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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协同 ...

  •   周尚锦从国公府出来后并没有回自己府上。

      她的丈夫,夏氏三公子夏睿在酒楼等着她从国公府回来。

      马车稳稳停下,周尚锦缓步下车,抬眸看了一眼酒楼高悬的牌匾——喜逢酒楼,这是夏睿在京中最大的产业。

      她的丈夫,甚至不敢与她在夏家产地之外的地方交谈。

      某些地方他还比不过方才那个冒犯她的贱人。

      周尚锦眼底浮现一点嘲色。

      三楼包厢,夏睿负手来回踱步。

      “爷,夫人来了。”门外有侍从禀报。

      夏睿一喜,只是喜色还未挂上眉梢,又紧张道:“只有她一个人吗?”

      侍从:“是,夫人一个人来的。”

      夏睿面色一白,登时软了腿,瘫坐在椅子上。

      周尚锦一进来便看到夏睿这副不争气的样子,心中嫌弃尤甚。

      周尚锦:“又不是今日就要死了,做出这幅样子做什么?”

      夏睿哭丧着脸:“你将事情办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我?”

      周尚锦本就不快,再被横加指责,几乎是一瞬间就上来了气:“我将事情办成这样?我办成哪样了?!”

      夏睿被吓了一跳,小声嘟囔:“连个人都带不回来,难道是我的错吗?”

      话音刚落,一茶杯就迎面掷来,夏睿反应还算快,赶忙躲开了,可却没来得及躲开杯中的茶,红茶淋了他一脸。

      “我办不好事?姓夏的,你敢不敢把你这话再说一遍?”

      周尚锦咬牙切齿,桌子拍得嘭嘭作响。

      夏睿胆颤地看着她,不敢作声。

      周尚锦:“若不是你脑子被驴踢了似的非要在牙行说那么重要的事,还被人听见了,我至于厚着脸皮到人家家里去吗?”

      提起这个,周尚锦越发气愤:“被听见也就罢了,你甚至没逮到人,你知道老娘花了多少时间一个一个拷问吗?!”

      她一下一下掇着夏睿的脑袋:“但凡你能把贪钱的心思用在长脑子上,也不至于给我闯这么多祸!”

      夏睿只能一下一下受着,躲都不敢躲:“那现在怎么办,那个杂役躲到国公府,万一告诉了秦鹤邻可怎么办?”

      夏睿:“我听说秦鹤邻已经被他家里人安排着要去工部了!”

      去了工部,他做的那些事八成就藏不住了!

      周尚锦看他这副怕事的样子就来气,却也知道现在不能再吵下去了。

      最后狠狠戳了一下夏睿的脑袋,她收回手,道:“我今日去国公府,那两个主人刚巧都见着了,秦鹤邻的样子瞧着像是还不知道。”

      “总而言之,”周尚锦眼中泛起冰冷的光,“今日之内,必须了结了那奴仆。”

      夏睿被戳得猛地向后一倾,面上却露出笑来:“我就知道,夫人你一定有办法,不过除了秦鹤邻外,他那个新娶的妻子,可否知道了我的事?”

      那张脸……

      周尚锦眯了眯眼,眼下斜红愈发鲜艳,像血一般:“她也得死。”

      -

      “继续。”

      白梅客看了一眼秦鹤邻,他姿态舒展放松,说话时一只手却搁在桌上,隔断了他们之间的空间。

      这是防备她的意思。

      目光下移,她的一只手同样亘在两人之间。

      时霁说得对,秦鹤邻随时有对她动手的可能,而义父现在还未回京,她必须想个办法,告诉秦鹤邻,直接杀了她不是最好的选择。

      起码要让他下手的时候犹豫一下。

      而她现在最有利的身份是,她是他的妻子。

      如果她非死不可,那她的死亡一定是体面妥当、有理有据的。

      像她一样,秦鹤邻需要筹谋,需要安排,还需要考虑她名义上的娘家。

      她要尽可能拉长这个过程。

      白梅客平静分析:“周尚锦的丈夫夏睿,现任兵部郎官,在兵部负责戎器管理。”

      刘萍根本不知道她偷听到的两个男人是谁,但只稍微想想,很容易就能猜出其中一人的身份。

      在刘萍的记忆中,那两人的对话很简短,一个人说——“放心吧,事情已经妥当,不会有人发现”,另一个人说听起来还有些不安——“不会有什么纰漏吧”。

      之后刘萍便不敢再听下去,忙跑掉了,若不是窗口草丛有被踩踏的痕迹,只怕那两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对话被偷听了去。

      加上秦鹤邻的信上写明,户部侍郎陆温曾在晚间去过周尚锦的牙行,

      那刘萍所听到的应当就是——

      陆温:“放心吧,事情已经妥当,不会有人发现。”
      夏睿:“不会有什么纰漏吧?”

