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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 1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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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要谈和,在朝会就选举了右丞相来去出使,这事情很仓促,朝会过后的第二日,右丞相便上路了。
可再怎么仓促,礼节都没有落下一个,右丞相出城的时候,后面跟了一长队的马车,那必定是金银珠宝,以及珍贵的物件,还有一排美人跟着,那也是礼物。
尚霜混在人群中看着这一排排的人,她神色莫测地注视这一切,目光直直看着为首的右丞相,她自是不愿意看着右丞相这么过去谈判的,右丞相这么一去,便是现损了国家的利益,割城让地是必然的。
当然尚霜也不在乎割城让地,她只担心个人的安危,尚霜不在乎,可是纪勋琨和老夫人在乎,这江山有两人的功劳,如今被人说让就让,让他们昔日的努力成了一滩笑话。
可不是笑话吗?前头有人努力镇守,后面偷家卖国,让前头所有人的努力都成了笑话,而今那前头的人生死不明,后头的人就要将他守的东西都扬了出去,跪着将这些东西当做礼物送给别人。
当年纪勋琨的兄长,老夫人的郎君都是在战争中牺牲的,他们保护的东西,在他人眼中也未免太廉价了些?
尚霜其实不能共情,她没有深明大义的情怀,可是当她看到老夫人在雨夜疼得半死的腿以及纪勋琨身上的种种伤痕,她慢慢地理解了,不,也不算是理解,她不过是忧心自己在乎的人,爱屋及乌,他们的家国情怀,她也去试着理解,她理解到的可不是皇帝的江山,而是在将士们用血肉保护下的江山。
她目光中的恨意一点点的增加,可这目光在层层人群中就像是星星点点的星光,微不足道,以右丞相所在的地方看,或许认定这是崇拜的目光,亦或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哪怕是知道她是仇恨的,也引不起右丞相的关注。
尚霜看着右丞相在队伍最前头,昂首挺胸,睥睨着眼看着百姓,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摆在了,连带着他身后那些人都是这么一副姿态,狐假虎威到了淋淋尽致。
不过能代表国家出师,那也是一个荣耀的事情,他们自然是能够有这个脸面的。
“霜儿,子真是下落不明,那是最好的消息。”尚初陪尚霜来的,“子真哪是这么容易出事的。”
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这是事实也是安慰,没有消息可以避免听到坏消息,没有消息,也是比坏消息好一点的消息。
“没关系,三哥,我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了,你我也做到了最大的努力了。”
尚霜拉住了自己的帷帽,转身往外走,“这事情你我都没办法,你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她是郡主,她的生父是皇帝,可是那又怎么样?她生父的名字不能够公布于众,另外,就算是可以公布,她去求了,未必能够成全她,她一个女儿家也改变不了什么。
纪勋琨,小镇北侯,镇北侯府在皇帝心中都是刺,真涉及到他们,皇帝是不肯妥协,要是她上述小镇北侯的冤情,十有八九会被镇压,所有的消息都被锁住。
皇帝是不会放弃这个能灭了小镇北侯的机会,他对镇北侯府的忌惮可比外敌还要重,敌人只要割地就好了,镇北侯府就不一定这么简单,万一某一日野心大了,杀君灭主,自立为王。
皇帝怕这个结果,所以他宁愿是被外敌占领了领地,也不愿意被内臣给占了国。
尚霜总是要先为自己考虑的。
已经步入了夏日,天气逐渐炎热了起来,微微走几步,身上就出了薄汗,这样炎热的日子中,没有几个人愿意多出门,尚霜在这样炎热的时候四处跑,在各个店铺流连,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店铺,纪勋琨的店铺都在管。
日子很充实,几乎让尚霜忘记了纪勋琨的事情,只是闲暇之时,她还是想起了纪勋琨,说起来前些日子外祖母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直接去将纪林辰给捉住审问,如今事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老夫人这才对纪林辰下手。
老夫人想要将纪林辰弄过来,那是很容易的事情,如今纪林辰还不是当家。
对此,纪林辰完全没有反抗。
关押纪林辰的牢狱在很深的里面,光亮只能靠着微弱的蜡烛来着照亮,通往牢狱这条路坑坑洼洼,没有仔细便会被绊倒,她几乎拿着灯提着裙角一步一脚走。
到了里头,尚霜看到了纪林辰在喝茶,茶水味道充斥着四周,老夫人还是心软了,纪林辰哪怕是不成器,老夫人也舍不得,在牢笼里吃住也是寻常囚犯不能够比的,身上虽然不是华服,可那也是能透气细腻的布料,床上摆着的枕头被褥,看模样都是柔软的面料。
尚霜看着这场面,还是不禁皱起眉头。
这待遇实在是太好了,根本不像是囚犯,反而是宾客。
尚霜走了两步,她眯着眼睛注视这纪林辰,纪林辰看到尚霜,反而挑衅的笑。
“稀客啊,你居然来看我了?”纪林辰拉伸了一下身躯,看着尚霜的目光尽是恶意,“哦,不对,你这是来看我的下场了啊?”
