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相搏》一述江水

157、第 157 章

　　纪勋琨更加忙了，他丢给尚霜这么一个表白，人就消失了，谁也琢磨不透他在做什么。

　　这一没见面，就是半个月，半个月后纪勋琨出征了，尚霜跟着去送别，她没有亲自去楼纪勋琨告别，她站在城墙上看着纪勋琨离开，纪勋琨在最前面，落到了尚霜眼中，那就是一群乌泱泱的人，全都是芝麻点大小的人头。

　　尚霜睁大眼睛看着下面的人，随着军队的出发，她还跟着在围墙上跑了两步。

　　“没事，那孩子会很快回来的。”

　　老夫人安慰尚霜两句，可是战争哪儿会快结束，有时候一场战争打上十几年也有，几个月就回来的那叫一个快。

　　老夫人心中也没有底气，现在的情形状况不好，敌人来势汹汹，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但是她依旧期盼着，这场战事很快结束。

　　“这孩子拒绝了亲事，一个人孤马上战场，孤苦伶仃没有依托，前两日突然给我说，他会回来，一定会回来，这里有人等着他回来，所以一定会回来的，你别担心，他向来说道做到。”

　　老夫人说起了纪勋琨小时候的事情，纪勋琨小时候有一次去山里打猎，人家开玩笑的说他不会捉到一只野猪的，只能够打到小物件，这事情被他记在了心中，还笑着跟人打赌：一定会拿到。

　　这事情谁也没有当真，纪勋琨那时候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年纪小还爱玩，不知天高地阔，脑子里只有胜负，就他自个当真了，一个人深入深山老林，哪怕他人叫喊，都没有制止住他，与他交好的少年郎着急，可到底没办法，深林已经被严禁进入，越是往里面越是危险，曾有人在这里被野兽给撕碎。

　　纪勋琨哪管得这些，他骑着马往里去，层层树丛遮住了大半阳光，视线往前，那是一棵又一棵的树交叠，眼前只有绿色，在这样的环境，一眼望不到头，好一会才发现迷失了方向，他将马儿叫停，在原地打转了好几个圈。

　　这里是哪儿？

　　可这困惑并没有困住他多久，他听到了野猪的叫声，那时候的他莽撞，一听到野猪叫就激动，根本没有考虑当中的危险，打着马就过去，鲁莽地出现在野猪跟前，野猪被吓到了，横冲直撞，它往着一个方向去，那方向刚好是纪勋琨所在的地方，纪勋琨反应快，双手抓住了一旁的树干，将自己甩了起来，甩到了一旁的空地上平稳落地。

　　野猪的目光是被马吸引了，但是这吸引不过是片刻功夫，马动作大，动作也快，没两下就跑开了，纪勋琨便成了野猪的目标。

　　这是站在不远处的同伴看到的，那人见状扭头就去叫人，可心中也暗暗定了，这绝对是要死的结局，人和野猪怎么能比得了。

　　可纪勋琨还是战胜了野猪，等大部队去救人的时候，纪勋琨歇在了树旁，身上都是血腥味，脸上衣服上都是红色，他见人来，还咧着牙齿笑，身子却没有半点起来。

　　那日纪勋琨伤得很重，根本爬不起来，好在他身子强壮，休养了几个月身体就好了，只是这个事情还是给老夫人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纪勋琨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拼命，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所以，纪勋琨会活着回来的。

　　尚霜却有些不详的感觉，纪勋琨出发前找到她，要了赌场一半的盈利，纪勋琨是这么说的，“陛下如今对我忌惮彼多，多点银子防着总是好的，尚霜麻烦你，尽快将钱财东西筹备给我。”

　　如今天气冷起来了，也不知道陛下准备的物资怎么样，但是据往年的经验来看，就算是‘精心’准备，那衣裳也薄如纸，风动不动就钻进身躯，发冷，食物勉强能够吃下，都是他们自己补贴、边疆百姓补贴，他们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如今国库亏虚，皇帝一点都不收着。