      白梅客没有藏私,将推断出来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秦鹤邻。

      若是作为一个妻子,说到这里就已经够了,再多的话就有些僭越了。

      但白梅客只略略顿了顿,用作梳理自己的思绪,继续道:“夏睿必然是惹了什么麻烦自己解决不了,这才找了陆温帮忙。”

      “只是不知是公事还是私事,要查可能有些费力。”

      秦鹤邻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既然为官,那任何私事都不是私事了。”

      他穿什么衣裳,午膳去哪个酒楼,夜里歇在哪个妻妾的房中,儿女是否上进……一切的一切,都与官场挂钩,哪怕最细微之处也可能毁掉整个仕途。

      白梅客明白他的意思,她说这些也只是为了让秦鹤邻更深入查探夏睿的事,涉及三皇子一派,必然行动会滞缓些,放在她身上的余力也会少些。

      她正思量,秦鹤邻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凉声道:

      “刘萍有危险。”

      白梅客紧了紧拳,有些意外地看向秦鹤邻。

      周尚锦专门登门拜访,可见他们商议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对外人道的,今日她没把刘萍交出去,只怕周尚锦会想办法斩草除根。

      甚至连刘萍都知道,方才在柴房中苦苦哀求不要将她送到周尚锦手中。

      这也是她不能弃了刘萍的缘故,一旦刘萍离开国公府,只怕下一瞬就会有人要了她的命。

      意外的是,秦鹤邻会专门提起此事。

      刘萍与他无关,他也不该为刘萍的性命负责。

      若是先前,她会以为是秦鹤邻心善,可现在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白梅客,怎么可能会为她招来的人考虑?

      是想试探她对刘萍的反应吗?

      可还是那句话,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白梅客,那还有什么好试探的?

      白梅客用力掐了掐自己掌心,好让自己能冷静揣摩秦鹤邻背后的含义。

      那秦鹤邻所试探的,就只能是自己对他所知掌握多少了。

      白梅客垂下眼,仔仔细细思考了一遍,比较确定的是,在秦鹤邻眼中,自己还不知道“白梅客”这个名字已经暴露了。

      现在的她在秦鹤邻眼中应当要拼命遮掩“白梅客”这个身份。

      所以此时此刻,她的杀意会比秦鹤邻更隐蔽,却也更强烈。

      秦鹤邻还不知道她想杀了他。

      这是她唯一的优势。

      她要藏得再深一点,

      不能扮演贤惠和婉的妻子,也不能扮演白梅客。

      白梅客一直垂着眼,有一点点苦恼。

      那她应该扮演什么样子?

      贤惠和婉是模仿娘亲的,现在没有人能让她模仿。

      “扑通”一声,一条锦鲤跃出水面,方才它们就是这样吃了一只燕子。

      白梅客侧过头,湖面上阵阵涟漪,随着时间渐渐平息,倒映出她的面容,清晰无比。

      那是白梅客的脸,却又好像不是。

      她想起了周尚锦,如果白家没有遭那一灾,按照原定的步子,她现在应该和周尚锦差不多。

      肆意妄为,起码与夫君交谈时不会胆战心惊生怕踏错一步。

      她现在已经不是白梅客了。

      秦鹤邻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白梅客的情绪一瞬间低了很多。

      没什么明显的表现,但夫妻多年,这一点他不会看错。

      这种情绪很熟悉,秦鹤邻记性很好,很快回想起白梅客中毒那天夜里,面对他的指责同样展露出这样情绪。

      当时她是因为孤立无援,现在呢?

      他关心了一句白梅客带回来的那个人,她却是这样的反应,怎么看都没有因果关系。

      秦鹤邻在知道白梅客身份后,又陆陆续续查探过白家往事。

      其实关于她的事很少,毕竟那时她只是一个小孩。

      但偶尔一字片语的间隙中,他能窥见那个被养的很娇气的女孩儿的影子。

      比如她的周岁宴办得格外盛大,白棋礼一介文弱书生当着众人的面在梅树下埋了一坛女儿红,说他的女儿想什么时候挖出来就什么时候挖出来。

      比如白棋礼参加宫宴时总会随身带个小布袋,见着好吃的点心水果就装到小布袋里说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秦鹤邻用这种方式参观白梅客的过往,却并不觉得更加了解她。

