明灯熄灭了,她有重大的责任。
“我来找你。”
尚霜目光微亮,身躯紧绷,另一只手搭在纪勋琨手臂上,可似是觉得有些过火,她的手又颤颤巍巍地收了回来。
真狼狈啊,这样的场景都被对方看到了,可是尚霜还是抑不住地开心。
她继续往前走,“纪勋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的指尖最终放在了身侧,大拇指和食指不断地摩挲衣裳,偏偏这心怎么都静不下来,从邱阳云来之时,心脏就泛起了波涛大浪,差一点都将她给掀翻了。
她这才回过头看过往:自己好像是真的很喜欢纪勋琨。
“你这性子。”纪勋琨几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拉过尚霜的手臂往附近地客栈去,“你这性子真不给自己的一点后路。”
纪勋琨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外祖母的事情他是有些怪尚霜,只是那种怪,纪勋琨太清楚,这是错误,只是当时他的事情多,没办法顾及到尚霜,那段时间尚初被爆身世是商贾,朝中上下吵得不可开交,最终以尚初被贬为结束。
而他也被人上诉,不断有人找他麻烦,根本没办法抽身去解决尚霜的事情,只能派人跟着尚霜,哪成想尚霜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尚霜,我记得我出战之前问过你,‘我活着回来,你从了我好不好?’你没有回答我。我当时就当你默认了。”纪勋琨笑了一下,“我现在再问你,要不要从了我?”
他回想起祖母留下的信,嘴角的笑暗淡了起来,祖母是预料到自己要死的结局,便在提前写下了一封信,信分两段,前一段是不让他侮了家中门楣,千万别轻贱了骨头,这段的尾部写了寥寥几句祖父的事迹。
这段最后一行字是:‘你祖父肩上的担子,一撑就是一辈子,手中的拳头一握也是一辈子...这是你祖父的选择,可孩子,要是担不住,太累了,就放下吧。你祖父耿直忠义,念着皇帝年轻时的知遇之恩与救命之恩,不肯背叛,也怕愧对列祖列宗,更怕我被皇帝给祸害,所以不敢多出别的心思,有些世人视你祖父是愚忠,着实是愚忠啊。'
愚忠....祖母不希望他愚忠,太累了就放下担子,不放下骨气。
后一段,祖母述说了尚霜,不断回忆与和尚霜生活的日子,而最后写到,“孩子啊,死亡是我的选择,我再也担不起镇北侯的担子...我身子不好,死亡是结局,我实在是太想你祖父了...好好对待自己,喜欢的人在眼前,别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那是祖母开慰她,祖母实在是太了解他了,晓得他有心结,还特意开解他,他真的...
尚霜愣住了,她的脑袋将纪勋琨说的话一字一顿拆开,又放在一起,她好像都快读不懂这里面的意思了,她一点点地解读,神经突然被打通了一般,她清醒过来了,刹那,心脏炸开了花,这层感情层层递进,一直到了脑海中。
尚霜差点淹没在这消息中,可她强行镇定,假意咳嗽,总算是压住了呲着大牙的嘴花子。
“我...有一点我说明。”尚霜拿着手帕挡住了嘴角,她围着嘴巴一点点地擦拭,“如果你有别人,你尽早说,我不纠缠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