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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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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嗒——
紧闭了三日的铜门终于又开了，一道人影从雨帘中走来，带着湿冷的潮气，居高临下地站在宋曦面前，投下一大片浓影。
宋曦下意识偏了偏头，却很快被来人捏住下颌强硬地掰回，逼迫她看向他。
来人目光冷冽，语气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疯狂和残忍，“师妹，你说我是不是该狠一狠心，杀了小师弟？”
“江衡！你疯了？！那可是小师弟！”宋曦没想到江衡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身上的囚天锁一时被扯得叮呤作响。
江衡低头冷笑一声，“师妹真的很在意他呢。”
“这跟我在不在意他有什么关系？你明明知道小师弟很重要，他不能死！可你如今却想杀了他！难道你忘了师尊说过的话吗？！”
江衡的五指突然用力，将宋曦的颌骨捏得咔嗒作响。他的双眼闪过一丝凶狠，语气中充满了恨意：“若不是师尊的命令，我根本不会让他活到现在！让他成为天下第一剑尊！”
宋曦的嘴角流出了血丝，但她却一声未吭，只是用乌黑圆润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江衡，仿佛要用眼神将他刺穿。
江衡看着宋曦的眼神，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恼怒。他不想再跟宋曦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他今天来的目的是转移她，而不是与她在这费这些口舌之争。
他深深吸了口气，松开了捏着宋曦的手，指腹从她的脸侧游移到颈间，语调蓦地轻柔起来：“师妹，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问话间，江衡的手指已经停在了宋曦的左手手腕，那里，一抹灰黑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那是囚天锁的第一道锁，封印从它开始，解封也从它开始。
宋曦没有说话，而是望向江衡身后的铜门，只见原本应该闭合的铜门此刻却留了一道细小的缝隙，透过缝隙还可以看见门外断断续续的雨丝。
想出去看看吗？
应该是不想的。
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人或物是属于她的了，她出去又能看什么？
江衡好似也没打算宋曦理他，他自顾自道，“我带师妹去个新的地方。”
闻言，宋曦的呼吸凝固了片刻，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江衡，“你说什么？”
宋曦被折磨一年之久，情绪已经麻木了，骤然看见她这么生动的表情，江衡内心反而起了一丝愉悦。
他忍不住说道，“师妹待在这里够久了，是时候换个地方了。”
宋曦看着江衡食指按在囚天锁的封印处，脑海中难以自抑地涌出一个念头——她可以自由了，她一定要自由。
宋曦被折磨了两年，曾无数次起过自戕的念头，奈何她被囚天锁封印，全身灵力被压制，就连活动都不能离开锁链三步。
江衡一开始就杜绝了她寻死的可能。
但宋曦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江衡想要转移她的原因了，她只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唯一能够摆脱江衡的机会。
宋曦垂眼看着江衡将一道道封印解开，直到他解完最后一道封印的那一瞬间，宋曦立刻引导周围灵力入体，浓郁的灵力如潮水般涌入她体内，干涸了两年的金丹迅速充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扩大、再扩大！
须臾之间，那颗金丹就会因为过度吸收灵力而爆！
然而宋曦就像一只不懂餍足的饿鬼，还在疯狂吸收别院内的灵力，颇有一种不将所有灵力吸收殆尽不罢休的架势。
江衡完全没有想到宋曦会寻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宋曦！”他怒吼一声，全身灵力涌出，试图抓住宋曦的手臂，却被宋曦周身的灵气弹开，后退了数步才停下。
宋曦体内的金丹正在一寸一寸破裂，皮肤之下的血管根根暴起，耳蜗和眼眶已经有鲜血流出，明明身上很疼，可她却偏偏在此刻笑了出来。
“江衡，希望我下辈子不会再遇见你。”
江衡看着宋曦，心中的震惊和愤怒无以复加，他嘶吼道，“宋曦！你若敢死，我便要你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永生永世成为我的阶下奴仆！不得分离！不得背叛！”
金丹破碎的感觉并不好受，可金丹破碎带来的疼痛不及江衡这一句话万分之一。
她不明白他们之间怎么会落到这样一个结果。
同门五载，结为道侣两年，都不能让她在江衡那里换来死后安宁。
宋曦闭眼喘息了几下，继而睁开眼睛，语气冰冷：“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运转在体内的金丹恰时爆裂，澎湃的灵力汹涌而出，仿佛要将整座别院都碾为粉末。
那一刹那，整个别院仿佛被金光笼罩，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
