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相搏》一述江水

149、第 149 章

　　第二日尚老爷上门拜访，带了一堆的好东西，不过这些好东西在尚霜看来也就如此吧，左右她都不缺。

　　“父亲，今日是来做什么？”

　　梅红沏了一壶茶，便关上门走出去了。

　　“我今日找你是说你三哥的事情。”尚老爷歉意的笑笑，“小初快要定亲了，与容家那姑娘，说起来是我们高攀了。”

　　要是是那个容家，定然是配不上尚初，可那是那个容家，有着滔天的权势，这样的容家能给他们儿子的仕途增加砖瓦，只是他自己的事业也得要想想法子了，既然源头是尚霜，那么就要从尚霜这里下手。

　　“听说了，恭喜父亲，恭喜三哥。”

　　尚霜面无表情地说了几句吉祥话。

　　“你的哥哥姐姐都成亲定亲了，连妹妹都成了，就差你了！”

　　尚霜歪着脑袋，“外祖母会帮我看的。”

　　尚老爷脸上的笑容殷勤，冲着外面招手，“林华，你进来。”

　　没一会一个年轻人进来，尚老爷拉着年轻人坐下，“这是林华，爹旧友的儿子，很优秀，年纪轻轻就掌握了府中大小适宜。”

　　那男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窄额细眉，眼嘴小而鼻大，眼中泛着精光，进来目光就一直落在尚霜身上，将她从上到下的打量，如同是商品一般打量。

　　尚霜礼貌性假笑，然后拉着尚老爷往另一边走。

　　“父亲，女儿的亲事早已经被外祖母看着了，外祖母定然是要帮我看着的，如今这样不太好。”

　　“这样吗？”

　　尚老爷想起老夫人时整个人都在冒汗，老夫人太强势了，听闻年轻上阵杀敌，上一次见面，他就被这个老夫人损了好一顿，如今去找尚霜都不愿意去拜访老夫人，老夫人也懒得见他们，所以两人基本不见面，可尚霜这么说，那么要是想要这门亲事成，一定要见老夫人，但老夫人绝对不同意这门亲事的。

　　尚老爷的手牢牢地抓着尚霜的手，尚霜的手被抓得发白，“我知道了，父亲机会和你外祖母说。”他拉着林华的手，将林华拉到尚霜跟前，“霜儿，你和小华相处相处，小华是有出息的孩子。”

　　尚霜冲着林华笑了笑，“父亲，我知道了。”

　　尚老爷想什么，她哪能猜不到，如果她真的被这林华给哄住了，一心扑在林华身上，死活要嫁给林华，那外祖母根本没办法阻止，到时候就是她和外祖母打擂台。

　　“尚姑娘，伯父是为你好，但如果你觉得我不合适，我不纠缠你。”

　　尚霜只是笑笑，“林公子说的我清楚，这次见面当做我与你认识个朋友。”

　　人都带上门了，她总不能给个黑脸，让父亲落下脸，这对谁都不好，毕竟那还是她名义上的父亲，打父亲的脸的事情还是让外祖母打吧。

　　门口传来了一阵阵敲门声，“小姐，老夫人来了。”

　　这不巧了吗，尚霜想到了外祖母，外祖母就来了。

　　她站起来，小碎步地走向老夫人，却在离老夫人一段路程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外祖母。”

　　她行礼后，尚老爷和林华自然不可能破了规矩，纷纷行礼。

　　老太太一身暗红色的衣裳，这件衣裳因缝合着金丝而在光照下闪闪发光，她走路很安静，耳环发钗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但是那物件发出来的光泽让人难以忽略，实在是晃得人眼睛生疼。

　　等看清楚老夫人的神情，尚老爷心中咯噔了一下。

　　“老夫人，你怎么来了？”

　　“老身要是再不来看看，外孙女被卖了也不知晓。”

　　老夫人不给尚老爷一点脸面，她很不喜欢尚老爷，这人是短暂给了女儿容身之处，可是到底还是让女儿蹉跎了好几年，香消玉损，对这个孙女也不好，孙女差点葬身在了尚家。说白点，尚老爷当初看上了女儿，就是见色眼开，可是尚霜的血缘隔阂着尚老爷，每次看到尚霜，尚老爷就负气。

　　今个给尚霜说亲，谁不知道，说难听点，害怕尚霜得了好处忘了他们，他们想要拉着尚霜一起下地狱，他们始终认为尚霜一个人飞了，还叼着他们家的肉，一点都不留给他们，所以他们死活要拉着尚霜，如果不带着他们飞，就一起在最底层活着，谁也不能好。

　　她的霜姐儿欠他们什么了？明明她的霜姐儿也是受害者。

　　“老夫人哪儿的话。”

