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相搏》一述江水

102、第 102 章

　　尚妍对尚霜的态度很奇怪，她与纪勋琨定亲了以后，并没有打上门来，反而让丫鬟投了一封口信，让她去找她，她去了，去得很后悔，尚妍用了无用的威胁攻击她，“你别逼我，不然你会后悔的。”后悔？她一直想不到自己会后悔什么，毕竟人都已经是笼中鸟了，还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还有一堆废话，比如她多么多么喜欢纪勋琨，这样的话她听了都嫌烦，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废话。

　　尚霜在尚妍那听了一嘴的牢骚回来，头很疼，尚妍异常的行为因为这两日被祖母压着要定下亲事，赶鸭子上架，要是不定下，祖母便自己挑个孙女婿了，好坏无所谓，只要是祖母满意，谁都知道继续闹下去根本没有用，还不如先面上应下来，挑一个合心的，就算未来真的嫁入那人家，也不至于不好，偏偏尚妍是个倔脾气，死活不肯，句句都要纪勋琨，很坚定，到最后气得祖母直接定下了一门亲事，定亲成亲的时间没几日就挑好了，年前定亲，年后成亲，时间很赶，而挑的人家也是歪瓜裂枣，最初许给了六品小官当妾，那男人已经年过三十，根本不相配，这件事情尚初不同意，最后有了转机，尚初忍着性子给她挑了一门中规中矩的商贾人家当正妻，只是尚妍依旧是那个死脾气。

　　那人家也不是什么傻子，成亲之前尚初压着尚妍不让她见人，万一见了人尚妍不给人好脸色，这门亲事也就吹了。

　　因为尚妍的缘故，这个年过得并不好，尚妍整日在院子里闹，只要来到她的院子，就能够听到一阵阵的嘶叫声，撕心裂肺，近些日子尚霜听到的声音都嘶哑了。

　　“六小姐可真痴心。”

　　双冬扶着尚霜路过尚妍的院子，叫声不断地从里面传出来，声音哑了，如同是铜铁在地上摩擦出来的声音，这个声音大夫也开了药，她就是不喝，最后还是被她生母那句“声音不好听了，如何千娇百媚？如何与人争？”给说服了，可药哪儿抵得过日日叫喊。

　　“已成定局，她这般叫喊有什么用？”尚霜浅浅笑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想想对策。”

　　他们的祖母只看重利益，不看重感情，尚妍用了最蠢的办法，这么求只会徒增对方的恼火，要她说，与其哀嚎求助，还不如好好想今后怎么应付要嫁的人家，生活是自己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六小姐有什么门道。”陈嬷嬷小声说道，“大喊大叫未必不是发泄，只是徒劳罢了。”

　　老夫人由着六小姐发泄未必不是一种纵容，劫难前的纵容，发泄好了，才能够好好地嫁走，当然这断然不够的，老夫人肯定要许给六小姐的姨娘好处，让对方帮衬劝着，六小姐的姨娘‘单纯’，很容易被忽悠过去，也是个眼皮子浅的人。

　　“诶！”

　　这能说什么，双冬只能回敬一个叹息，六小姐一手好牌打烂了，以前老夫人多喜欢六小姐与四小姐，府邸没有人不知道，除了三公子以外，什么好东西没有她们一份，要是继续保持下去，未来在亲事上虽然没有过多的话语权，但是在一众里面挑一个喜欢的，这不成问题，可这两人都用极端的手段来选，能说什么呢！

　　“小姐离这远点，免得祸及殃鱼了。”

　　六小姐现在是骂这骂那，连她的姨娘都打骂，当然这少不了他们小姐，一句句一声声恶毒至极，可现在没有人会阻止她，反正庭院够大，那些奴仆们都被打发得远远的，只留下这么几个丫鬟守着，这些丫鬟都知道了事情，被老夫人严厉鼓打了，不会有人传出什么，而尚霜能到这里，是因为老夫人对他们这些知根知底的人没有那么严厉，其他闲杂人早就被清理了。

　　院子还在一直骂人，声音格外地刺耳，话语格外的难听，要是他们小姐出现在六小姐跟前，怕就是一个灾难，双冬有些忧心地看一眼院子，引导着小姐往另一处走，生怕被殃及池鱼。

　　“说起这件事情，小姐，六小姐的丫鬟一直在老夫人那儿压着，只怕不如意。”

　　那日老夫人同意了保住那丫鬟，可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了，这丫鬟还被关押着没放出来，在关押期间的苦头怕有的受了。

　　“祖母只答应她保住性命，没有说全须全尾的还是半条命，这个定义可不好分，有一口气都叫活着，在她眼皮子底下都是活着，也不算是违约。”

　　老夫人爱面子，至少面子上的活是不会丢的，尚霜当初答应了那丫鬟保她的命，那肯定是不能让她失了命，但仅仅是保命而已，至于到了府外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左右面子上全活了。

　　“小姐，那她...”