      像是一面镜子,照镜子的人骄纵张扬,可投射出来的影子却温婉谦和。

      秦鹤邻夹在其中,只觉得两个都很陌生。

      但面前人不是。

      他会因为她的低落而难过。

      或许这样说会有些可笑,但重生之后,只有白梅客才能给他带来点真实感。

      秦鹤邻顿了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先前并未胡说。”

      白梅客一怔,就听秦鹤邻继续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喜欢的食物的确有用。”

      秦鹤邻目光在白梅客一直没碰的那杯酒上凝了凝,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他并没有催促,也没有强迫,只是平平淡淡地告诉你,这杯酒会很好喝。

      白梅客一开始没有喝这杯酒是因为害怕秦鹤邻在里头下了什么药,但现在突然不怕了。

      酒液澄澈,她能清清楚楚看清杯底的纹样。

      她其实没喝过这酒,但她很确信,秦鹤邻说的是真的,她会喜欢这杯酒。

      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咽喉一路而下,所过之处像是燃起了一片烈火,她几乎是饮下的一瞬间就猛烈地咳咳嗽起来,像是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似的。

      秦鹤邻竟然会喜欢这样烈的酒?

      可刺痛平息下来之后,听着胸膛处震耳欲聋的心跳,她却感到了久违的宁静。

      是痛感予她的宁静。

      原本忧虑的事情好像都随着那一阵咳嗽排出体外。
      她本人随着心跳慢慢落回原地。

      秦鹤邻说的不错,她真的很喜欢。

      秦鹤邻又给白梅客新倒了一杯酒:“周夫人最晚今晚就会动手。”

      这些话像是已经在他脑海里练习了许久,十分顺畅地说了出来。

      “我会安排五人护着刘萍,如果必要的话,我会将她送到旁的地方,直到将这件事解决。”

      但白梅客与秦鹤邻都清楚,周尚锦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不成,这件事一定会惊动秦鹤邻,那时就没有杀刘萍的必要了。

      胸膛处还咚咚作响,白梅客又伸手去拿那杯酒,饮下之前,她看着秦鹤邻,

      “我没想到您会帮刘萍。”

      -

      白梅客回了鹤华堂,秦鹤邻最后并没有跟着她一起离开。

      他马上就要擢升,这几日忙着去各部观政。

      回去后她处理了一下午的家事,直到天色渐黑才见到罗浮回来,刘萍那边应当已经被安排好,罗浮又给她告了两日假。

      自从拿到管家钥匙后,白梅客的日子便没有从前那样悠闲。

      府中主子虽不多,但仆役不少,每三日各个门下都有人来禀报事务。

      白梅客失去娘亲时年纪还小,并没有到学习管家理事的年纪,现在直接上手,就有些磕磕绊绊。

      好在有庆安在一旁协助,很多事不至于一点头绪都摸不到。

      有些时候她也不知道秦鹤邻将庆安派到自己身边是为了什么,若说是眼线,庆安好像挺喜欢她,是那种长辈对小辈的喜欢。

      若说只是派来帮她,庆安又时不时去找秦鹤邻说一些关于她的事,一点都不避着她。

      庆安说她曾经是跟在秦鹤邻母亲身边的贴身侍婢,其实白梅客有些想问问关于秦鹤邻母亲,宛枫的事。

      尤其在秦鹤邻昨日说了“不需要她为他做什么”那些话后,秦鹤邻肯定不是生来就有这样的想法,而他对夫妻关系所有的了解应当都来自于他的爹娘。

      但话到嘴边,白梅客又停住了。

      秦鹤邻很快会被她杀死,她没有必要去关心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见到义父,然后杀掉秦鹤邻。

      白梅客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抬眸看向罗浮,她的精神有些恹恹,这样子很熟悉,白梅客经常在镜子中看到这样的自己。

      只是没想到罗浮竟然有一天也会这样。

      她对刘萍的情感其实远远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淡漠。

      此时已经不早,白梅客干脆叫庆安去休息。

      房中空下后,白梅客看向罗浮,语气温和但很容易让人信服:“刘萍不会有事的。”

      罗浮当然知道,秦鹤邻安排的几人武艺颇高,甚至周尚锦派过去的人不用动手,只要看这幅阵仗就能知道他们已经失败——秦鹤邻知道了夏睿的事。

      她只是有些意外:“我没想到您会找秦鹤邻。”

      秦鹤邻已经知道白梅客的身份,她以为两人应当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白梅客微微笑了笑,灯光下她的笑容看起来柔和又温暖。

      “毕竟我们是夫妻。”顿了顿,她想起花厅时秦鹤邻所答,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她做饭真的挺好吃。”

      唦——

      很轻盈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面上。

      屋内的白梅客和罗浮都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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