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相搏》一述江水

117、第 117 章

　　第二日一大早，开了门就见纪勋琨在等着了，于是纪勋琨便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他们的餐桌上。

　　“祖母，五妹是最能研究吃的，你这回可有口福了。”

　　尚霜赶忙摇手，“不敢不敢，都是小吃食，不够精致。”

　　纪老夫人哪会在乎到底是精致还是不精致，只要是尚霜做的，她都觉得好，“我以前吃吃糠咽菜过，你这里的物件对我来说很精致了。”

　　以前和老镇北侯一起南征北战的时候，甚至没有吃食填饱肚子，树皮都啃了，比起这些，现下这些精致的东西已经算是人间美味了。

　　纪老夫人吃饭向来是少说话多吃肉的状态，这是她在军营里养出来的习惯，也是对粮食的尊重，而纪勋琨看祖母这么拼，也不斯文了，跟祖母一起抢食物，等尚霜再抬头的时候眼前的炸鸡腿、红烧肉都没了，只剩下油滋滋地盘子，她张着嘴好一会，才她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咽下口中的事物。

　　没想到纪老夫人和纪勋琨真的挺能吃的，而且吃地这么急......

　　“外祖母，现在是早晨。”会消化不良....

　　显然她这个外祖母没有注意到她话中意思，“哎呦，忘记了，这都是以前的老习惯了，以前日子苦，有的吃就不错了，吃饭跟打仗一样，不快吃这些东西早就没了，以后我改一改。”

　　自个家中大家都一个样，吃东西狼吞虎咽，眨眼间东西就没了，至于那几个吃饭慢得早就分出去了，除了他儿子和小六就没有人陪着她吃饭了，自个吃当然也不拘着，但现在不一样，虽然霜姐儿和二闺女不一样，可本质还是大家闺秀，不能这么狼吞虎咽，吓到人家。

　　尚霜没有体会过她说的日子，可她对她说的话有些无奈，她是嫌外祖母吃得多吗？当然不是，而是担忧外祖母年纪大了，吃这么多肉消化不良，身子骨扛不住，而且外祖母吃得那么急，也不怕噎着，可她说不出口，怎么说人家也是长辈，又不太亲热的长辈。

　　“哦，她说你会撑得慌。”

　　她没说话，纪勋琨就替她说了，这引得尚霜涨红了脸搅着手中的粥，目光时不时地瞟瞟纪勋琨，谴责意味很重。

　　“外祖母，我这是担心你。”

　　老夫人不大在意地摆了摆手，“知道，外祖母知道了。姑娘家别太拘着。”

　　姑娘家还有几年姑娘可以当，一旦嫁人了，日子就变味了。

　　尚霜被噎住了，不是食物噎住了而是被一股气给噎住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外祖母，怎么样我都是姑娘家。”

　　旁人不熟的情况下都是说话留三分，她的外祖母性格爽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性子是爽快，也好相处，可是往往这样的人很容易着道。

　　“她的意思是，在你不熟悉的情况下免得的得罪你。怎么样都要处事小心，想在你跟前装一装他们府邸贤良淑德的风格。”

　　尚霜低着头咬碎牙齿，“勋琨哥，我这是礼貌，礼貌。”

　　“哦？我不礼貌了？祖母我不礼貌吗？”

　　老夫人哪管得自己孙子耍宝，一巴掌呼过去手动闭嘴，这行为看得尚霜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别说，这动作，这重量一看就是亲孙子，都是下了重手的。

　　“我跟前的小子姑娘都皮实，习惯这么大哈哈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怎么见着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倒是稀罕，以后别跟外祖母客套，要是这小子欺负你，你也不用惯着，抡起衣袖揍就行了。”

　　“谢谢外祖母，外祖母最好了。”

　　这么爽利的祖母怎么会有一个这么老奸巨猾的孙子，反常理啊！

　　尚霜嫌弃的目光很明显，纪勋琨哼了一声，很是看不上她这幅殷勤模样。

　　老夫人被这么一说来兴趣了，“呦呵，这丫头嘴巴真甜。”

　　六郎这孩子喜欢出鬼点子，连打仗的时候也出了鬼点子，不用正统兵法，虽然取胜，可这落到了旁人眼中就是好孙笋里出了歹笋，不少官员上奏折告六郎，好在六郎现在动不得，而且这孩子的嘴巴真的损，人家上奏折，他跑到人家跟前损人家，还专门挑痛楚来损，气得不少官员破口大骂他们家教不好。

　　纪勋琨在一旁小动作很多，尤其是听到了‘这丫头嘴巴真甜’的字眼，他差点噗嗤地笑了起来，虽然止住了，但是笑声还是漏了一两声，嗯！尚霜确实嘴甜，什么话都能够插上两句，什么事情都能乐呵地接着，但这还是人家愿意嘴甜的时候，据纪勋琨观测，尚霜嘴甜有三种情况，一种是心情好，第二种是喜欢，第三种是迫不得已，现在看尚霜是第三种情况，她对祖母没有什么感情，只是供着而已，当然也有第一种第二种的成分，但是第三种的成分更大而已。