　　有些东西只能他们自己来筹备，今个皇帝对纪勋琨有很大的不满，召唤他都是冷着脸的，他不得不防。

　　回去后，尚霜总觉得有什么空落落的，她在好几天内，脑海里想到的都是纪勋琨见她最后一面的话，“你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回来之后呢？

　　尚霜突然回味到，老夫人说的纪勋琨拒绝了亲事，她后知后觉地联想到自己。

　　尚霜头疼，她不想想这些，因此让自己忙活起来，天天在研究新的物种，日子这么过去了，转眼就到了腊月，天气寒冷,尚霜抱着手炉捂着手，终于把那寒冷的手给焐热了。

　　“表妹可安好？”

　　尚霜微微倾斜坐在石凳子上，手搭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拨弄那丛草堆上的叶子，目光却落到了不远处的梅花树，梅花树下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上面有一只小狸猫正在扑腾毛线团，小爪子翻涌着线团，围着线团跑来跑去。

　　狸花是只漂亮的狸花猫，它的毛发由黄白组成，灰色毛发少，夹杂在狸花纹理中间，如同它的亲戚老虎一般，那花纹是图腾，狸花的毛又厚又长，胸前的毛堆积如同是胡须，却徒增了几分可爱，显得它的脸更小，眼睛更大，那双眼睛是黑色的，瞳孔内没有人类的复杂，在阳光充足的地方，这双瞳孔成了一条缝，可这并不影响它的可爱，与之相配的是粉粉嫩嫩的鼻子与粉粉嫩嫩的爪子。

　　小猫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小衣裳，这是梅红一起帮衬做的衣裳，说是帮衬，其实尚霜就在里面缝了几针，她没有女红的天赋，歪七扭八地线条没一会就打结了，她勉强缝了两针后就算完事了。

　　这只小狸猫是纪勋琨派人给她的，前两天到，小家伙不怕生，第一天就东瞧瞧西瞧瞧，还打翻了她一盏茶。

　　对待美的东西，人总是多了几分耐心，尚霜很喜欢这只小猫。

　　“表妹倒是好心情，看畜生玩乐。”

　　声音一响，尚霜不紧不慢地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东西，“表哥怎么来了？”

　　纪林辰来时带笑，这几日他在外很威风，他视为阻碍的四哥被丢到了山上剃发为和尚，他就成了家中最大的男嗣，父亲终于将他放在了心上，他只能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资源，这次可不是顺带，不像以前他没有姓名，每次被介绍总说：‘这是纪长安，这是长安的弟弟’，他终于光明正大地被介绍给他人。

　　纪林辰过得可谓是春风得意，纪长安离开了数十日，他脸上对兄弟离开的悲伤没了，人也变得自信，对外展现了自信的笑容，但笑容底下的得意慢慢浮现，尤其是对待尚霜之时，得意怎么遮都遮不住。

　　这份得意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大概是因为尚霜看过他真实面目，她才可以无所障碍地展现他的自傲。

　　尚霜实在不想看这幅嘴脸，可奈何人家到了眼前，总不能装作看不到。

　　“我是给你送选择来了，表妹。”纪林辰在尚霜旁边坐下。

　　“哦？什么选择。”尚霜兴趣缺缺地抬了眼眸，耷拉着眼皮看纪林辰。

　　纪林辰对此也不在意，反而得意更甚，“给你选择，选择我的机会，以后，你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表哥是什么意思？尚霜不明白。”

　　纪长安倒台，对于纪林辰来说是个机会，可是这个机会对纪林辰来说也是危险的，镇北侯宠爱纪长安，还不是因为纪长安的生母，如今纪长安是倒台了，镇北侯看张姨娘也不爽，但张姨娘是有几分姿色的，等回头再复宠，最碍眼的必定是纪林辰，到时候就看两者孰轻孰重了。

