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相搏》一述江水

121、第 121 章

　　“什么？”老夫人眼睛睁得浑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姑娘，“你当真要退亲？”

　　尚霜一大早过来跪在老夫人跟前说不想嫁人了，这是发生什么了？前几日她还再三确认,孙子随时可能会死在战场上，尚霜沦为寡妇，可尚霜也再三确定，她愿意嫁，脸上的欣喜难以遮掩，怎么就一眼之间就改了念想呢？

　　“是，外祖母成全我吧。”尚霜跪得笔直,仰头直视老夫人，“外祖母，是霜儿不懂事，勋琨哥值得更好的人。”

　　这档事本不应该现在说，要说也是要延迟，可是她没时间了，婚期这么紧，往后拖拖，那亲事都来临了，退亲更不好说了，早解决早安心，只是时间仓促，她只能直来直去地解决问题，这样的风险很大，要是老夫人心情不快，那她退亲的事情暴露出去，她的名声也就坏了.

　　“为什么？”

　　尚霜脸色白了一度，嘴角笑得牵强，“外祖母，就当是霜儿任性吧。”

　　说这还将头低下去了，任谁看了她受了委屈，嗯，这是心眼子,本来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要她全揽脏水，做梦吧。

　　老夫人一看就知道有事情，“有什么，外祖母给你做主。”

　　“没什么，外祖母，您就成全霜儿吧。”尚霜一个劲地磕头，“是霜儿不懂事，霜儿配不上勋琨哥。”

　　尚霜被老夫人拉起来，“罢了，你可想好了，真不要这门亲事？”

　　尚霜再次坚定了这事情，可老夫人却摇头了，“既然你不想，那就将这门亲事往后推，外祖母能看出你们之前是有情谊，如果过段时间还解不开，那外祖母支持你。”

　　“谢谢外祖母。”

　　“傻孩子。”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尚霜舒了一口气，走路都轻快了很多。

　　“梅红，不要愁眉苦脸的。”尚霜笑了笑，“你家小姐底下这么多产业，还能饿死我？况且你家小姐的重量未必很轻。”

　　事发前，尚霜与身边亲近的人商量了，张嬷嬷是赞同的，陈嬷嬷和双冬不赞同，前者是与尚霜观点一样，后者则不太认同尚霜现在爆发，要是这么爆发了，那么之后落下的话头可不少，以后在明面上抬不起头，如果她外族稍微疼惜她，那就将退亲的缘故隐瞒下去，可他们都不好说纪老夫人对尚霜的感情，毕竟中间夹杂着一个人，靠着这个人的纽带维持感情，正是因为如此，她们才反对尚霜去告知老夫人，要是名声坏了，这辈子都完了，而嫁给纪公子，只要不出错，那么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是逃不了了。

　　这形成了二对二的局面，按理说其他人都会选择后者，嫁给纪勋琨这条选项，是一条保守的选项，偏偏张嬷嬷和梅红认定了第一条，这让尚霜很诧异，同样也很欣慰，尚霜事后询问，张嬷嬷是这么回答的，“人情冷暖自己体会，纪公子不喜欢小姐，就算小姐入了这门，心中的疙瘩解不开，还是膈应，不妨解开再说。”梅红却说，“我看眼下老夫人对小姐很好，要是嫁给了纪公子，奴婢觉得事态不好把握。”

　　两人的答案其实不一样，一个认为要解决了当下的事情，另一个认为眼下的利益最重要，可到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陈嬷嬷和双冬一直在劝解她嫁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夫妻过日子怎么可能没有矛盾，所有的矛盾总能够解决，把握好现在的局面，别让坏名声流露出去，尚霜听了他们的话后也没多说什么，她有自己衡量，在心中她是更站张嬷嬷这头的，只要将心结给捋干净了，才好处事。

　　而且她不怕事，也不怕名声差，左右她是能够养活自己的，而且要是外祖母愿意宠着她，那未来她背后也是有势力的，要是没有外祖母，她就不惹事，惹事了再想办法解决，没有人约束，日子过得快活，因此她才会跪在老夫人跟前。

　　“小姐很多东西是经不起推测的。”梅红从小过着跌沛流离的生活，从小就懂得人心是最近不起考验的，未来镇北侯和最喜爱的女儿的女儿这两个选项，想来经络分明，怎么选择一眼就就能够明白。

　　尚霜却笑笑，“这个我知道，没关系的，不重要。”她侧过脸冲着梅红，“已经做了决定了，没办法回头了，所以没关系的。”

　　她回不了头，只能往前走，更不能够回头，至于感情这种烦人的东西，当然可以抛舍，在还没有依赖性的时候抛舍是最好的时机。

　　为了庆祝在成亲前看到了纪勋琨的本性，尚霜决定中午摆上火锅，在火锅热了的那一刻，她觉得胃口大开，一口能够吞下一只狮子，赶忙让下人都摆上东西，当然吃火锅也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吃独食多孤单，所以张嬷嬷陈嬷嬷梅红以及双冬都上桌了，不过他们做惯了下人，吃东西留了一个眼神给尚霜，尚霜刚抬筷子，就有人将东西夹过来放在她碗里，简直不要太贴心了，可这样的贴心让尚霜很难受。

　　“你们吃，别老是顾着我。”在这个时代规矩是天，可一大群人围着她一个人，一双双亮堂的眼睛盯着她吃东西，多受不了，还不如大家一起吃多热闹，“你们也吃，今天高兴，大家都随意点。”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吃，最后还是张嬷嬷先懂得手，“那就多谢小姐了，老奴也不客气了。”

