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火焰》Catchen

4、第四章

　　有了老板批准，新人招得特别顺利，三天之后景娜和新来的部门领导办完交接便离开公司。
　　虽然辞职了，但景娜没让自己歇多久，朋友听说后介绍一份新工作给她，没待几天便上班了。
　　不过在上班之前景娜又搬了家，这次远离市区，去了江北。

　　新工作比较清闲，不用像以前一样有出差情况，景娜上了半个月体验不错，工作地点在郊区山里，可以露营、垂钓、还有很多游戏体验项目，老板是个玩咖富二代，本人对露营颇有研究，把闲钱投资到爱好上，让人羡慕，景娜跟他学到不少户外知识，也帮他补上了公司在运营宣传上的短板。

　　新的一周，气温略有回升，山里一早雾气弥漫，景娜临时替请假的同事带个小团，换上工作服，随手把散发扎了个丸子头便出门到停车场接人。

　　等了十分钟，景娜看见一辆开过来，感觉有点熟悉，等开近，她心头一惊。
　　就算记不准车牌号，但开车的人她认识。
　　不会吧？

　　景娜感觉好像有根钉子将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看见冯程程带着孔卓野，还有那几个依旧很虚的部门领导一起朝她走过来。
　　都躲开了，怎么还能碰见......

　　景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加速的心跳，露出职业笑容，“冯总。”
　　离职的时候尽管她对冯程程说了那样的话，可两人没有撕破脸，景娜这声“冯总”叫得很礼貌。

　　冯程程看到景娜也愣住了，明显事先不知情，视线打量一圈，冯程程发现景娜同样穿着户外服装，问：“你来露营吗？”
　　“我是这的工作人员。”

　　冯程程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孔卓野，却发现他目光笔直，尽头是景娜的脸......
　　察觉到冯程程有所动作，孔卓野快速抽离，转身到一旁点了根烟。
　　他穿的户外服装和景娜是同一品牌下的同一款式，唯一的区别，景娜的是公司发的，孔卓野那件应该是程程给买的。

　　“娜娜呀，怎么跑这上班来了？”说话的是李总，语气间少了客气和亲切。
　　“给朋友帮忙。”
　　俗话说人走茶凉，景娜辞职后和之前的同事几乎没有联系，她也不想联系，只有雪琪偶尔发信息给她，吐槽新领导如何如何不靠谱。

　　这些人里有一个生脸，景娜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接替她的总监，之前匆匆一面，实在没什么印象。
　　这位总监貌似有点傲气在身上，一直拿眼角瞥景娜，和之前交接工作时完全判若两人。

　　“我是本次接待你们的工作人员景娜，大家把东西拿上跟我来，带你们去前面营地。”
　　尽管大家是旧相识，秉着为工作负责的态度，景娜还是把该走的流程走了一遍。

　　后备箱依次打开，各自取带来的随身物品，当众人视线撤离，景娜不自禁地转头看向孔卓野，发现他也在看她......
　　谁也没主动说什么，第二次的对视维持了一口烟雾飘散的时间，景娜想起某个山中起雾的清晨，高大的树木躲在雾气之后，和眼前情景如出一辙。

　　不妙，她被审视了吗？刚刚......

　　那几人拿完东西又重新向景娜靠拢，她带着一群人坐电瓶车抵达湖边的木屋工作室，这片露营地临湖，风景相当不错，现在虽说有点冷了，但对于喜欢露营的人来说温度刚好。

　　工作人员是个小男生，刚毕业没多久，他跟景娜打招呼，“娜娜来啦！”
　　“嗯，帮我给这几位客人发下露营装备。”
　　“好嘞。”
　　小男生手指点点数人头，发完装备后让景娜签字。

　　笔本推回去，景娜侧过身，问：“你们想自己搭，还是我辅助？”
　　几个领导窃窃私语，“这玩意儿应该不难吧。”
　　“我教你们，我会。”
　　说话的是那位新总监，她拍拍胸脯，自信得很。
　　景娜没说什么，带他们去湖边。

　　大话说完，刚起头就被难住了，新总监面子上过不去，嘴里嘟囔着：“怎么和我之前搭的不一样啊？”
　　无奈还得景娜出手，不过她发现孔卓野是真的会搭，不声不响就把冯程程那个搭好了。
　　不张扬，不刻意表现，可贵的地方又新增了一条。

　　“娜娜，你来一下。”
　　冯程程招呼她走到一边去，“你们这有单间吧？”
　　景娜下意识扫了孔卓野一眼，感觉冯程程故意的。
　　她也故意笑着回应，“有，一间大床是吧？我帮你安排。”
　　“谢谢，晚上过来吃羊排啊。”
　　“不了，我们有员工食堂。”

　　冯程程定的是全套，不但有烤羊，还有其他烧烤类的食材，很丰盛，临时替同事接这个小团，景娜今晚要在山里值班，明早等同事来之后她就随通勤车回市区，可以休一天。
　　工作虽然不像之前那么规律，但看人看久了烦得很，每天待在山里的生活让她怡然自得，只是再见到孔卓野，她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躁动，乱糟糟的。

　　除了冯程程，没人知道孔卓野是景娜离职的真正原因，不过今天重逢实属意外，景娜既想多看他几眼，又怕心思暴露，被人看笑话，情绪在见面后的几十分钟里百转千回，最后化为苦涩。
　　......

