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花烛明》冰汽水淼淼

16、七杀

　　乔芷醒来的时候，脖子酸痛异常，她想要抬手揉揉，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脚被绑住了。

　　她慢慢睁开眼看向周围。

　　一个空荡荡的宫殿，像是过了火，四周到处黑黢黢的。

　　而她，被绑在殿内唯一一个椅子上动弹不得。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乔芷一脸惊慌，努力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想起昏迷前跟着苏霜冲进宗庙，然后被那世子泼了鸡血，再然后……

　　再然后她去偏殿换衣服的时候被人打晕了！

　　她想起来了！

　　然后她打了个寒颤。

　　她知道，敢在禁宫之中如此行事的也只有他了！

　　所以他这是要卸磨杀驴吗？

　　想到死，乔芷坐不住了。

　　她激动地喊道：“我都按你们说得做了，为何还要绑我？”

　　没有人回应她，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

　　“你们大白天在行宫绑人就不怕被发现吗？”她又喊。

　　这次有回应了：“乔妈妈是在和谁说话？”

　　乔芷听到苏霜的声音一愣，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她不确定地问：“姲姲？”

　　苏霜绕到她侧面，站在阴影处。

　　“乔妈妈刚才是在和谁说话？”

　　“是你绑的我？”乔芷不敢相信道。

　　苏霜：“阿大早上看到你和竹园的一个侍卫在宫外……”

　　乔芷慌了，出声打断：“他胡说八道！”

　　苏霜沉默一瞬，然后站到了亮光处，认真地看着乔芷问：“乔妈妈，你为何要害我？”

　　她其实还想问：你既然要害我，又为何替我挡箭？为何要救我？是本能，还是不小心而为之？

　　“我、我不想的……”乔芷眼神闪躲道。

　　苏霜怒了：“你不想！却还是做了！他们到底用什么来买我的命？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

　　“买你的命？”乔芷突然抬眼，眼里有震惊也有费解。

　　“对！买、我、的、命！”苏霜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

　　乔芷慌了，但却不是因为被抓包慌了，而是因为苏霜的话。

　　她摇着头，一脸焦急地说：“我没有想害死你……”

　　话没说完她又摇摇头：“不对不对，他们也没有想害死你啊……你从哪里听说的有人要害死你？”

　　看她不像说谎，苏霜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我是答应了别人往你的饭食里放东西，但那只是文殊兰的粉末，只会让人腹痛，没有别的影响的。”乔芷急忙解释道。

　　尽管她装的挺像，但苏霜心里不信她。

　　她嘲讽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文殊兰和荒山制成的香料一起用会让人暴毙而亡。”

　　“你说什么？暴毙而亡？！”乔芷尖声道。

　　苏霜一脸严肃，乔芷明白她没有在胡说。

　　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他们明明说只是让你腹痛一下的，怎么会呢……”

　　她的样子不像作假，苏霜心里动摇了。

　　她突然想起来乔妈妈替她挡箭前没说完的那句话：我是在你的饭食里放了东西，但他们明明说……

　　苏霜决定在魏明动手前再给她一次机会。

　　他们本来想先礼后兵，却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你知道我喜欢用掺杂荒山的香料，他们想必也知道，所以才给了你文殊兰的粉末。你若真不知道两者一齐用致死，就从实招来。你和害我的人是什么时候结识的？又为何要答应他们来害我？”

　　乔芷抬头看她，她脸色苍白，显然因为凶手骗她被打击到了。

　　可当苏霜问凶手，她又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乔妈妈，刺客现在就在景泉宫蛰伏，你若是不想我出事，就实话实说，只要你说，我不追究你过去做的事情。”苏霜只能加大筹码。

　　乔芷没说话，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苏霜犹豫要不要叫人进来的时候，她听见她说：“我是在你出生那年结识的梁公子。”

　　苏霜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我出生那年？那岂不是二十几年前了？”

　　“对。”乔芷不敢看她，她闭上了眼睛。

　　梁公子？苏霜皱了皱眉。

　　她看了一眼隔壁，她想，梁徵也知道凶手是谁，这个梁公子会不会和他有关？

　　思虑一瞬后她回头继续问：“这位梁公子是做什么的？”

　　“我不知道，起初他和我结识的时候是个猎户，还救了我的命。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乔芷越说声音越小。

　　苏霜靠近她，蹲在她身边，说：“你详细说。”

　　乔芷睁开眼睛看了眼她，又将视线移开。

　　她盯着虚空处回忆道：“我命苦，母亲生了七个孩子，我上面有三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两个弟弟，我排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在家做着最重的活却吃不了一顿饱饭……”

　　“后来，娘为了弟弟的婚事，把我许给了一个小有田产的病痨鬼换钱。说起来也是好笑，我嫁过去的那几年倒是比在家过得好，虽然时常要请大夫熬汤药，但也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再后来……我那苦命的孩子没了，丈夫也跟着去了。因为没孩子，家里仅剩的田产也被他们家的人收走。”她说完，不知想到什么，停顿好久。