　　“不知道祖母要压多久。”尚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到时候注意点吧，等她离府，你就将她赎回来，放她自由。”

　　尚妍不是个好脾气的，虽然直性子，性子来得快也去得快，可是发脾气的时候那叫一个闹腾，掐人打人也是时常有的事情，身边亲近的丫鬟嬷嬷都无法避免，她们撩开衣袖哪个手臂不是有掐痕的，这丫鬟为她做事情，也受了不少的苦啊，放她自由也是应当的。

　　“是！”

　　尚霜快步路过尚妍的院子，往老夫人的院子去。

　　“小姐的院子太偏僻了，每次都要路过六小姐的院子。”双冬抱怨道，“还要听六小姐的这些秽语。”

　　“双冬，这些话不可说。”陈嬷嬷严厉叱喝，声音却小了很多，“谨言慎行。”

　　“我知道了。”

　　...

　　“五姐儿来了？”老夫人对尚霜的态度很热情，之前是因为尚霜的夫家，如今是因为尚霜的交换价值，每次看到尚霜都是笑眯眯的。

　　“祖母，霜儿来了。”尚霜很乖顺地蹲在老夫人跟前，将手递给了老夫人，“祖母找霜儿是有什么事？”

　　周围的嬷嬷们都抿着嘴笑，看向尚霜的目光含了一层隐晦的笑意，星星点点的目光打在尚霜身上，当尚霜回头一看时，那些目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尚霜忽略了这些隐隐藏藏的目光，比起这个，她更需要琢磨老夫人地意图，老夫人虽然看中她，这些时日老夫人与她也亲近了不少，可也没有主动找她去，平时会在请安的时候多聊几句，有什么事情都会在请安的时候聊，送东西要么让人送过来要么就是请安的时候带走，其他的时候基本不会叫到跟前，所以尚霜也琢磨不清楚，尤其是在周围打趣的情况下。

　　隐晦的眼神若隐若现，尚霜轻轻地咳嗽，“为什么嬷嬷们这么看我？”祖母院子里没有一个丫鬟，她隐隐约约有想法了。

　　“年轻真好啊，钟华，你说是不是？”老夫人终于破功笑了，“好了，你们也不要这么看着孩子，这孩子内敛。”

　　想当初她嫁给老太爷的时候也是这么生涩啊，如今到了她教孙女这样的事情来了。

　　“你让你的丫鬟下去吧。”没一会屋内就留下来了尚霜带来的嬷嬷以及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你这个孩子从小就没了姨娘，你嫡母对你也不亲近，有些事情不会跟你开口，只能让我代劳了。”

　　尚霜的生母纪氏到最后从外室成了姨娘，这件事情老夫人微微叹息，看向这个孙女都是惋惜，可外室还是还是外室，哪怕是成为了姨娘，都没办法抹干净这女人是大着肚子进府的事实，当初儿子为了他的身份弄了很久才纳成妾，但凡这孩子的姨娘身世好点，那定然能够进入更好的门户。

　　陈嬷嬷将一本轻薄的本子递给尚霜，老夫人才缓缓说道，“五姐儿，这个东西本是你生母来的，可惜了...”

　　尚霜满脸通红地听着老夫人讲解生理，目光不断躲闪，看着那图一直眨眼，没一会不仅仅是脸颊通红了，连带着脖子耳朵都红了。

　　陈嬷嬷与张嬷嬷都是有孙女孙子的人了，对这方面虽然有羞耻感，可到底是经历过雨露的妇人家，再怎么羞耻也羞耻不到哪儿，当她们看到尚霜这模样，纷纷都笑了，果然是小姑娘，没有经过人事。

　　老夫人看着尚霜也笑了笑，“一定要抓住郎君的心，孩子，娘家是你未来的支柱，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求助娘家。”

　　“知道了祖母。”

　　尚霜嗫了嗫嘴，低头小声说。

　　“祖母也不求你回报娘家，只要记得这份恩情就行了。”

　　“祖母给的恩情，尚霜不会忘，要是有机会，怎么可能不报。”尚霜信不信是其他的事情，可她还是要顺着祖母的说下去。

　　“一家人，说这个就客套了。”老夫人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每个皱纹都是向上的。

　　“是，孙女知道。”

　　“听闻勋琨的亲戚是做大官的，这个你知道吗？”

　　纪家那日提亲曾隐晦地提到了这件事情，要不然她怎么会轻易地松口，虽然说那纪家够有钱，勋琨排行六，可男丁就勋琨一个，家里的钱财都是勋琨的，可他们尚家也不缺钱啊，至少富裕的生活也是有的，除非纪家是皇商，不然哪儿看得上这户人家。

　　在老夫人心中，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孙子，孙女们则是能够给她带来更好的生活与助力孙子往更好的路发展的作用，这就足够了，之前不同意尚妍嫁给纪勋琨，那是因为那时候纪勋琨不过是普通人家，虽说脑袋上挂着乡绅的儿子，可不顶用啊，拿出来能干什么？最多有几个臭钱，还没有他们府中有钱，如今看来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的，至少亲戚大官还能帮衬帮衬，可惜看中了尚霜了，要是看中尚妍这个蠢货，她也能摆脱很多麻烦事情。

