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寻笙伏伏

42、自卑

　　林絮回到一中的消息没有引起任何波澜，班上的同学象征性的表示完欢迎后，就纷纷投入紧迫的学习中，就连林絮也没工夫想其他的，一头扎进一中比恒盛快上不少的教学进度中。
　　班主任不知道林絮会突然转回一中的原因，但想也知道，大概是受不了恒盛那里的学习氛围里，毕竟那里的学生普遍成绩不怎么样，想在里面安安分分地学习不是件容易事。
　　因为林絮也是班上的佼佼者，班主任担心林絮在短时间内两个学校串着学会把握不好学习进度，于是抽空把她叫来了办公室。
　　“这是你去恒盛那两个月落下的测验卷和一些咱们学校老师出的查漏补缺题目，你抓紧时间把题目做了，这些都是老师讲过的，你要是有不理解的就问问老师同学。”
　　趁着课间，班主任多聊了两句，打听林絮在恒盛的生活情况，他们这种在好学校待久了的老师，多多少少会有些瞧不上恒盛那种档次的，总觉得那里教学质量不行跟老师和学生都有关。
　　“在恒盛过得怎么样啊？那边没有什么坏学生欺负你吧？”
　　林絮摇头，把一厚沓试卷理了理“没有，我过得很开心。”
　　换做别人回答这个问题，就算不好意思说恒盛的不好，也只会意思意思地回一句“还行，还可以”，但林絮却很认真地回答了一句“很开心”，这就有点出乎班主任的意料了。
　　难不成恒盛真的还不错？
　　他不再多说“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就把心也收一收，你到底还是咱们一中的学生。就和恒盛那些学生不一样，别看他们平日里学习氛围挺宽松，到了高考看成绩的时候就只能哭了。”
　　林絮不太喜欢老师这一副“唯成绩论”的模样，但他也没有坏心。她不想跟老师争辩，就简单聊了两句回到教室。
　　她这两个月落下的试卷各科目加起来足足有五十多套，要想做完得费不少时间，现在任务又紧，林絮一下子就觉得时间不够用了，课间的空余也全都趴在桌上写卷子，而整个教室就连课间都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教室里也没人收拾书包，她们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在下课铃响起之后再进行半个小时的自习，不强制，但自从班主任提过这个“建议”之后，几乎没人会早走。
　　林絮做完一套卷子发现已经离放学时间过了五分钟，她想起周逾白说的会来接自己放学，连忙收拾了几套卷子往教室外跑。
　　她起身的动作引起旁边同学的注意，大家往这边疑惑地看了眼，又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
　　“周逾白！”
　　一中里有不少班级也都会在放学后再自习一段时间，林絮跑出来时校门口还有不少人。
　　周逾白穿着恒盛的校服，他为了低调早就把机车换成了普通单车，可是两条长腿支着地，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十分显眼。
　　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软软地耷拉下来，偶尔会遮住眼角的那块疤，整个人的气势都被削弱了几分，显得好相处许多。
　　他听到林絮的声音回头看，下意识地就弯了弯眸子，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点显凶，以前觉得无所谓，显凶点还好呢？很多时候都不必他再多费口舌了，现在却不想让林絮看到自己凶的一面，怕她觉得受委屈
　　“你等急了吧。”
　　恒盛离一中距离很近，骑车三四分钟就能到。
　　林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下一秒沉甸甸的书包就被周逾白接了过去，他掂量着手里的重量皱了皱眉，不是嫌沉，是想到林絮每天都背这么重的书包回家就觉得心疼。
　　一中的学习任务比恒盛重多了，她怎么吃得消
　　“没等急，你都是这么晚走？”
　　学校门口人比较多，周逾白穿着外校的校服很惹眼，恒盛的差名声又是众所周知的，再加上周逾白长相痞气，身上还跟着一个一中的漂亮女孩子，校门口接孩子的家长都频频往这边看，再跟身边的人议论些什么。
　　周逾白不动声色地把林絮挡住，遇到指指点点的人就冷眼瞥过去，大概他的表情太吓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那些人便都怯怯地把视线挪开了。
　　林絮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视线，她揉着被书包勒痛的肩膀，认真回答周逾白的问题“是啊，我们要求要在放学后再自习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
　　周逾白看了眼时间，现在离一中的放学铃打响也不过过了十分钟而已，林絮一定是没有上完这个自习就跑出来了。
　　他抿抿唇，心里不太是滋味。
　　他又影响到她了
　　“以后你还是上完自习再出来，我等一会儿没关系的。”
　　林絮下意识就想拒绝，她着急出来就是想快点见到周逾白，能跟他多待一分钟都是好的，但她看着少年冷白的侧脸，微微紧绷的下颌，一下子就明白周逾白现在在想什么。
　　他肯定是在内疚自己影响到她了。
　　唉，这个笨蛋。
　　林絮于是语气轻松地答应了下来“好啊，那我们以后在学校门口那家奶茶店见面吧，你可以在那里学会儿习。”
　　周逾白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相伴回家，在林絮的小区前周逾白就停了下来。两人挥手告别后，林絮飞快地跑回了家。
　　她虽然没有上完自习就回来了，但因为想跟周逾白多待会儿，在路上磨磨蹭蹭了很长时间，周逾白连车都没骑，两人几乎是一路走回来的，现在离她往常到家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
　　“我回来了。”
　　“姐，我用你平板了哈。”
　　陆安在旷过一次辅导班后就再也没去上过，苏玉的心思都在林絮这里，也就没顾上他，他每天放学后美哉美哉地回家打游戏。
　　林絮应了一声，看到苏玉在厨房里做饭。
　　“回来了。”苏玉表情正常，看起来并没有留意到林絮这次回来得比往常要晚“洗洗手来吃饭吧。”
　　林絮放下心来“嗯”了一声，飞快地跑回房间把书包放下。
　　苏玉把汤盛出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按照林絮那个固执的性格，就算把她转回一中了，她也是不肯跟那个少年彻底分开的。