　　苏霜只能出声提醒：“那你说得那个梁先生救你命是什么时候？还有，谁要要你的命？”

　　乔芷回过神来，她看着她，笑的凄凉，“就在我进府两个月后，我那娘家人也不知从哪儿听说我进了相府，又打上了我的主意。我那父母和那两个弟弟如吸血虫一般贪婪可恨，他们上门找我说我发达了，让我给他们买这买那，几天时间就将我的积蓄挥霍一空。后来还是小姐看出我的不对，查到原因后将他们赶走了。”

　　“小姐是个好人……”她突然感慨道。

　　苏霜不想从她嘴里听到母亲，打断道：“然后呢？”

　　乔芷也意识到，就她做的这些事，已经不配再提小姐了。

　　她又痛苦的闭上眼睛，说：“我以为他们不会再找来了，却没想到一周后有个人上门给我报丧，说我母亲急病去了，我惊慌之下也没细想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会突然没了，结果……”

　　她突然睁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结果我回到村里就被绑了，原来我那丧良心的父亲觉得既然沾不上我的光，还不如再将我卖一次，他收了钱想将我卖给一个老鳏夫！”

　　“我心死了，不再对他们心存一丝幻想，假意答应，然后趁我母亲不备，打伤她跑了。”

　　乔芷说着一脸痛苦。

　　“可我拼命跑却也跑不过我那两个弟弟，在我要被他们抓到的时候，那位梁先生出手救了我。”

　　听了她的遭遇，苏霜沉默了。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安慰她，好一会儿才问：“之后你们就一直有联系？”

　　“是，我们一直有联系。”乔芷突然笑了，“说句不要脸的话，当时我虽嫁过人生过孩子，但也才二十出头，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不仅救了我的命，还经常给我送东西，我……”

　　她话没说完，但苏霜懂了她的意思，乔妈妈对这个梁先生动了情。

　　“那后来呢？”她问。

　　“后来……”乔芷的表情又冷了下来，“我以为自己遇上良人了，但良人突然有一天找上门来说，为了和我在京城团聚，他找了一家高门大户做侍卫，而他的主家，想要知道、想要知道……”乔芷欲言又止。

　　苏霜敏感的意识到，也许这是关键线索，于是急忙逼问：“想要知道什么？！”

　　乔芷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一脸绝望地说：“他想要知道安南将军和小姐的通信内容。”

　　苏霜惊得站了起来：“他们的目标是舅舅！舅舅是被你们害的？！”

　　电光火石间，苏霜想到了梁徵的那句话：他都死了这么些年了，他为什么还不放过你。

　　乔芷说完刚才的话就泄了气，她摊在椅子上，说：“对，他话里话外都是他家主想结交将军却不知从何入手，我当时被骗的昏了头，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就趁着没人注意，将那些信拿给他看。直到后来将军在北疆失踪，他也不再来找我，我这才察觉到不对，知道自己闯了滔天大祸。”

　　苏霜想狠狠骂她，但最后忍住了，她得先弄清楚过往的所有事情。

　　她问：“那信上写了什么？”

　　乔芷却用一句话终止了她对过去的探究。

　　“小姐忘了，老奴不识字。”她说。

　　“无知蠢妇！背主的毒妇！”

　　苏霜刚想再问问细节，就看见梁徵突然冲了进来。

　　他扬着手激动地冲向乔妈妈，要不是后面的魏明拦着，他的巴掌就要打到乔妈妈脸上了。

　　“梁……”苏霜顿了一下，也冲过去拦着他说，“先生，我还没问完呢……”

　　“还问什么，那个什么梁公子肯定是以此事作为要挟，让她下毒害你！我说的是与不是？”梁徵被魏明挡住动弹不得，嘴上却不停。

　　乔芷觉得梁徵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看苏霜认识他，也就不避着他，将其他事情也一并交代了：“是，小姐病逝之后，他又出现了，一副文士打扮，和之前的样貌完全不一样了，我本还心存幻想，觉得是我想多了，但他的出现将我仅存的那点希冀戳破了。”

　　苏霜惊讶地回头看她，“母亲病逝？五年后？也就是说，他不是在这次入京联系上你的？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蛰伏准备害我？”

　　“没有、没有，我没有想害你。”乔芷连忙否认，“而且他找上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陌生人联系过你。”

　　“陌生人？”苏霜皱眉，“什么陌生人？”

　　苏霜听不懂，一旁的梁徵却脸色一变，他喊：“还问什么，这样背主的刁奴，就该马上杀了以告宋将军在天之灵！”

　　“先生不可！”陈昉初冲了进来。

　　他接过魏明的位置拦住梁徵，和苏霜对视一眼后他冷不丁突然问：“梁先生是不是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你也姓梁？”乔芷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梁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