　　傍晚，烤全羊的味道连同夕阳落下的余晖蔓延整个湖边，这样惬意的风景景娜见过很多次，喜欢依旧，只是没什么新鲜感了。
　　她端着餐盘在食堂门外的座椅上吃清炒菜花，可能阿姨今天心情不佳，菜花除了咸，还是咸。

　　正吃着，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景娜面前，她慌忙把入口的菜囫囵咽下。

　　“冯总叫你过去一起吃。”
　　孔卓野高大的身影拦住了昏暗的天光，可景娜却看到另一种耀眼划过。

　　筷子敲敲盘边，景娜回他：“你就跟冯总说我吃完了。”
　　她不知道冯程程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明知道......还让孔卓野过来？

　　孔卓野听完没走，而是坐下点了根烟，“你怎么搬家了？”
　　听到孔卓野问她，景娜从短暂的思绪中回神，孔卓野知道她搬家，难不成又去找过她吗？
　　“离上班地方太远，所以搬了。”
　　孔卓野点点头，叼着烟起身离开。
　　他没说他去找了不止一次......

　　直到孔卓野的背影消失在树后，景娜才收回目光，把盘子里寡味的菜三两口吃完。

　　不该动的心，不该遇见的人。
　　她再一次告诫自己。
　　......

　　晚上，景娜打算到露营地看一眼，没什么事就回宿舍休息。
　　还没走到湖边先听到一阵嬉笑声，篝火烧得正旺，映着每个人的身形。

　　湖边，有个人坐在折叠椅上，静静望着远方漆黑涌动的湖水，和身后那些人像处在两个世界。
　　不用仔细看，光凭身形轮廓景娜就知道是孔卓野，她走到冯程程身边，问：“冯总，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冯程程正在吃烤串，闻声回头，看见景娜，说：“不用了，还有好多呢，这些都吃不完。”

　　湖边，孔卓野忽然起身走回来，站在景娜旁边，两边袖子往上一撸，给炭火上的肉串逐个翻面，火光照在他手臂上，凸起的青筋让人挪不开眼。

　　景娜只觉心头像有一道电流闪过，她缓缓神，例行公事又问冯程程，“味道怎么样？”
　　“不错，我让卓野叫你你也不过来。”
　　“我吃过了。”

　　新总监走到孔卓野对面，拿起夹子像模像样似的翻动炭火，她好像越不会干什么越想干，夹子杵到一块碎炭向外飞溅，直奔景娜手背。

　　“没事吧？”
　　冯程程倏地站起来，拉过孔卓野的手，对着火光看。
　　孔卓野没答，而是问景娜，“烫到你了吗？”
　　景娜摇头，刚刚，红色碎炭快要溅到她手背时被孔卓野拦下，又快又准。

　　“那是炭，怎么拿手挡呢？！”冯程程拿眼角瞥了新总监一眼，责怪的意味明显。
　　新总监看见了，心虚地低下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旁边几个人边吃边看热闹，老板娘的男朋友为别的女人挡炭火，老板娘心里不快又不能明着撒气，只能由新总监一人担着。

　　孔卓野没说什么，将袖子扯下，“我先过去休息了，你们慢慢吃。”
　　“不看烟花吗？”
　　“不了。”
　　冯程程貌似依依不舍，但又不好意思强行留人，“娜娜，你带他过去。”
　　“你呢？”
　　“不用管我。”

　　怎么？还让她过来接第二趟？
　　景娜冲孔卓野勾勾手，“跟我来吧。”
　　两人一起离开营地，谁也没看见冯程程目送的眼神里意味非常。
　　......

　　住宿的地方不远，走过一道坡就是，共计三层，只有一楼几间给值班的员工住，其余房间卖给客人，跟小旅馆差不多。

　　等稍微走远些，景娜才问孔卓野，“她不过来吗？”
　　“我自己住。”
　　晚上温度降了些，景娜把手插进口袋，她心里隐隐有猜测，直到听见孔卓野亲口说才确认，这个回答虽然跟她没任何关系，但却让她舒坦。

　　“没烫到吧？”
　　刚才不适合在冯程程面前表现关心，现在可以说了。
　　“没事。”
　　景娜有种孔卓野在还人情的感觉，两人各烫一次，扯平了。

　　“你搬去哪了？”
　　“江北。”
　　“工作和之前一样吗？”
　　孔卓野忽然闲聊，景娜有点不适应，她笑了下，“你知道我之前干嘛的吗？”
　　“知道，听冯总提过。”

　　景娜不清楚冯程程跟孔卓野讲起她时都说了什么，就算有不好的话孔卓野也不会说，这点心眼他还有。

　　上坡路两人的脚步都不禁放缓，走出了闲来遛弯儿的感觉，林中隐约能听见鸟叫，初冬清凉的气息被这声音引出来，层层叠叠，从身体穿过，将恍惚的景娜拉回现实。

　　没几分钟便走到宿舍了，推开门，景娜从兜里掏出房卡，指着电梯说：“你的房间在三楼，房卡上面有房号。”
　　“谢谢。”
　　“我住一楼，有事可以叫我。”景娜怕他误会，又说：“或者你直接打客房电话。”
　　“好。”

　　景娜摆摆手，转身离开时听到一声“晚安。”
　　脸颊涨红，脚步错乱，她既没回头，也没回应。

　　门外，烟花在空中绽放的亮光从玻璃穿透，照在孔卓野凝视某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