　　“孙女不知道，祖母不防问问三哥。”

　　老夫人脸色一沉，这些时日三哥儿对她还是很恭敬，可私底下怎么样只有三哥儿自己知道，三哥儿对她处理尚妍那丫头的婚事不满意，呵，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猢狲。

　　“你三哥如今本事大了，连我这个祖母都不放在心上。”她冷言冷语地说了一句，眉头都吊起来了，将手中的东西啪嗒地放在了桌子上，桌子抖了三抖，杯中的水都在这摇晃中渗了出来。

　　“三哥哥脾气这么大？那我可要好好的讨伐三哥怎么不将祖母放在心上，祖母对他这么好。”尚霜一脸愤恨，脸上的涨红没有褪下，眼睛却贼溜溜的，“哥哥不把您放在心上，孙女把您放在心上，要是您气不过，孙女去将他打一顿。”

　　老夫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脸上恼火也慢慢退下来，“算了，五姐儿，你三哥还是你未来的支柱，算了，别管这样的事情。”

　　老夫人不相信尚霜真心待她，两人没有感情基础，甚至以前她视尚霜为无物，待遇都是给最差的，要是不记恨才怪呢，尚霜说那样的话不过是讨好，只是这场面话还是让她开心了好一会。

　　尚霜内敛地笑了笑，应了一声，“嗯。我知道，那...”尚霜看了一眼不远处嬷嬷揣着的书，脸不禁红润了，咳了一声，“祖母，那孙女就先行告退了。”

　　老夫人笑眯眯地允了，嬷嬷让她等会，转身就去拿了个布将书给包了起来，笑眯眯地塞给尚霜，尚霜摸着这烫手芋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看了站一旁的陈嬷嬷，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将烫手山芋给了陈嬷嬷。

　　“嬷嬷帮我拿着吧。”

　　尚霜的行为引得了他人的哄堂大笑，到最后尚霜是红着脸跑了出来，只是跑出去之前，她又被老夫人给叫住了。

　　“孩子，祖母是为你好，只有娘家稳固了，才能好好帮衬你，你成亲那日我给你备好了人，让那些人陪嫁过去，以后这些人你肯定是用得上的。”

　　尚霜离开了老夫人的屋子，脸色从泛红慢慢地冷却下来，只是碍于还是老夫人的院落，脸上还是撑着强硬的笑容，等出了院子才停滞笑意，一步步往回走，脸色越发的黑。

　　双冬一直在外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也瞧得出她们小姐的情绪不好，哪怕是带着笑，所以她根本不敢出声，一步一步地跟着。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尚霜抿了一口梅红提前准备好的茶水，舒了一口气，眉头终于舒展了。

　　“小姐莫要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陈嬷嬷叹了一口气，“老夫人的秉性就如此。”

　　尚霜沉寂了好一会才开口，“她今日叫我，不过是打着那由头，让我千万别忘了他们，她做的奉献，娘家是后盾，保护好娘家我才能够有后盾啊，多好的打算啊，确实是如此，可是祖母的性子可不是善茬。”

　　要是祖母不是重利的祖母，确实是如此，可偏偏她的祖母就是这样的人，以后但凡她出了什么事情都会成为弃子，这点是毋庸置疑，所以她对祖母的话都不信的，谁都有可能护着她，就祖母是不可能，在原身的记忆中，祖母有一度很厌烦原身，甚至对于身边的丫鬟欺压她都无动于衷，好像那不是她的孙女，每天她都是脏兮兮地出去，脏兮兮地回来，每次都会带很多伤回来。

　　不过过往的事情她不打算计较了，没必要一边要指望着人家过日子，另一边又在暗地里放阴招，她不打算做一个条毒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尚霜总觉得膈应，心头一阵一阵的，郁结在心头，甚至怒火差点爆了出来，这很不对劲，虽然她平时对祖母也无感，可也没有到这个地步，不对劲，不对劲啊！

　　“她从小不在意我，我也习惯了，不过是愤愤不平，今日却怒火压制不住，难道最近吃得太上火了？”

　　尚霜这两日是吃了挺多肉串子的，也放了很多了辣椒，但是不至于火起这么大火吧，如今又是个大冬天的，都下了好几场大雪，地上冰溜溜的，跑快点都能够在上面呲溜滑,当然作为淑女她是做不了这样的事情，但是要是走得快些没有注意，摔成狗吃屎也是有几率的，这么冷的天气再怎么热的脑子都能够给冰冻住，偏偏她这火气怎么都压制不住。

　　“今日祖母那儿的熏香换了吗？”

　　“嗯，老奴闻着好像不是以前长用的熏香。”

　　她们主仆三人慢悠悠地往回走，走了好久尚霜的手脚都冻着了，心中的躁动终于压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