　　纪勋琨曾说过，镇北侯宠爱儿子，是有条件的，纪勋琨是嫡子，以后后半生的依靠，动谁都不能动纪勋琨，可其他儿子就不一定了，他如今是残了的将军，昔日的辉煌不在，以前的狗腿子都散了，各个找到各自的主子，其中他的儿子们稀释了不少的人，各凭本事拿人脉，其中纪林辰最多。

　　镇北侯刚开始被纪林辰给吸引蛊惑了，觉得这个儿子很好，可是时间久了会怎么样呢？

　　镇北侯的腿成了他的心病，对自己不能站起来一直耿耿于怀，看到优秀的儿子在跟前就难受，痛苦，到了一定的时候肯定会反弹。那时候，眼下这个好儿子就成了讨厌的蚊子血，定然是恨不得将人给弄走。

　　纪林辰的野心很大，从上次谈话就能感受出来，他将纪长安给弄走了，那么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镇北侯的脾气可不好，至少对他们这些庶子不太好。

　　纪林辰的野心大，对他来说是好事，只是需要配得上足够的能力，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事情，可是他有小能力，没有大能力，怎么支撑得住这野心，纪勋琨某方面说的对，“做将士的胆大不怕死，这是基本要领，要是贪生怕死，何必上战场争取功名？”

　　一些将士是被迫的，到了年纪征兵，可非自主上战场，有些贪生怕死，到了关键之时却因为生死而选择了逃跑，那这些人必定是站不了很高的位置，除非这个人的运气很好。

　　如今占-了高位的是有几个世袭，可这样的哪个是有实权的？有实权的都是有能力者。

　　“表妹，如今纪长安落败了，纪勋琨...”纪林辰说道纪勋琨忍不住发颤，他的手微微压住了另一只手，制止住了颤抖，只是那尖锐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你不知道吧，你不知道，他也要不行了。”

　　不行？

　　“什么意思？”尚霜一个尖锐的刺骤然扎入她的脑海，“什么不行？”

　　“我的意思是纪勋琨要和纪长安一样了。”纪林辰想想这些事情就美，只要这两个障碍没了，他就是最年长的男嗣，镇北侯理应是他的。

　　话完全不用尚霜来点，纪林辰就忍不住说出来了，“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估计也快了，就今明天的事情，表妹，又一个选择没了。”

　　他露出了尖锐的牙齿笑着，那目光夹杂着打量，如同是打量货物一样，势在必得，这样的目光太有侵蚀性，印象中这样的目光不应该出现在纪林辰的脸上，纪林辰以往只会隐忍，也只能隐忍才有一口气喘息。

　　看来他在纪勋琨的事情上动手了，纪勋琨落败对他来说是一件得意的事情，也是他自认为出头的事情，让一条毒蛇愿意暴露出身法。

　　尚霜歪着脑袋看纪林辰，好一会才缓了一口气，说，“是好消息吧，表哥打了胜仗，半个月前还传来喜讯，如今必定是将那些匈奴倭寇给歼灭了。”

　　听闻，纪林辰更开心了，只是目光中含杂着一丝怜悯与快意，很矛盾，但是他是真的开心，几乎笑得直不起身子，眼泪都冒出来了。

　　纪林辰拂去眼泪，他深呼了一口气，“你可真可爱。”

　　纪勋琨能回来吗？当然不行，绝对不可能，如果这样都能回来，那岂不是他们这些人太没有用了？

　　不会的，这家伙是回不来的。纪林辰别的不能保证，但是这点能够确定。

　　“匈奴联合了其他部落出兵七万，他纪勋琨就一万的人手，你觉得能够逃命吗？”

　　一万对七万，换算下来便是一对七，这有什么胜算，哪怕是很有计谋的将军，也会被这一局给难住，不管是多么精湛的技术他都觉得纪勋琨逃不过。

　　“你怎么知道？”

　　“我...”纪林辰顿了一下，指尖扣着皮肤，“我听我那些朋友的消息，这些朋友的消息很灵通，一般都不会出错的。”

　　他这话还是有些可信度的，如今他接手了父亲的人脉，这些人手有不少能人，这些人消息最灵通了，有些事情他提前知道也不稀奇。

　　只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定然是快马加鞭回来报告，但这快马加鞭都没有纪林辰的人脉快，差役真是摆设？

　　尚霜疑惑埋藏在心中。

　　“原来是这样啊。”尚霜被击溃，紧绷的身形骤然软了，软塌塌地啪嗒在椅上，没了丝毫的教养，“你没骗我吧...”

