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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稻粱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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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
商业街区熙熙攘攘,年轻人的夜生活声色犬马,一沾水酒就容易起摩擦。
派出所开在KTV四百米外,夜场里一有动静,警察进门加拷人不用三分钟。
三分钟后,秦雨销面容平静地坐在审讯室里。
对面的男警察看着比她大不了多少,用一种高高在上审讯罪犯的姿态审问:“你今天晚上在清醒沉溺KTV用打伤了傅涔冬先生等人,有没有这回事?”
秦雨销漆黑的眼瞳清亮鉴人,睁眼说瞎话,“没有。”
她本来在KTV里兼职舞台DJ,富二代傅涔冬调戏她不成改为羞辱,她一时没忍住用拳头和他的鼻梁来了个亲密接触。
她赌傅涔冬自己都敢在车库里打人,里面没有按监控。
“所有人都指证是你打的!”男警察沉下声来还是很有威慑力,“你还说没有?”
秦雨销不卑不亢,“没有。”
“监控已经拍下了你击打他们的过程,该交代的交代,该承认的承认,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试图蒙混过关!”
有监控?
秦雨销抬眼道:“我看一下视频。”
男警察语气很冲,“你自己打没打人不知道么?”
旁边做笔录的女警察看起来要年长一些,按住冲动的男警察,“给她看一下吧。”
男警察脸色阴沉地给他播放了一段监控上面接下来的视频:
车库里光线昏暗,他们打架的地方处于死角,只有一个男人被秦雨销踹出来的时候进了视角里,其余的都是一声声惨叫、喊骂、以及击打和骨头错位声证明在发生斗殴事件。
说是她打的可以,她要就是不承认,警察也没有更为确切的证据。
而且她承认是她打的也没什么,她根本没下重手,骨头错位接回来就是了,鼻梁的脸上的伤最多最多算轻微伤,轻微伤不判刑,警察一般以双方调解来解决。
谁料这警察一开口就是:“你殴打他致轻伤二级,构成了刑事犯罪,你知道你要判几年么?”
“轻伤?”秦雨销微微皱眉,那傅涔冬是脆皮纸糊的?打了两下就轻伤二级了?
“不信?”男警察冷笑一声,将一份报告拍到她面前,“鉴定机构出的伤情鉴定,轻伤二级!”
秦雨销扫了一眼,确实是伤情鉴定书,上面还有公安局的印章。
从她动手打了他们,到现在才多久,有一个小时么?竟然连伤情鉴定都准备好了。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轻伤二级,公安局既然盖了章,就说明她得认这个结果。
那些人想捏死她,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没什么区别。
笔录做了很久,秦雨销咬死不认人是她打的,清透干净的黑眸里,全是着让人恼火的平静。
男警察火冒三丈,腾一下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配合签字谁都帮不了你!”
女警察拉了拉他,用眼神提醒他注意一点。
秦雨销内心镇定,但慢慢发觉自己身体出了异样,好像燃起了一簇火苗,越烧越旺,仿佛有千万只蚂蚁爬进血液骨髓里啃噬,浑身都痒。
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根据她看过的小说不难想到:这是喝了不干净的东西!
可是……是什么时候?
她今晚也只是在化妆间喝了自己的水……
自己的水!
她的包一直放在化妆间,那就是在她离开期间被人动了手脚!
是谁要害她??
秦雨销皱起眉,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抬眼对女警察道:“我想打个电话。”
女警察将她的手机递来,“你这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要是能争取到对方的原谅,事情就好办了。”
秦雨销没有接话,给男朋友打去电话。
但是今晚从她去兼职开始,给他发去的消息就没回,此时她打电话过去,竟然提示对方已关机。
她静静坐了半分钟,身上慢慢起了层灼热的汗。
这种情况,她的男朋友联系不上。
他答应今晚来夜场看她新学的架子鼓表演,他没来。
女警官又递过来一部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手机号码,“你可以试试拨打这个号码。”
秦雨销一眼扫过去就认出来了,这是傅涔冬的号码。
她蹙起眉,给她下药的人也是傅涔冬安排的?
现在给他打电话,无异于低头,将自己卖给了他。
她摇头婉拒,准备打电话问问男友的好兄弟,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有人匆匆进来,将男警察召了出去,神色凝重的在门口处和他说了什么。
男警察先是皱起眉,接着扭头看向她,盯着她的目光复杂深沉,意味难明。
秦雨销也不明所以。
男警察走过来,面色不善,但语气已经不冲了,“你可以走了。”
秦雨销:“……”
她拿着自己的包走出警察局,一辆她不认识,但看起来就贵得不行的加长版轿车停在路边。
一身黑色西服的司机站在车边,看见她走出来后立即迎了过来,谦和有礼,“秦小姐,我家少爷要见你。”
秦雨销心中波澜起伏,“你家少爷是?”