他的目光几乎直直逼着尚霜,恨不得撕碎了尚霜。
“祖母还是祖母,不是你的外祖母。”哪怕是这样的境界,纪林辰身上沾染了污渍,他也要保持姿态,起身走路,都是以前教养先生要求来的。
他还是没有做囚犯的觉悟,或许是外祖母给他的条件太好了,让他忘了,如今被审问的是他。
“过不了多久,我还是那个风光的五公子。”纪林辰不知道尚霜的念想,他只想在尚霜面前炫耀。
尚霜也不过如此,哪怕她如今是祖母心头肉,也不过是如此,比不得他,哦对,哪能比得上他,连纪勋琨这个宝贝金疙瘩被他弄死了,祖母知道了只是将他关了起来,并没有什么。
所以尚霜哪能跟他比?
他刚入牢笼是怕的,毕竟那是祖母最宝贝的孙子,谁都比不得那个孙子,连父亲也是,祖母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纪勋琨,吃用住行,教育都是顶好的,他们几个只能捡纪勋琨剩下的东西,而他还排在后面,等纪长安捡完纪勋琨,再轮到他。
他是最底端的存在,从小受的委屈数不胜数,可能怎么办?
如今他将受宠的孙子给弄死了,还被祖母知道,祖母会怎么样?恐惧在等待的时候无限放大,他无时无刻地怕着,短短两日,他几乎在死亡间走了来回,毫无精神。
第三天祖母要审核他了,但与他想象的不一样,只是问问,问问就过了,并没有上刑。
他是一天天松懈的,祖母只是关着他,吃食也差了些,可比起那些囚犯,他的待遇好多了。
后来他想明白了,他是镇北侯府最合适的继承者,他死了,谁继承?所以他料定了祖母不会对他怎么样,自然在牢狱中过得舒心。
纪林辰笑得放肆。
尚霜退了一步,离了纪林辰好几步。
“过得太舒心了,外祖母仁慈了。”尚霜淡淡地开了这么一句,目光不喜不悲地看了一眼,“你放心,接下来你不会过得这么舒心的。”
尚霜平静的言语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这话引起了纪林辰心中的千层浪,层层激起落下,让他的心脏落不到实处。
纪林辰强行压下不安,逐渐的,他说服了自己。
尚霜故意的,祖母是稀罕尚霜,可到底是个女娃,怎么比得上他,祖母哪怕是再看不起他,未来还是要依靠他养老,这事情毋庸置疑了,要是还这么作妖,那未来就说不定了。
“你到底是个姑娘家,是个外人,祖母再怎么糊涂,也不会糊涂到帮着一个外人。”纪林辰来回踱步,好一会才停驻,“祖母绝对不会帮你个外人。”
对,如今祖母就他一个孙子,祖母还能够怎么办?
“我也没有陷害纪勋琨,祖母不会诬陷好人的。”
他难得想起了自己在什么地方,谨言慎行四个字终于冒了头,他没有贸然认下这个事情,生怕墙角冒出来偷听着。
尚霜冷漠地看着,“你做了便做了,你不会以为将你带到这里,我们没有证据吧?”
