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重启旅途【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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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过年还有将近一个月。
沈逝水在腊月初八这天特地熬了腊八粥，来投喂辛勤的园丁。
周遥川喝了暖粥，被沈逝水黏了半晌，嘴唇发红地匆匆出门，赶到会议室，和基金会的戚老师确认了第一堂生命教育小课堂的时间和地点，就在他曾支教过的小学。
沈逝水呢，除却去录音棚录歌、在自家的健身房练练肌肉，就是整理文章。他冥思苦想了几个白天晚上，终于写好了《行者无疆》的前言。
——我没有做过编辑，但我想亲力亲为，把这些带我脱离泥淖与苦海的文章集结成册，作为一份心意与礼物。
走在漫长的路上，周老师与孤独常伴，而我想要将他陪伴。既有仰慕，也有私心。也许付梓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我已经做了我所有能做的事。本书集结了周遥川先生自出发以来的旅行笔记，另补充若干未公开的图片与记录。沈某才疏学浅，如有错漏，还望海涵……
反复调整过后，沈逝水赶在工作日的下午，给编辑发了整理好的文件。
至于审稿，肯定得拖到年后了。
他又兴冲冲地看起了网友们“两个人怎么过年”的点子。
按着华国的习俗，自然要贴春联、贴福字、贴窗花……都得安排上。
周遥川从外面回来时，手里还提着条腊肉。
“我在弄堂里看见不少人家在晾腊肉，突然想吃腌笃鲜、煲仔饭、小炒腊肉，就去买了一块。”
“腌笃鲜的话，还需要买点莴笋和春笋……季节可能稍早。”
“所以晚上我焖个饭，炒个菜，烧个汤，这腌笃鲜节后再买再做。”周遥川脱下外套，去洗了手和脸，这才和暖烘烘的沈逝水贴了贴。
“周老师会写春联吗？”
“能写字，词儿写不出。”周遥川眨眨眼，“在少年宫学过俩月书法，练的就是恭贺新春之类的字，现在手有点生。”
“那我买点红纸，年前咱们挑个时候，布置一下。”
周遥川点头应允。
也不讲究什么古法研墨，没过两天，沈逝水直接买来了自来墨毛笔和撒了金粉的红纸。
周遥川提笔，酝酿着书写的感觉，深吸口气。
墨色在纸上晕染开，随笔尖提顿，横竖左右，落下个秀气大方的“福”字。
沈逝水眉眼含笑，“好看！”
“我还能写小篆的福字。”
有了第一张字打底的周遥川松口气，在沈逝水的夸夸中，凝神写下第二张福。
断断续续地写了八张，稍稍觉得手臂有一点吃力。
“周老师歇会儿。我们一会还得写春联呢！”沈逝水早就安排好了，上来一碗银耳莲子羹，帮周遥川润润嗓子解解乏。
“是个什么联？”
沈逝水把手机里的文本调出来给他看。
银鳞献瑞，江河万里行观万象，连枝并蒂。
金羽呈祥，咏叹千载察记千秋，比翼同心。
横批，山海同契。
“你这联是春联吗？”周遥川看了只想笑，这连理枝并蒂莲，比翼双飞永结同心的，太明显了吧！
“这不是也有蛇啊鸟啊迎春赐福嘛！长了点，但对得很工整！又不是万物皆可的无情对……”
网友们最新的无情对：青史对蓝翔，天才对地貌，东坡肉对西班牙，绝尘世对杜海涛，问道南山对盘尼西林，缘由心生对爱因斯坦……*
周遥川忍俊不禁。但看着有关旅行与记录的词句，他还是有些喜欢的。纵使这措辞有些匠气，但也是他的一份心意，且由着他吧。
“我得查查，有几个字得找参考。”周遥川是个严谨的人，提前练习了几遍，这才正式写起来。
春联字数多，又是写在一条纸上，更为考验书法功底。
周遥川屏息凝神，笔走龙蛇，写了份还算看得过去的春联，“贴这个会不会有点寒碜？好像有点歪了。”
“这可是周老师的墨宝！”沈逝水欣赏着春联上的笔迹，立刻拍板，现在就要把它挂在大门口。
周遥川倒有点臊，这联一看就是在讲感情的事儿，自己这水平，半桶水不到晃荡晃荡，可实在拦不住恋爱脑上头的人，只能由着他，帮他指点着高度，给他递胶条，帮他捋平红纸。
贴上去也还算像样，远远看过去还不错，今年就这样吧。周遥川摸摸脸。
沈逝水剪的窗花还挺精致，虽然是现学的教程，却也能剪出些吉祥纹样来……还有“囍”。
别墅里的窗户门得有十几扇，每一扇都贴了他的杰作，卧室里更是“囍”的天下，连柜门上都顺了好几张。
等到了除夕那天晚上，沈逝水把火锅端上了桌。
