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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喜乐健康 ...

  •   华灯初上,浓黑的夜幕罩住整片天空。
      周逾白洗完澡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静静站了一会儿。
      没有擦干净水的头发还湿漉漉的,顺着脖颈流进衣服里。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个京城的陌生号码。
      周逾白看着那串数字顿了几秒才按下接通。
      “周逾白。”
      是个年老而威严依旧的男声。
      远在京城周家大宅的周老爷子周德宗一身硬挺的中山装,头一次亲自给这个孙子打电话。
      周逾白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机开了免提丢到茶几上,自己在冰箱里拿了瓶啤酒。
      周德宗听到这边的动静,明白周逾白还在听。
      他声音里已经有了些怒气。
      “周逾白,这就是你跟长辈的态度吗?!”
      周逾白啜了口啤酒,低低嗤笑一声
      “长辈?我可没有你这样的长辈。”
      “周逾白!”
      周德宗缓了口气,他这次打电话不是为了跟周逾白斗嘴的。
      “你是周家的子孙,这一点是永远不可能变的。”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暗黄色的小灯,周逾白的眉眼半数隐在黑暗里,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想说什么。”
      那头的周德宗语气微微缓和起来。
      “这周家的产业你将来是要继承大半的,现在就得开始做准备了。”
      他想起前不久跟宋家的商谈,以及宋湘语为了周逾白追到江城的事情。
      岁月留下的皱纹里睿智不减,眼里是属于商人特有的精光。
      “宋家那丫头是不是追到你那里了?”
      周逾白隐约明白了这次周德宗亲自打电话的真正原因,他手臂撑在沙发靠背上,仰头无声笑了起来,眼里却不见半点笑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老头子还真是半点没变,一点也没让人失望啊
      “怎么?”
      “宋家会是你以后事业上一个很好的助力,过段时间你回来京城,把订婚仪式给办了吧。”
      好像周逾白只是个为驰家产业服务的机器,在他眼里,什么都比不上利益。
      周逾白抬手就把空了的易拉罐扔到垃圾桶里,毫不掩饰地嘲讽周德宗。
      “联姻?就像周正庭一样吗?”
      那个在冷漠的商业婚姻里一败涂地的父亲,可怜又可悲。
      这么多年来没人敢在周德宗面前提那个早逝的儿子,周正庭是他最优秀的儿子,也是最软弱的,为了个女人堕落至死。
      拐杖狠狠敲击着木制地板,发出浑厚的声音。
      “周逾白!你不要不识好歹!”
      周逾白彻底没了跟他继续纠缠的心思。
      “周德宗,我不是你周家的子孙,更不可能继承周家的产业,请你最好放弃控制我的心思。”
      “不孝子!你给我滚回来!”
      然后周逾白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周德宗捂住胸口剧烈的喘息着,周序从外面跑过来,急忙给他喂了药。
      “爷爷,感觉好点了吗?”
      周德宗还在艰难的顺气。
      “这狼崽子,非气死我不可!”