尚霜双手微微抓着裙角,没一会指尖发白了,直到感受到疼痛,她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
纪林辰心脏噗噗噗地直跳,心乱了,让他根本想不了其他事情,脑子里只有祖母发现了几个字,其他事情根本想不了,咚咚咚,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纪林辰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的一件事情,那时候祖母还在战场上陪着父亲厮杀,那日敌人来犯,这日敌人来得蹊跷,他们前头想要去进攻敌人的粮草,后头敌人就强攻他们的营地。
那场战争士兵损伤惨重,老夫人作为暗中的军师,对于这样的事情难推其咎。
彼时,纪林辰还是孩童,跟在纪长安身后混在军营了,年纪小不知道争斗,可对当时的场景是没有办法忘记。
祖母战争失败了,心情不好,在屋内脸都铁青了,可是她在外和风煦日,像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底下的人人心惶惶。
那时候他是懵懂,可不代表没脑子,不懂斗争,并不代表不害怕。
那日外面很热闹,纪长安坐不住,闹着要出去玩,大人不同意,他们就自己偷溜出去,可院子的门和窗户都被锁死了,他们没办法出去,那时候的纪林辰想的是什么?既然祖母不让他们去,如果出去了肯定是有惩罚的,他想让纪长安受到惩罚,所以他协助了纪长安出去。
到了他自己,自然是千般推脱,连害怕的借口都出来了,但纪长安是个不讲理的主,从外面把门给撬开了,将他给拽着走。
他们的运气格外的‘好’,去了便看到重头戏:祖母抓着一把头发,那头发之下是人头,血迹沿着脑袋一点点往下流淌,从眉眼到脸颊,再到下巴,最后滴落在地上,炸开一朵朵血花。
脑袋被拖来拖去,血迹流淌了一地。
这场景别说是两个孩子了,周围的士兵都吐了一地了,凑近些就臭气熏天,纪林辰也不例外,他的目光在头颅上扫荡,瞬间移开,脑袋往下垂,恶心从喉咙中呕了出来,却不成想扫到了地上那没有脑袋的身躯,脖子上的斜切口很整齐,还泛着血腥,瞬间吃下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当时他不懂在做什么,只知道祖母是在教训人,让人害怕,后来多年后他想起当时的事情,他理解了祖母到底是在做什么,可是那时候年少,只知道害怕祖母,这也是他死活不愿意去祖母那边亲近的原因。
后来想想那时候真蠢,记得那日,他瞧见了大兄三兄和纪勋琨,大兄面不改色,三兄脸色苍白,纪勋琨也吐了。
没想到这些,他都痛恨曾经,要是胆子大点敢跟祖母亲近,那是不是和纪勋琨那小子一样得到祖母的宠爱?可是他很快否认了,祖母最多对他亲善,绝对不可能对待纪勋琨一般那么好,因为他是庶子。
可哪怕是那么点亲善,对他来说也是天大的恩赐。
当年错了,而当年那背叛者就是在祖母松弛之下暴露的,祖母如今是要拿他开刀了。
拿他开刀,不会的,他是亲孙子,哪怕祖母再怎么不待见他,她会让他活得好好的,就最多受点皮肉之苦。
“少...少挑拨离间了。”纪林辰抬起眼眸看着尚霜,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说道,“你别挑拨离间了,祖母定然不同你说的如此,祖母那么和善的人,怎么可能会伤了亲孙子,我是亲孙子,对,我是亲孙子,这是没有改变的事情,哈哈哈!”
他接近疯狂地说着话,前言不搭后语,亲孙子几乎在这次谈话中贯穿了整个话题,他始终觉得他是老夫人的亲孙子,老夫人不会将他怎么样,她是外人,始终是外人,怎么会为了外人而放弃亲孙子。
他是镇北侯府最后能继承的子嗣,其他的弟弟们太小了,可是他忘了,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是杀伐果断的‘将军’,比不上老镇北侯,可也算得上一个正派的将军了,纪勋琨曾感叹为什么祖母不是男人,要是男人,那必定是能够争取战功,
老夫人从来不是妇人之仁的老妇人,她比一般女人男人都要果断,要是男人,必定是个威风的大将军,但在这事情上,到底还是难料,毕竟如同纪林辰自己认为的一样,他是唯一能够撑住镇北侯的人,站在这件事情利益上,留下纪林辰是最好的选择,好歹是留了种。
“等着吧,纪林辰,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