空气中弥漫着百香果的酸香——是个酸汤锅。
火锅是个十分万能的做法，可以煮饺子汤圆，也可以煮菜煮肉，尽可能地一锅端起所有的食材。
在办公室的转椅上打转儿的沈流光打开视频通话，被怼到眼前的黄色火锅惊掉下巴。
“这大过年的也太标新立异了吧？金汤肥牛锅啊？”
“是百香果喔。”沈逝水给他看了一眼在备菜的周遥川，把镜头转了回来。
沈流光吧唧吧唧嘴，想到百香果就嘴酸，“侬不去帮周老师？”
“我热火锅锅底呢，你视频就来了。怎么，在办公室无聊了？”
“有一点啦。”沈流光的背景又打起了转儿，一会儿是玻璃，一会儿是办公桌的，晃得人眼晕，“过年嘛，提前祝贺下，看看阿弟和周老师怎么过呢。”
沈逝水昂头，“那当然要给你看看周老师写的春联和我剪的窗花！”
他披上外套，去门口给沈流光看春联，又跑了好几个房间秀恩爱撒狗粮，让沈流光不知该艳羡还是嫉妒，匆匆祝福过之后不肯再打扰他俩的二人世界。
再看该噎住了——文助理那儿也秀恩爱！
沈逝水悠哉悠哉地把手机扣过去，从三开门大冰箱里拿出一包潮汕牛丸和蛋饺放在桌上。
周遥川已经把蔬菜处理好，正在水槽前面擦手摘围裙。
忽然间就被人抱住了腰，照着脸颊亲了一口。
“盼盼看起来好美味，好想吃啊……”
周遥川笑，“我看你是饿了。帮我把这些端上桌，咱们开餐。”
“好的宝贝。”沈逝水一个wink，闪得周遥川僵住好几秒，反应过来，菜早已经被搬空。
沸腾的橙黄色百香果汤底中下入丸子、蛋饺，还下了四枚大大的汤圆，是芝麻馅和菜肉馅的。
玻璃杯中的橙汁伴随着碰撞轻轻荡开，流入喉咙，酸甜可口，十分开胃。
桌上摆了些冷盘，有月盛斋的酱肉，小绍兴的白斩鸡，皇上皇的腊肠，另外配上稻香村的枣花酥，沈大成的条头糕，广州酒家的鸡仔饼等小点心，可以说，是融合了南北的经典，能够满足他们各自的口味。
周遥川吃着，回忆起多年以前在北京与广州吃过的味道，又吃起属于上海的味道，轻轻叹口气。
那些经历总在不经意间被味觉唤醒，让人唏嘘，也让人感怀。
“周老师，一会儿吃完饭要不要去玩游戏？”
“什么游戏？”周遥川的脑子里快速过着如“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游戏。
“游戏机，双人成行！”
周遥川歪过脑袋，好像听说过，似乎是需要两个人合作的游戏，还挺火爆。
而真正看到游戏画面的时候，他忽然间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科迪和小梅都可可爱爱的，互相嫌弃却又互相关心，他想认真地陪着他们一次次地冒险。
哪怕自己的操作技巧十分糟糕，沈逝水也不曾埋怨。
沉浸在剧情之中，好像能看到他们仍旧活灵活现的样子。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玩到快十二点，沈逝水抬头看看表，“周老师，咱们歇会儿，去看看无人机烟花吧！”
周遥川一愣，随即点点头，由沈逝水开着车，去到一处河边。
现在的高科技烟花也挺精彩。
成百上千架无人机从河对岸同时起飞，在空中变换着队形与颜色。时而出现旗帜，时而出现文字，时而出现流动的画面，有高山，有大海，有溪流，有森林，仿佛在夜空的巨幕中欣赏电影。
周遥川握着沈逝水的手，轻轻呵出团白雾。
“我时常回忆起那些和你一起走过的路，还有那些我独自在走，你在远方陪伴我的时光。
“那些碎片的时光让我很想很想你。哪怕那段时间，我在拼命诘问自己，拷问生命，却始终无法忘怀有关你的一切体验。有时是紧张，有时是感到怀疑，有时……是在厌恶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沈逝水挑挑眉毛，双手握着他的手，等他继续说下去。
“从那时起，我应该……已经对你产生了兴趣。或许还不能说是爱。
“但从那天之后，完完全全确定这就是爱的我仍然时时怀念，并不止是因为你对我那么好的那几件事。”
周遥川停顿一会儿，像是在认真地思考。
“是什么呢……我想，就是每一个瞬间吧。”
爱意由无数个瞬间组成了线，就像是沈逝水的每一首歌，每一句词，每一缕记忆。
在合适的时间产生共鸣与回响，在胸腔中澎湃着，热烈着。
不断地喷涌着，爆发着，哪怕在平静中也深切地知道，爱就在那里。
在那颗本以为已经朽烂凋敝的心里重新生长出向阳的花。
沈逝水在周遥川的眼中看到了暖意。他偏过头，凑过去，深深吻他。
他在他的耳边轻轻启唇。