她害怕是傅涔冬,他一门心思睡她不成反挨了打,此时在门口堵她也有可能。
而她现在这种情况……
司机没有说话,恭敬地打开了车门,意思很明显,上车就知道了。
车内光线不明,秦雨销看不清里面的人是谁,顿了一秒,还是上了车,司机在身后将车门关上。
对方能给她弄出来,自然也能给她再弄进去。
车内的年轻男人在她上车后,意兴阑珊的目光从窗外移到了她身上。
对视的瞬间,秦雨销感觉心尖上被一根羽毛拂过。
男人肤色冷白,面容轮廓锋锐,五官俊美凌厉得近乎妖异邪肆,浓艳昳丽的眉目清冽冷厉,眸色黑白分明,眸光清寒如星,然而神色郁沉,眉宇间攒着淡淡的烦躁。
秦雨销心跳蓦地快了几分。
她怎么都没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林烬桁。
她和这人在两年前有过一次短暂交集,时宜事易,今晚她受制于人的时候,他就坐在楼上冷眼旁观。
她想,他应该不记得她了。
林烬桁姿态冷倦靠着椅背,修长冷白的手则搭在腿上,把玩着一块白色的莹润玉石,手比精雕细刻的玉石还要像艺术品。
光影昏昧,秦雨销不太能看真清他的面容,但目光落在身上凉得有如实质,他在审视她。
她尽量让语气平静,“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封闭空间里,他音色清越,嗓音有一种和她嗓音里若有若无的靡热截然不同的清冽,像山涧鸣泉,“你很缺钱?”
秦雨销,“……”
问这个干嘛?
她面对这个问题十分坦然,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让人窘迫的事,“对啊,不缺钱谁会出来兼职?”
她目前在京州大学读大二,不需要担心住宿水电问题,但京州的消费水平远超县城小镇,母亲给的生活费只在省着花的情况下勉强够她生活。
她还是喜欢靠自己兼职挣点钱,兜里有钱才会有安全感。
林烬桁清澈冷淡的声音像是响在耳侧,敲在人心上激起阵阵波澜,“你要多少?”
秦雨销疑惑地挑起眉,“你要给我啊?”
他收回视线,兴致缺缺,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秦雨销:“……”
这是什么冤……财神爷。
她明白世界上没有免费的东西,就像她不肯要男友的钱,收了就要还的,不是在这里还,就是在那里还。
她压制着药效下越发躁动的心跳,淡声问:“你也想睡我?”
她自问没几分姿色,不过是长得干净清纯了些,可能是真像KTV经理说的,这些公子少爷富二代吃腻了荤腥,想尝尝萝卜青菜的味道。
谁料她这话一说完,林烬桁脸上的冷淡出现了一丝裂痕,语气也带上了恼意,“谁想睡你了?你哪来的自信?”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一说话,秦雨销稍稍放松下来,“那你想要干嘛?总不能是钱多了烧得慌要扶危济贫吧,那你不如往山区捐,还有可爱的小朋友给你写感谢信。”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旁边的人气息越来越冷。
他近乎挤出一句话:“你和陆枫时分手。”
秦雨销,“……”
这人要给她钱,让她和男朋友分手??
相比于傅涔冬,秦雨销莫名的,并不反感这个男人。
她认真想了一下,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想让他做你男朋友?”
他刚刚说了对她不感兴趣,那就是看上她男朋友了,有钱人都玩得花,她觉得这种假设很有合理性。
君子有成人之美,要是他开的价合适,她愿意成全。
话音一落,林烬桁的脸沉得简直要滴水,“不会说话,就闭嘴。”
“哦。”秦雨销乖乖闭嘴。
手机响了一声,KTV经理将她今晚兼职费用转了过来,又担忧地问她怎么样了。
秦雨销收了钱,回了句没事了。
这种情况,应该算是没事了……吧。
车内两人谁都没说话,安静得能听清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秦雨销身体里的火几乎到了燎原的程度,每一根神经末梢都痒得无法忍耐,呼吸也慢慢变重,她抿紧唇,压抑呼吸。
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不等她开口说要走。
林烬桁就发现了她的异样,疑惑的视线扫过她,“你怎么了?”
“没事……”
药效作用下,她语调轻软,尾音不受控制的上钩,跟挠人的钩子似的。
“那个……今天晚上谢谢你。”秦雨销眉头紧锁,下颌绷紧,尽量让自己声线平稳,“不过我觉得钱这种东西还是自己赚的安心点,我和陆枫时该分手自然会分手,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着就要开门下车,身后响起男人清澈沉凉的声音。
他说:“秦雨销。”
秦雨销开车门的手一顿,心脏猛跳,诧异地慢慢转过头,对上林烬桁锐利的视线。
他用一个称呼,在她心湖掀起波澜。
原来他记得?
林烬桁薄唇微勾,“果然是你。”
两年前他和朋友们进入长白山未开发区域探险,不料碰上一伙穷凶极恶的药材偷猎者,发生冲突后,他腿受了伤,又和朋友们走散。
盛夏的原始森林草木浓郁,暴雨即将来临,天黑前他走不出去就会葬身在那里。
绝望之际,他听见了叶哨的声音。
寻声摸索过去后,他看见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女。
少女对山中地形了如指掌,野外林区的生存经验极为丰富,搀着受伤的他带去山腹中的护林员瞭望塔过了一夜。
如果不是再次看见她,他都要以为那次是被山中精魅所救。
秦雨销抿唇静默了两秒,垂下眼,声音发颤,“我救过你,你再帮我一次,怎么样?”
她在山里救过不少人,救他也只是举手之劳,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遇见。
来不及细究他什么时候认出她的,她真的……快不行了。
林烬桁凌厉的眉眼微微蹙起,“什么?”
秦雨销慢慢抬眼,清亮无辜的黑眸里氤氲着水汽,眼尾染了绯色,昏暗的车厢内,像蛊惑人心的妖精。
“我的水里,被人放了不干净的东西……”
林烬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