      周序试图劝他。
      “您放养了周逾白这么多年,他对您心里有恨也是正常的。”
      “呵,你以为我瞧得上他,不过是为了我周家罢了,到底是他老子的种,他生来就得是在商场上的!“
      他从来没有照顾过这个孙子一天,对这个间接造成自己儿子死亡的孩子没有一点感情,更何况周逾白从来都不会低头服软,他就是个狼崽子。只是没想到现在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得到宋家的青睐,其实他的血脉里就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是个天生的经商的头脑,为了周家的辉煌,周逾白也必须要回来驰家。
      周序站起来,看着这个早已年迈,但头脑固执的老人,他沉沉地叹口气。
      “爷爷,您不要逼周逾白了,他真的是个硬性子。”
      周德宗摆摆手让周序出去。
      “这事你不要插手。”
      周序不放心周逾白,出去后又给周逾白打了个电话。
      但是周逾白没接。
      周家老宅里还灯火通明,大院里老爷子养的那只狼犬在草坪上撒欢,一切都平静又正常。
      周逾白儿时在这个宅子里住着,但很少有人谈起这个小少爷,大家似乎都默认了他的无存在感,现在他早就离开了这里,同样也没有记得他。
      周序比周逾白要年长很多,他之前还带过小周逾白一阵子,不过后来出国学习,就很少再见他了。
      他对这个弟弟心疼又愧疚,周家没有善待过他,以至于现在周逾白远走他乡,变得孤独又叛逆。如果可以,他不想周逾白再来负担这些,人生还有那么长,他应该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客厅里昏暗一片,连那盏小灯也关了,周逾白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垂着头。
      孤单成长十几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居然还对周德宗有侥幸心理,他驰余承一个“周”姓,可是没有当过一天的周家人。
      墙上的钟表不停的走动着,天地间好像只有指针缓缓的走动声。
      茶几上的手机亮起来,是林絮的电话。
      林絮喝着一杯热牛奶等周逾白接电话,这是苏玉的吩咐,为了给这个辛苦学习的女儿补充营养,她可是下了不少苦功夫。
      “周逾白。”
      手机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周逾白没有出声。
      林絮看看手机,确定是在通话中,她把牛奶先放到床头柜上。
      她似有所觉,轻轻地开口。
      “周逾白你是在不开心吗?“
      周逾白脾气不好,很暴躁,然而真正不开心的时候其实是很不爱说话的,闷闷的沉默着,什么也不说,也不会做些什么来发泄情绪,就只是一个人待着,这样更加令林絮不放心。
      等了半晌,周逾白才缓缓地“嗯”了一声,声音很小,像耳畔倏忽飘过的风,如果不是林絮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上面,可能都会听不到。
      林絮认真地想了想。
      “不开心的话,我给你念诗吧。”
      她不开心的时候会看看诗集,文字有一种它所独有的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到书桌上把之前在看的一个诗集翻出来,翻到有标识的一页,开始认真地给周逾白念诗。
      “去什么地方呢?这么晚了,美丽的火车,孤独的火车?凄苦是你汽笛的声音,令人记起了很多事情。为什么我不该挥舞手巾呢?乘客多少都跟我有亲。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希望周逾白事事顺遂,日日欢愉。
      女孩子的声音柔和细软,像清明的风,像香甜的糖,她的每一个轻缓的语调都浅浅入心,音符跳跃在胸腔之上,好似能引发共鸣。
      就在这一天晚上,林絮给周逾白念了很多首诗,最后合上书本的时候,林絮轻轻地对驰余说。
      “周逾白,你一定要开心呀。”
      这个沉默少言又不爱笑的少年,心里好像揣着很多事情,所以总是不开心,这让林絮很难过,她其实很少了解周逾白的经历,前世她喜欢上那个阳光下肆意的少年郎,以后就止步于此,直到现在一切重来,她才慢慢看到周逾白真正的模样。
      她此生别无所愿,只求周逾白能够喜乐康健。
      ……
      林絮的脚踝养了几天已经完全好了,许鸢倒是比她这个受伤的人还要高兴。
      “絮絮你的伤可算是好了,这几天都没有人陪我去小超市了。”
      学生时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跟小姐妹一起逛超市了,两三人手拉手的样子就是对青春最好的诠释。
      说到小超市许鸢就很兴奋,桌洞里正好也没有存粮了,两人就结伴去小超市扫荡。
      货架上只剩下最后一瓶蓝莓味的酸奶了,许鸢边回头喊林絮,边伸手去拿。
      “絮絮,你最喜欢的蓝莓酸奶只剩下最后一瓶了。”
      然而一双细长白皙的手却超过林絮的手先拿走了那瓶酸奶。
      许鸢就看着一身精致一群的宋湘语淡定地拿走酸奶,优雅的转身。
      宋湘语在路过林絮身边时还轻声“哼”了一声,故意让那瓶酸奶在林絮眼前晃过去。
      许鸢气得不行,又不能直接去抢回来。
      “这什么人啊!”
      她转头跟林絮说“絮絮,这人就是跟你抢不过周逾白,才来搞这些小动作的!”