“想要拥抱，那就拥抱；想要亲吻，那就来亲。想要感受爱的时候，就让我爱你。无论何时何地。”
我都在。
周遥川抱着他的脖子，久久不言，瞳子里却盈满星河，映在沈逝水的眼眸中。
——他是雪山上融化的雪水，高山上顽强的花朵，生根发芽抽出枝条的种子，如星河般灿烂的生命。
是他的爱人。
“新春快乐，周先生。”
远处的烟花与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沈逝水知道，这是新春十二点的钟声。
周遥川莞尔，“真好，我们还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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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梦想里，总会有无数平凡与琐事。只要出发了，决定了，走在前行的路上，每一个当下的决定，都是当下的最优解。
“我还没有看到整个世界，更不可能用几十年就看到整个世界。
“回归也是出发，我重新做回了教师，但是以不同的身份，也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
周行旷野转发了寻路生命教育基金会的课程预告。
春天的第一堂生命教育课从贵州开始。
孩子们睁得大大的眼睛是清澈的，看得人心里水汪汪，软绵绵。
周遥川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来到这所学校的时候，热血沸腾。
却又有什么不同了——沈逝水坐在最后，笑吟吟地混在几十张陌生的可爱面孔中，看着他。
他问孩子们，“生命是什么？”
孩子们有着五花八门的答案。
“生命是小鸡啄米，小鱼游水，小花绽放；生命也是我在说，你在跳，他在唱。”
生命是聚与散、生与死、存在与消失。
——生命是什么样子，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
或许是迷雾，或许是清晰的，或许是可以触及的。
它始终存在，从生到死的陪伴，无限的可能由此生发。
有些人一辈子完成一件事，有些人像大冰老师有无数的前缀，有些人平平淡淡与人为善，也有的人离开家乡行走天地之间。
这些都是生命的样子，独一无二。
就像是独一无二的周遥川，无可比拟的沈逝水，与台下每一个鲜活的充满童真的生命。
祖国的花朵含苞待放，在脚下的土壤中不断成长。他们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沈逝水看向讲台上意气风发的人，不由得坐直身子，像个孩子一样认真听讲。
此时，讲台就是他的舞台。
没有慷慨激昂的歌颂，温和的一字一句，都在悄然改变着什么。
这是他走到这里的意义。
在有限的生命里，越过山水，行者无疆，将某些终其一生难以得到的体验与感悟留在人间各处，将有关生命的思考种植在他们心中，帮助他们更坦荡，更平和地面对未来的挑战。
下课铃清脆地响起，周遥川深深鞠了一躬。
“我想陪你们一起慢慢感受，在体验中，观察到美与丑，消化着苦与甜，寻找到自己的生命。”
与孩子们告别后，周遥川和沈逝水并肩走到学校门口，相视一笑。
“你很适合当老师，从前我这么认为，现在仍然如此……周老师，祝贺你。”
“谢谢。下次课是半个月之后，在此期间，我想再出去走走。备课憋得久了，总是想去看看，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变化。”周遥川叹口气。
“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发？”
周遥川摸摸下巴，粲然一笑，“那就从当下开始踏上旅途吧。”
沈逝水举起手机，上面显示着火车票的购买记录，两小时之后发车。
“那我们走着？”
面对心有灵犀的反应，周遥川十分爽快地点点头。
“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重启旅途【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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