　　尚老爷心中咯噔，他也想叫这老太太岳母，可老太太不同意，死活不认下这个女婿，呵！纪英韶这个女人都被他睡了，老夫人还不认他，不将他当做女婿，真是死鸭子嘴硬。

　　他心中是怨恨老夫人的，明明她也是老夫人的女婿，却被这样对待，当初要不是他，纪英韶早没了，更别说尚霜的出生。

　　“尚霜也是我的女儿，我还能害了她不成。”他拉着林华到老夫人跟前，“你看看，这孩子就是矮了点，可这孩子有气概，虽比不得小镇北侯，但定然是能将尚霜保护的好好的。”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人心悬反覆，天道暂虚盈。”

　　尚霜低头将老夫人请上了坐，给老夫人斟茶。

　　“我们霜姐儿想要嫁给谁，老身都可以给她找来。”老夫人的手牢牢地抓着拐杖，好一会才说道，“老身已经给霜姐儿找好了婆家，不牢你操心。”

　　尚霜自己是个主意大的，要是尚霜真的愿意听她的，那她也绝对会找一个门楣好，愿意听尚霜的夫婿，可她自己主意太大了，根本不愿意。一个两个都是主意大的人，她管不了，但是打发人还是可以的，毕竟身份在哪儿，能让她低头的没有几个了。

　　“老夫人，我这不是有个好人选吗？不妨看看，在说合不合适。”尚老爷殷勤一笑，将尚霜手中的茶递给了老夫人，“林华长相虽然比不得小镇北侯，也没办法上战场，可这孩子在生意上的天赋绝对不差，不瞒您说，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苦苦挣扎，日日想着怎么整顿家用，林华不一样，如今都已经会飞了。”

　　“李嬷嬷，你带着这位林公子去四周逛逛。”老太太接过了茶盏，随后就随后放置一旁，“抱歉林公子。”

　　她的气势很温和，偏偏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度，如此没办法，只能笑着应下。

　　“是，老夫人。”林华到没有反驳，只是笑笑，“那就多谢老夫人。”

　　这个场合还是不能够随意的开口，“老夫人，我虽然只是小小的商人，可是我相信我不只是这么点成就。我的能力远高于我现在的成就。”

　　老夫人与尚霜饶有兴趣地看向这人，老夫人问道，“哦？商贾，怎么样都逃不了下九流的身份地位，就算你再这么努力，顶了天也就是皇商。”

　　下九流，可不是说说的，小商户得敬着小官，讨好小官得到一些好处，大商户也一样，敬的是大官，当官的怎么样都比商贾高一等，当官的要是不高兴，可以扣了货物，这就是各凭本事的事情了。

　　商户最有出息的是盐商，盐商油水多，赚得也多，可是自古盐商多少个都是踩着高线的，那是灭九门的事情，要是如此，她还不希望尚霜入了盐商的人家，免得日后东窗事发，寻路无果。

　　“想要路，总是有路的！”

　　路？

　　老夫人转悠了眼珠子，那混沌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很快隐匿在了灰沉沉的眼底中，好一会，才道，“有路，这些路冒险的吧，我们霜姐儿就要一条安稳的路，请回吧，两位。”

　　那是个不安稳的主，别说德行了，就论长相，那样的长相就不是很正派，那双眼睛一直在遛来溜去，从她进来这小子在她首饰上停留了好几眼，来来回回地瞟着，眼神很小心，甚至还在霜姐儿身上遛来遛去，心思活络。

　　尤其是他说的“想要路，总会有路的”这句话，老夫人听出了其他的意味，这样的人，怎么入得了尚霜的眼。

　　“老夫人，我想我们还是要好好谈谈。”尚老爷还是不放弃，“怎么样，这都是我的女儿。”

　　老夫人笑了，她拉着尚霜的手，“霜姐儿，你回房，我和你的父亲好好地谈谈。”

　　尚霜笑着点头应声，“是。”

　　“尚小姐，我对这个地方不熟悉，不妨你带我出去走走？”

　　尚霜目光略过了祖母和父亲，“好啊，外祖母，他是客人。”

　　客人吗！主人家总是要好好的招待的，这是基本的原则与礼貌。

　　老夫人在尚霜出声的那一刻她犹豫了，尚霜这孩子太有主意了，现在定是有什么想法了，有想法主见是好事情，可那是个姑娘家，太有主见了，反而成了坏事，什么事情都想要自己去做主。

　　现在尚霜想要做什么，她不知道，但以她的了解，越是不让尚霜做的事情，尚霜一定会想法子做,与其如此还不如放纵了。

　　“那就多谢尚小姐了。”

　　尚霜浅浅一笑，右手往前摊，“请，林公子。”

　　她离开甩袍时带了一股香气，那股香气在她离开后，就消失地无影无踪，老夫人一直注视着尚霜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才收回目光，笑盈盈的神色全然收回。

　　“尚老板。”老夫人接过新沏的茶水押了一口，“你我都知道你心中打得是什么主意，那孩子也明白，别把人当傻子了。”