      林絮拉拉许鸢的袖子,让她小声点。她倒是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只觉得这个女生的手法有点幼稚的好笑。
      “不要说这些了,我们买点别的吧。”
      最近班上兴起一股编织风,女生们都在用绳子编各种小饰品,连男生都有跟女生凑堆编绳的,偶尔谁编得丑不忍睹了就全班转着嘲笑一遍。
      被班里的这种氛围感染到,许鸢也准备编点东西玩,围着一堆彩色绳子挑挑捡捡。
      林絮还惦记着昨天晚上周逾白说他自己不开心,她虽然不懂得周逾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但这都不妨碍林絮哄周逾白开心。
      看到这一堆好看的绳子,林絮就起了这方面的心思,也买了一些。
      两人从来都没有碰过编织这种手工活,对此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好在班上很多人都会,并且很热衷教会别人,林絮和许鸢就跟着几个女同学慢慢学。
      教她们的女生是许鸢的前桌,给许鸢示范了一遍,但是许鸢第一次接触这些,总是会犯错,编了拆,拆了编,连续几次下来搞得许鸢都要愁得薅头皮了。
      女生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许鸢桌子上缠得乱七八糟的一堆绳线“要不你还是算了吧,你可能不适合这种手工活。”
      许鸢也很泄气,但是还是重新拿起来继续从头来。
      “不行啊,我必须得编一个出来。”
      在许鸢身上这种坚持不懈是真的很少见,她是个从来都不纠结的姑娘,从来都不会勉强自己,也没什么耐心,这样的人活的轻松又自在,也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
      和许鸢的笨拙比起来,倒是林絮学得很快,她就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掌握了几种编织方法,后面看许鸢努力奋战的样子还仔细纠正着她的错误,其余的时间就用来编织自己要编织的东西。
      这一天可以说是林絮过得最放肆的一天了,只要一下课她就迅速地拿起绳子,甚至为了赶工,在自习课上都偷偷摸摸的编,而且力求做到最好,稍有不满意就重新再来,一点都不怕麻烦,在这方面显得非常有耐心。
      这么不寻常的大胆表现,让许鸢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编织绳是要准备送给谁的,只能感叹一句爱情的伟大,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半成品,偷偷红了脸,跟林絮一样低下头继续奋战。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赶工,林絮总算是在放学前完成了这个小手工。
      林絮去隔壁班把周逾白喊出来,两只手背在身后,她俏皮的笑。
      “猜猜我要给你什么。”
      她鲜少露出这样兴奋的样子,朝气满满。
      周逾白看着这个才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眼里冷沉的光软和下来。
      他配合的摇头,但也是真的猜不出来,什么都是一样的,只要是她给的他都视若珍宝。
      “猜不出来。”
      林絮把手摊开来放到周逾白的眼前。
      小小的掌心里躺着一枚嫩黄色的向日葵。
      林絮晃晃手掌。
      “这是个挂件,我自己做的。”
      周逾白接过来看了一会儿,然后将它攥进手心。
      林絮抬眸期待地看着他。
      “你开心吗?”
      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驰余的嗓子干涩,只觉得眼眶酸涩。
      一个人艰难地走过了那么多难忍的苦难,磕磕绊绊成长到现在,一朝轻皱眉头,竟也有人愿意拿礼物来哄,待他似珍如宝。
      他说。
      “开心。”
      怎么能不开心呢,这个傻姑娘还不知道他有多不堪,满心满眼的都是他,拿自己宝贵的温柔来待他,让他心酸难耐。
      林絮满足地笑起来。
      “那你要一直开心呀。“
      “好。”
      一个“好”字掩住了少年所有的酸涩难言,胸腔里的震动剧烈,好像心脏在悲泣。
      然而周逾白不知道的是,向日葵的花语是: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最初林絮爱向日葵,因为这个充满希望的颜色像夏日里衣袂飞扬的周逾白,朝气蓬勃;后来林絮爱向日葵,只是因为对周逾白那快要溢出眉眼的欢喜,她独爱这一人,希望他生机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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