　　她的不客气是真的不客气，动作虽然有些克制，可该吃的还是在吃，虽然她不理解小姐到底想要干什么，但遵从小姐的意愿是对的，况且这些东西都是她平日舍不得的，吃到一口就赚到了。

　　其他人见她这么不客气，也慢慢动手往嘴里塞吃的，可到底还是有些不安，用余光观看着小姐的神色。

　　“这么丰盛啊？”纪勋琨老大远就闻到了一股火锅味，“五妹心真宽。”

　　尚霜料想会有这么一遭的，她在纪勋琨出声后就放下了筷子。

　　“你来的真是时候。”这是庆祝看清纪勋琨的本性，可话不能这么说，“庆祝我脱离苦海。”

　　苦海有很多意义，纪勋琨听了之后挑了挑眉头，“苦海？是我吗？”

　　当下发生的事情无一不驱使他往这边想，一个时辰前祖母找他说退亲的事情，他还不相信，尚霜和他退亲？怎么可能，这都快到了成亲的时间了，居然要退亲了，而且是她一个姑娘家冲在前头跟祖母提退亲的事情，这认知让他有些颠覆，他一直知道尚霜不是传统的人，不喜欢被规矩给框柱，脑子有很多奇怪的思绪，可他是没有料到尚霜胆子这么大，以前尚霜想退亲，还设计一番。

　　尚霜苦笑了一声，这笑容转眼就消散，“苦海不是你，是尚家。走吧，去外面聊聊。”

　　院子是按照尚霜自己的想法设计的，景色与摆饰都是她一件一件挑出来的，比如眼下的拱门样式的石头，是她在某个落魄石雕者家中找到的，觉得合适就抬过来了，这石拱门一摆上让千篇一律的月洞门别出一格，看着和谐而亮眼，只可惜这石门就一个，但尚霜将其他的月洞门做了各种样式，只是这样一个大宅子，被她这么设计在外人眼中就有些不三不四了。

　　他们站在月洞门后，这里可以很好地挡住阳光。

　　“合适吗？”尚霜寂静了好久才吐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又自问自答地回到，“不合适，我们并不合适，就这么简单。”

　　“合适？”纪勋琨眼底的光暗沉，好一会阳光才穿透那双眼睛，“我想你不是那种不思考就决定终身的人，既然决定了，那绝对是负责到底的人，当初既然答应，那就说明你思绪再三得出的结果,现在跟我说合适？”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来的时候想了一圈，大姑来了？不是，他询问了下人没有人说大姑来了，这个选项排除了，那就只有一个选项，是昨日与母亲争吵的事情让对方知道了。

　　尚霜知道瞒不过他，也懒得死咬着不说，“对，我听到了，刚巧听到，屋内丫鬟提醒我去拿打好的首饰，路过了。”

　　首饰是她自个设计的，所以期待值很高，那日她从老夫人跟前回来就有丫鬟提醒她去拿首饰，那丫鬟是二等丫鬟，平日里也做细活，提醒她这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本想着要晚点去，可这丫鬟突然说了一句做首饰的地方人多，得要早点去拿，晚点就不好挤进去了，这完全是拿捏了尚霜的死穴，尚霜在这里生活习惯了，有时候习惯了隐藏自身，导致她现下下意识地避开人多的地方，所以她提前出门了。

　　这是有人设计的，昨日的事情太巧了，好像就是等着她出门的，这是感觉，而且昨日的那个丫鬟可疑，虽然当时她没什么感受，可回想起来，二等丫鬟在说话的时候就暗搓搓地看她，不过这动作很隐晦，当时尚霜看了两眼并不在意，因为她很自信这里的人都是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事实上，她还是被人算计了，不过尚霜也得要感谢，要是不是这人，她还不知道这层事情，未来会什么时候发现？

　　院子里有腐烂的食物，是该要清理了，人也是。

　　“昨日的事情我很抱歉。”

　　抱歉？尚霜把玩指尖，专注得连脑袋都没有抬起来，但是话语却很平稳，“你确实应该说抱歉，之前我问你有没有隐瞒，你说没有，现在是什么？你隐瞒了最重要的事情。”

　　在她眼中这是重要的事情，而在纪勋琨眼中这是次要的，只要她能够撑起镇北侯的庶务，那就是合格的妻子，所以他也懒得说这当中的勾当，要是成亲了，这事情在她心中绝对是成了针尖，扎着她，长痛不如短痛，早点解决吧。

　　“这门亲事我是认真的，虽刚开始我抱着别的目的。”

　　尚霜觉得好没意思，在刹那间脑子里闪过的是这么一件小事情居然这么纠缠，有些可笑了，当断则断，何必在这繁琐的事情中理了又理，不妨脱身而去，再回头看事情到底怎么样。

　　“我想我们应该先别成亲，等我们理清了再说吧。”尚霜用手指在关节按了按，关节发出了一声暗沉的声音，咚咚咚直击人心。

　　“我也不阻止你，要是有合适的人，你就娶了吧。”纪勋琨年纪不小了，爹娘祖母都着急他的亲事，她这般拒绝后，亲事肯定是要重新看的，这子嗣也极为重要，怎么可能为她而不定下。

　　纪勋琨看着尚霜，良久才问了一句，“当真如此吗？”

　　尚霜点头应下，并抬手往外升，意味很明显，纪勋琨成功噎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一眼尚霜，“好，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你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