　　索性老夫人也懒得装，这样家世的人家也不值得她装。

　　“那孩子向来孝顺，她是孝顺了，可你这带外男上门，这是完全不顾往日的情谊。”

　　“抱歉，老夫人。”

　　他直接将林华带入镇北侯的事情确实是有些诟病，可这能怪他吗？老夫人跟防贼一样防着他，什么都不允许，如今连镇北侯府都难以上门了，还得是先下帖子，得到了尚霜的同意，这才让进门。

　　他是尚霜爹，哪怕不是亲生的，也养了这么多年，感情总是在的，如今这幅做派是给谁看？

　　至于给尚霜相看更加不能了，本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他给女儿看亲事都困难，这个父亲名头就是挂着，不能够实用，连介绍个人都被驳回来了，实在是太憋屈了。

　　可谁叫那老太太压他一头，于情于理都不能，只是最终让他做了这个决定一方面是利益，另一方面在怎么样，尚霜是他们家的姑娘，是他女儿，哪有外祖家越俎代庖的，传出去也是一桩笑话。

　　老夫人那么疼爱尚霜，会不会因为舆论而放弃把控尚霜的亲事，但是他更加愿意相信，这老太太会让人将这舆论给压下来。

　　“这是我的孩子，作为爹我总要给她找一门好的亲事，不能让这孩子大好年华给荒废了。”

　　老夫人笑了，“你是他爹，太晚了。到底谁是霜姐儿的爹你不知道，可你要明白，她的亲爹你得罪不起！”

　　‘她的亲爹你得罪不起！’这几个字是老太太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的，她的目光冷冽看着尚老爷，尚老爷受不住回避了。

　　“得罪不起？老夫人是找到了霜姐儿的亲爹？”

　　老夫人握着拐杖，“什么找得到找不到的。”她冷笑着，“人家就是盯着我们镇北侯，镇北侯知道了，他就知道了，这些时日他稀罕着这孩子，什么好的都送了过来。”

　　提醒已经够明白了，要是这还不懂，那就是个蠢蛋了，下次直接让看门的将人给打出去，左右他们府中担着一个蛮横无理的名头，她一个老太太与尚老爷争孩子的消息传遍了，那就让它坐实了，也不差这么点口舌，这事情就算传到了皇帝那儿，皇帝也一定站他们这头，毕竟皇帝的认知中，尚府，那是肮脏的地方，要不是太子劝着，这个府邸早就没了。

　　“这...”尚老爷一听也猜到了大概，只是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最近什么好东西往镇北侯府送的是皇帝，连郡主的名头都送了过来，这...这太难料了。

　　老夫人笑起来了，笑得和善，可那笑容之下尽是狠厉，“是那位，你想的那位，你以为霜姐儿凭什么入了那位的眼，难道是我镇北侯？笑话，镇北侯如今在朝中是风光，一家独大，这不是皇帝要的。”

　　她眯着眼睛，嘴角上了一个新高度，“我不阻你，你就要和那位对上擂台，那位的品性，呵呵，如今大臣活着的......都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都学会了明哲保身，不聪明的身首相离。

　　尚老爷本站着，听了老夫人说了说了这番话，腿有些软，他差点弯着在地上，好在晃动间抓住了栏杆。

　　皇帝...当今皇帝昏庸这件事情天下百姓心知肚明，按理说百姓是百姓，皇帝杀得都是官员，怎么涉及不到他们，可事实不然，皇帝的一个政策让他们叫苦连天，不服的人想要反抗，却被镇压，当场血流百尺，数百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丧了命。这事情尚老爷看到了，他站得前，血溅了他一脸，吓得他赶紧闭眼，等再睁眼，肉与血混在一起，这视觉冲击不是一般的大，那血流了一地，肉如同街上的五花肉一般赤裸裸地暴露在地上，横切面还在泛着血沫。

　　有一只断臂甚至贴到了他的腿上，湿润润黏糊糊的触感，还有温度，他吓得赶紧退了一步，只是那时候恐慌的气氛已经形成，人人都往后退，可这人挤人的情况，一个个推着一个，竟然往返方向推，他直接被推到了那一具具尸体上，身上的衣料瞬间被染湿，他抬手抹了一把脸，脸瞬间染红，更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急促拿着衣角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上面的痕迹，血腥味始终绕着鼻尖。

　　回到府邸，身上的血渍洗干净了，那件浸湿了的衣裳被他丢了，可鼻子的血腥味还是没有去，闭上眼血肉模糊的场面，夜晚，风摇树，树影晃，他睡迷糊时候，一回望外头，总觉得外面有小矮子在灌木丛中穿梭，有人躲在树后，他们等着时机，等他真正入睡才露出爪牙，这下他睡不着了，一整夜心惊胆战。

　　那段时间噩梦连连，他连肉都不敢吃，一看到就犯恶心。

　　“我明白，多谢老夫人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