金光熄灭的那一刻，宋曦无法控制地向后倒去。
“宋曦！！！”
恍惚中宋曦听到了很多声音，那些声音真假难辨，或近或远，仿佛来自天际，又仿佛近在咫尺。
别、别叫啦，她真的很累了……
她慢慢闭上双眼，却在最后看见一丝光亮打破雨幕，一道模糊的人影走近。
“阿娘……你来接曦儿了吗？”
……
宋曦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很多年前她还在人界，阿爹阿娘还有兄长都还在，她依然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白天去逗弄邻家大婶的大白狗，晚上去梨园听戏曲。
她梦见自己因为根骨奇佳，被下山游历的凌霄仙君破例收为徒弟，从此踏上仙途，一时风光无限。
她梦见自己成了大师姐，底下还有好几个师弟师妹，自己时常在师尊闭关的时候照顾他们，教导他们。
师弟很乖，师妹很可爱，有时候看着他们，宋曦都想传信给阿娘，让她给自己生个弟弟妹妹，她一定会把弟弟妹妹宠成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可宋曦还没来得及传信回家，就先收到了宋家被满门抄斩的噩耗。
她赶回京城的时候，已近黄昏，天边霞光如血。
宋曦最先看见的是兄长宋钰高悬在城墙之上的尸身。他的脖颈被麻绳深深勒紧，鲜血浸透了麻绳，胸口还插着一把熟悉的银刀。
然后是陈尸数十，血流成河的宋府。
阿爹阿娘就端坐在大堂，双手紧握，嘴角微微上扬。
那时的宋曦还不满十八岁。
而属于宋曦的所有美好，似乎也停在了她的十七岁。
十八岁和江衡结为道侣，十九岁被师弟挑碎全身筋骨，被师妹当做滋养蛊虫的药人，二十岁自爆金丹而亡。
她短暂的一生就好像黄粱一梦，璀璨无比又迅速幻灭。
……
“师姐？师姐？”
耳边突然响起一叠声叫喊，拉扯着宋曦混沌不清的思绪。
谁在叫她？
“师姐！”
宋曦感觉到右臂往下沉了几分，然后是身体被人轻轻晃动。
她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还会有知觉？
宋曦挣扎着睁开了眼，霎那间，满院景色都映在她眼底。
屋檐下的风铃，跃出水面的锦鲤，飘飘而落的银杏叶，还有一脸关心蹲在她身侧的少年。
少年面庞稍显稚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七的年纪，却不难看出日后五官长开的样子。
他生了一双极为标志的丹凤眼，瞳仁部分很黑，靠近右眼眼尾的部分还有一颗很小很淡的红痣。
看向别人的时候，总能让人不自觉失神。
宋曦不自觉攥紧了双手，直到指甲嵌入手心传来痛感，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她看向少年，迟疑着开口，“……林鹤？”
林鹤微微仰着头，双手交叠放在曲起的膝盖上，看向宋曦的目光里夹杂着细微的担忧和困惑，“师姐是做噩梦了吗？”
宋曦诡异地沉默了片刻，然后语气僵硬地说道，“没有。”
确实没有。
因为她脑海中浮光掠影的片段都不是梦，而是她切切实实经历了一遍的上辈子。
宋曦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心情，她一心寻死，却在死后重生。
重生到了十八岁。
不是亲族死绝的十七岁，也不是倍受折磨的十九岁，而是对她来说最无用且无力的十八岁。
宋曦默默垂下眼帘，掌心贴在丹田处，只要宋曦用心就能感受到体内的灵力流动。
她忍不住感慨，真是一颗鲜活有力的金丹。
可是她不想要了。
修至大乘境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连亲族都保护不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师姐。”
宋曦抬起头，看向林鹤的目光有些清冷。
然而林鹤却好像毫无察觉，他伸出食指指向天空，“已经晌午了。”
宋曦看了一眼天色，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轻轻淡淡“嗯”了一声。
“嗯？师姐就嗯一声？”林鹤睁大了双眼，“师姐忘了早晨答应我的清蒸桂鱼了吗？”
宋曦看着一脸震惊和委屈的林鹤，一瞬间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她前世给小师弟做过清蒸桂鱼吗？
她前世都没有跟小师弟说过几句话吧？！
虽然宋曦和林鹤一同住在璇玑殿，但宋曦前世见到林鹤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宋曦很忙，二是宋曦觉得林鹤不适应璇玑殿内多一个人。
宋曦记得，前世某次除妖回来已是深夜，璇玑殿内的烛灯都已经被熄灭，只有一束淡薄的月光落在院中，照亮了宋曦回殿的路。
宋曦一直不觉得回璇玑殿的路有多么孤独，毕竟她曾经走过很多次，可那一晚她却没来由地觉得孤单。
她在璇玑殿外站了很久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进去。
宋曦心想，若是有人等她就好了。
下一刻，她便看见了林鹤。
林鹤散着头发，披着一件墨蓝披风站在偏殿门口，不远不近地望着她。
借着月光，宋曦还能看见林鹤微蹙的眉头，紧抿的嘴唇。
宋曦心想：她吵醒了小师弟。
她应该给小师弟道个歉。
可林鹤出现得太及时了。
顷刻便让宋曦无从归去的魂魄找到了一处还算安稳的落脚点，将她飘荡的灵魂拉回人间。
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对着她的落脚点说道，“小师弟。”
林鹤沉默了片刻，喊道，“师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