　　苏玉有心想要每天去接林絮放学，但她自己也有工作。再说了，她要是真看林絮看得那么严，这姑娘准要跟她闹脾气。
　　林絮平常温温柔柔的，好像软面团一样没有脾气。但真生起气来是不好哄的，她不想让两母女间留下不可磨灭的隔阂。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絮在一中待了几天，很快就适应了那里紧迫的学习节奏，连课间上个厕所都要拿着单词本记几个单词。
　　“林絮！”
　　任连智抱着一摞纸卷急匆匆跑来，跟林絮并肩往教室走“你都回来好几天了，我还没好好跟你打次招呼呢。”
　　鉴于他之前还专门找到恒盛跟林絮表白过的经历，林絮其实不太想跟他多聊，但人家又没做错什么，维持正常的同学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笑了笑“不用特意打招呼的。”
　　任连智是年级第一，他是那种稳扎稳打的学霸，从小就上各种补习班。生活全都被学习给占据了，这也导致他没什么跟女生来往的经验，不怎么会说话，显得很腼腆。
　　“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会在恒盛待完这个学期呢。”
　　说完，他又感觉自己这段话的意思特别像不希望林絮回来似的，尴尬地挠挠头，连忙补救“我不是不希望你回来的意思，是太惊讶了。不对，是惊喜，我看到你回来特别高兴。”
　　林絮笑了下，侧开身子让抱着东西的他先进教室，并不在意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
　　她先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学习，任连智就这么错过了跟她多聊几句的机会，懊恼地皱了下眉。
　　好在两人还是前后桌的关系，偶尔还是能找到机会说两句话的。
　　任连智暗暗给自己打气，虽然他已经被林絮给直接拒绝过了，但他气馁过后并不打算放弃，毕竟有几个人追心上人是一追就追到手的呢？
　　追女孩子嘛，得有耐心有信心，而且现在才高二，他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努力呢。
　　但任连智还是把情况想得太好了些，一中的学习任务太紧了，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除了上厕所的时间，大家卷得连头都不抬，整个课间都在忙着处理自己没做完的题目，课内的题目做完了，还会专门买课外的题做。
　　林絮也是一样，她还没把之前落下的那些试卷做完，精神跟其他人比起来就更紧迫些，有时候任连智转过来想要跟她说两句话，一看到林絮那认真思考的模样就说不出口了，生怕自己打扰到她。
　　这么一天下来，他根本就没机会跟林絮说两句学习之外的话。
　　这天放学，任连智打定主意要趁着这段时间找机会跟林絮聊聊，天天连话都没说怎么能产生感情呢？
　　于是在林絮拎着书包离开教室之后，任连智就迅速地追了上去
　　“林絮。”
　　任连智追上林絮，笑着说“我跟你一起走吧。”
　　他伸手要拿林絮的书包“我帮你拎。”
　　林絮连忙躲开他的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把书包背到肩上，跟任连智一起往校门口走。
　　路上，任连智抓紧时机，想着法儿地扯话题。
　　“你落下的那些卷子还没做完吧？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我也可以把我的卷子借给你看。”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已经借到了我同桌的卷子。”
　　她成绩也不差，一些不会的题目看看答案就能理解得差不多，并不需要任连智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讲。
　　“哦哦，那也没事，你有别的需要的也可以找我。”
　　看到林絮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任连智急忙补充道“你别误会，大家都是同学嘛！我只是想帮帮你，没什么别的意思。”
　　他也怕林絮再一次拒绝自己，只好用这种同学之间互帮互助的理由当借口。
　　他既然这么说，林絮就没有办法拒绝他了，只好点点头“谢谢你。”
　　“不客气，我是想着，如果你——”
　　两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林絮朝他挥挥手，飞快地跑向对面
　　“明天见！”
　　任连智呆呆的“明天见。”
　　她不坐公交车吗？任连智有些困惑，他以前看林絮都是坐公交车回家的，这次还准备和她一起坐车，多些相处的时间呢。
　　林絮飞快地跑进对面的奶茶店，周逾白已经等了她一会儿了，桌上摆了杯饮料和甜品，甜品的牌子价值不菲，应该是在别的地方买来的。
　　她弯着眼睛吃了口小蛋糕上作点缀的草莓“我喜欢草莓。”
　　周逾白帮她把吸管插好“明天还给你带。”
　　奶茶店的视野很好，周逾白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将校门口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当然也看到了林絮和任连智一起出来的场景。
　　这个男生尽管和他只是一面之缘，周逾白也将他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他看向林絮时那含蓄却也直白的眼神，周逾白再熟悉不过了。
　　跟自己比起来，林絮显然是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才更般配，哪怕是他俩早恋了。别人也只会说一句“郎才女貌”，他们走在一起，旁人看向他们的目光永远都不会是挑剔的、鄙夷的、惊讶的。
　　林絮那么优秀，理应跟这样的人站在一起才对。
　　周逾白其实不是个自卑的人，但他的家庭从未给予过他爱的底气，当有一个林絮站在他身边，他就不免感到局促和怀疑。
　　这样好的姑娘真的会属于他吗？
　　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她给的爱呢？
　　连父母的爱都没有拥有过的孩子，在遇到“爱”的时候，总是像个孤陋寡闻的可怜虫。
　　但林絮朝他笑一笑，周逾白就觉得这样的爱他还能再拥有一段时间，他还能抬头挺胸地站在众人面前。
　　因为他也是有人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