　　纪勋琨太知道她的德行了，对于她这种装乖的德行不评价，也评价不了。

　　“臭小子，给我好好说话。”纪勋琨偷乐的时候，纪老夫人差点再次给一巴掌了。

　　“祖母，你有了外孙女，孙子就不值钱了。”

　　“值钱。”说道这事情，纪老夫人的态度慢慢地冷下来，“镇北侯府，当然值钱啊。”

　　其他人都战死在沙场了，至于那些庶子在老夫人眼中不够看，7这些庶子实在是不争气，要有能力没有，要有本事也没有，这些人脱离了镇北侯府活下去都可能都成了问题，照她说这些蛆虫该舍弃就舍弃，没什么好留恋的，这点孙子是没问题的，可她那个残废儿子不行，自个没能力养家了，还嚷嚷着养这些废物，打着以往的功劳来劝说她，呵，以往的功劳，是，这个儿子功劳有，但是都不大出彩，唯一能看得上的是这个儿子还算是个会生的，嫡子都还不错，不，这么说也不对，嫡子的基因是随母，其他庶子一个个是废物，那么她儿子就一点好处，那就是至少还知道珍惜嫡子，哪怕庶子怎么闹都不会越过嫡子。

　　罢了这个儿子这么求她，她就养着这些孙子吧，毕竟也是骨肉，只是她心中恨啊，照理说她和老镇北侯都是根正苗红的，怎么生出了这么劣迹斑斑，能力平庸，还爱纳妾的儿子，可惜了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然哪儿轮得到他继承。

　　“你要好好的，可不能有事情。”

　　老夫人是有私心，她也心疼自家子嗣，可很多时候这些事情不能这么了解，他们镇北侯有荣誉要守，让六郎退下来，难到指望那些废物？六郎也是个好孩子，怎么会甘愿呆在家中无所事事？而且他们镇北侯一族也没办法这么简简单单地退下来，当今皇帝忌惮镇北侯府，是因为老镇北侯，老镇北侯去世了，镇北侯府在皇帝心中还是疙瘩，直到现任镇北侯，她的儿子腿废了这才安心些，可心中的疙瘩还是存在，镇北侯的嫡子都是个有出息的，这也是皇帝忌惮的点，直到这些孩子在战场上一个个没了，皇帝放下了大半的心，可只有有一个有用的人活着，皇帝的心就会悬在空中，时间久了杀心慢慢横生，连带着六郎都想要灭了，可他们有使命，镇北侯可以退，但必须是从战场上退下，而不是皇帝的阴谋给逼退下来，所以六郎只能一往直前，毫无退路。

　　可笑！这皇帝可笑啊，他们一家子忠心耿耿，她的丈夫，孙子都战死在了沙场上，儿子瘸了腿，皇帝却还忌惮，伴君如伴虎啊！

　　“祖母安心，我会好好的。”纪勋琨放下筷子，来到纪老夫人跟前蹲下来，“祖母，我会好好的，有你们在等我，我都会好好的回来。”

　　老夫人叹气，“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转了一口气，“一家子都等着你，你母亲可不能再失去你了，她撑不住的。”

　　“祖母我知道的。”

　　纪勋琨神情难以掩饰落寞，兄长的战死在他们家中是巨大的阴影，可是作为征战沙场的战士哪有不流血的，哪怕是将军也不行，他刚接手镇北侯的人力资源，作为少主公上战场是必然的，会遇到什么事情也不一定，流血是必然的，没了命就只能叹技不如人，他不能保证一定能够活下来，只能尽量，可这话也不能直接说，但祖母她经历过这些，知道的。

　　老夫人的眼睛红了，可她到底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只道，“你心中清楚就好。”一个人走，可是带走全家的精气神啊！可话不能这么明说，“好好的，你祖父一生要强，有你定然欣慰，他也不会希望你为了保命而退下来，太孬了，你尽管放心去，后头有你祖母，你祖父在天之灵肯定是会保佑你的。”

　　“好。”吐出这话的时候纪勋琨声音都哑了，他将情绪都压在了这个字里。

　　“霜姐儿，让你嫁入我们家，说到底我们还是有亏欠你的。”

　　一个随时都可能殒命战场的夫君，让女子怎么好活，她后来想想还是有些亏欠这个外孙女，不应该做这样的决定，可当时知道外孙女的存在，她的脑子已经晕乎乎的，什么都想不到，只想着外孙女回来了，补偿她，让她加入镇北侯府，他们家会一辈子对她好，可没想到自己孙子的侗族这么利索，居然主动招惹，这都招惹到家门了。

　　她后来转念一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孙女在那尚府过得日子够憋屈了，以后跟着他们至少不会受这样的委屈，要是孙子真的战死沙场，那皇帝总归要体恤他们家的，日子也会跟着好过，要是有想嫁的人了，那么他们府就是永远的娘家，只是委屈她二婚，当然也委屈了孙子，可她对外孙女的亏欠更多，活人总比去世的人重要。

　　“祖母，我愿意的。”尚霜明确自己喜欢纪勋琨，而且纪勋琨对她也有意思，所以她想试试，也总要试试的。

　　“好，好孩子，都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