　　从纪林辰的表情以及状态来看，尚霜总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而且前段时间虽然传来了好消息，可这半个月没什么消息，那只猫还是几个月前挑出来，路径两个月才送到尚霜手上。

　　只是如今没有消息，要是自己跑出去说了这事情，只会被人冠上不好的名头，能怎么办？

　　尚霜脑子一片混乱，好一会突然回想起来，纪林辰说这两日消息会到。

　　“怎么会骗你，这种事情骗你没好处。”

　　“谢谢表哥。”

　　纪林辰看尚霜笑得有点勉强，好心安慰，“他是没办法救了，所以尚霜你要不要跟我？”

　　他自认为这是给尚霜一个好的选择，只要尚霜愿意，他就愿意收了尚霜，让尚霜做镇北侯夫人，那样的荣誉，都让尚霜享受了，与尚霜来说是一个好的选项，除了他之外，外面也有些官身的人家求娶，可那哪儿能比得当他。

　　纪林辰已经将镇北侯视为自身之物。

　　“尚霜自知不配五表哥，还是多谢五表哥厚爱了。”

　　她还是看不上这种背后插刀的人，如今这人看着是好好的，愿意好好相待她，可未来就不一定了，等她没有用处，没有钱财，她就是那个苍蝇血，怎么样都遭人嫌弃的。

　　纪长安喜欢美女，纪林辰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可是看人的目光骗不了，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道阴恻恻的目光，那目光她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如今却是想明白了，这是纪林辰的目光。

　　而且跟在纪长安那段时间，纪林辰是纪长安的智慧囊，那段时间纪林辰任务是撮合她与纪长安，所以在他们面前扮黑脸，说荤话打趣的都是纪林辰，有些话根本不像话，稍微对她有些尊重，就不会说这样的话，可显然，人家并没有将她当一回事情，该开恶俗的玩笑依旧在开。

　　恶心，尚霜只有这个感觉，可为了套话，她忍了。

　　纪长安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他算计纪勋琨，一直想要纪勋琨的小镇北侯的位置，为此还在纪勋琨饮食上下手，这些事情纪勋琨知道，前段时间对纪长安下手是因为纪长安想了个歹毒的法子，一个至纪勋琨死地的法子。

　　纪勋琨是什么样的人？他能在战场上站稳脚跟，并且爬上去，他做事情狠辣，置纪长安死地的法子就是他想的，纪长安如今被解决了，纪林辰给尚霜的感觉不好，可如今纪勋琨在前线生死未卜，尚霜自己的事情也多，赌场最近总是有人闹事，她得要去处理，别的生意也出了状况。

　　她后来转变，很赞同纪勋琨的观点：这些小鱼小虾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着实是她高看了纪长安与纪林辰，两人只会小手段，背后插刀，在绝对强大的敌人面前，根本无还手之力，亏得她之前还以为小人是最难搞的。

　　可现在她觉得不对，小人还是能够让人死的。

　　“纪林辰。”尚霜见纪林辰又要说什么，她打断了，“纪林辰很抱歉，我要听从外祖母的。”

　　她招呼了一声小狸猫，那狸猫就收回打闹，一步一脚印地回到尚霜身边，尚霜微微弯曲，将猫咪抱起来，往院子去。

　　纪林辰再次受到轻视，可是再怎么恼怒都没有用，人已经走没了，他只能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尚霜后悔，是的，一定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