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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   一名壮汉领着提着药箱的老中医赶在前面,老和尚杵着拐杖焦急地紧跟其后。

      “小烟儿,你怎么不在屋内在这站着?”老和尚随着两人步伐稍慢,喘着气不解的看向她:“若非是老人又出了什么事?我们请大夫来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辜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淡笑着摇摇头:“无事。”

      老和尚放下心,然后四人一起进了房间里。

      老中医气喘吁吁三步做两步地走到床侧,当即神情严肃的弯腰抬手给床上的人诊脉。

      他摸了一会儿,才眉毛舒缓,认真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太过疲劳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一旁的壮汉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想到老人嘴里还念念有词,当即又担忧道:“那她这般情况是?”

      老中医缓了一下,轻声道:“这只是没睡安稳,很好解决,只要给老人开一副药,服下即可。”

      老和尚体力不支,被后进来的和尚搀扶着,听闻此言想起什么忽然视线落在辜烟身上,笑道:“小烟儿最近不是在学习安眠香,此番试试成效如何?”

      辜烟闻言怔愣一瞬,刚刚大胆的热忱已经被彻底压在心底,此时迟疑不决没底气的垂下长睫。

      空气忽然安静几秒,不过很快被身边人冷笑声打断。

      “哼……安魂香?”老中医冷笑着轻蔑地上下打量起她,“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瞎掺和什么芳疗,还是趁早嫁人为妻吧,那才是你们女子应该做的!”

      辜烟带着怒意的抬眸跟他对视,脸色一瞬间变得不太好,她一向最讨厌这样贬低女子的言论。

      她先前住在阰城郊区,种菜然后走几里的路到镇上卖出,这是她唯一的钱财来源,日复一日,年年如此。

      时常有被收买的媒人见她没有双亲,可以省去聘礼,劝她早日嫁人就可以摆脱务农的辛苦生活。

      可她不愿如此,即使务农生活艰辛又如何,也总是比出嫁从夫从此被行为规矩束缚一辈子来的强。

      偶然一次逛进香料店,得知坊间大火的香料竟是一名歌伎所制,她便当即下定决心想要学习调香,一定要自学出一门傍身本领。

      她可以学习芳疗让自己肆意而活,为何一定要顺从地一辈子循规蹈矩地伺候旁人?!

      “我可以用芳疗法让她安稳下来。”辜烟无法忍受他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打断,不服气又冷静的看向他。

      “哦?以为自己学了安魂香就了不起了吗?”老中医不紧不慢拉长拉高了尾音,显然是不信,眼中的不屑之情溢于言表:“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找到芳疗安魂香时总共翻了多少书籍,你数过吗?”

      辜烟惊愕一噎,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一瞬间真的回答不上来,沉默良久。

      这是她上山学习的第二年,这两年为了能够尽快提升翻了很多书,而记载有中医芳疗却很少很少。

      对方等了十几秒,看她吃惊的神色就已经心知肚明了,当即轻蔑又开口问道:“……那你知道中药治失眠的书总共有多少本吗?”

      “能用中药治好的为什么要费神费力学习中医芳疗去治呢?若是都如你这般自不量力找古法发展下去,岂不是越活也过去了,医学还怎么继续发展下去?!”

      辜烟一时间哑言,端正的脑袋不知何时已经垂下去,眼眸无神的望着地面。

      她上山的这一年不是没有成功过,但是以否定居多,曾经还有人问过她,学习中医芳疗有什么意义?

      是啊,她这样的有什么意义?

      她不仅还没找到,此刻还有些迷茫了。

      但她想坚持下去,觉得总有一刻她会忽然找到的。

      “好啦,小烟儿别丧气。”老和尚在一旁听着好不容易能插一句话,轻声安慰辜烟,然后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老中医:“那就麻烦大夫开一副中药,赶快熬了让老妇人喝下去吧。”

      辜烟本身底气不足,不知道这个中医芳疗是不是对的,这一下忽然像是一下被打回地下去了,思绪颇为疲惫。

      老中医开过药后便准备离开了,辜烟守在房间里,给老人服下中药后,坐在床边拿着热毛巾帮老人擦拭着冒冷汗的脸,动作忽然被熟悉的人声打断了。

      “小丫头你若是哪天放弃芳疗了,又狠了心地想学医,倒是可以再来找我。”

      话音刚落,只听见房间门合上的声音,辜烟手一僵,垂眸沉思起来。

      放弃……芳疗吗…?

      —

      辜烟昨夜老中医的话后,竟失眠了一夜,连点了安魂香都无用,翌日便顶着一双乌黑的眼底去见了老和尚。

      老和尚当即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她去寺庙后院子里坐。

      后院子里有一颗大槐树,满树正开着白色槐花,院子里花香四溢,按平时辜烟肯定会过去摘槐花的,可此时却毫无心情。

      辜烟也不想为难他,抿了一小口冒着热气的槐花茶,开口道:“长老觉得我还有必要学下去吗?”

      老和尚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着,过了十几秒才缓缓道:“……其实无论是对是错,只要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可以了。”

      见她还是一副不太懂的模样,老和尚耐心引领道:“若昨夜那位老妇人饮了药后,又因柏子仁引起了癣,小烟儿该如何做呢?”

      老和尚未曾给她回答时间,而是直接继续道:“若是那位老中医来治好了,他定会说一句‘芳疗一无是处,中医可以治万物。’这时候姑娘会想要说什么反驳,还是真的就此学中医?”

      辜烟愣了一下,过了许久摇摇头,脸色差了一些:“……我不知道。”

      “姑娘还是再多想想吧,想通答案困惑就解决……”老和尚沉默良久,语重心长说完,只听见一个稚嫩的童音朝着这边大喊。

      “长老,老婆婆醒了!她这时便要下山回家!”

      那约莫四尺高的小和尚没一会就跑了过来,看到辜烟后当即规矩行了一礼,然后担忧的看向老和尚:“长老,老婆婆身体还未恢复却执意要回去,这可如何是好?”

      老和尚还在认真思索,只听见旁边的人忽然开口道:“我送她回去。”

      两人皆是诧异地看向辜烟,脸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辜烟理了理衣裙起身,平静解释道:“老婆婆住在阰城郊区,我先前便住在那里,对那里很是熟悉,这次也刚好回去看望一下亲近之人。”

      老和尚没有阻拦,只是默默提醒道:“近几日阰城外可能不太平,小烟儿要小心,要快些回来才好。”

      小和尚声音带着奶腔,担忧道:“烟儿姐姐早去早回!”

      辜烟闻言淡笑一声,垂头看他,温声道:“可否麻烦你引我到老婆婆那去?”

      “请跟我来!”小和尚认真的点点头,当即走到她前面,回头恭敬道。

      两人一同去了老婆婆的房间,刚好撞见弓背的老人吃力的从里面慢慢走出来。

      见两人挡住了前去的路,老妇人迟疑几秒抬头,隐隐带着担忧,疑惑道:“两位是……”

      “老婆婆,这位是昨夜您昏倒了照顾您的烟儿姐姐。”小和尚耐心地解释道。

      辜烟解释了一番,老人听闻昨夜是她一直在照顾自己,心下一愣最后才信任地肯跟她下山。

      两人下了山便上了一辆马车,一盏茶的功夫就出城到了郊区。

      阰城只是一个小城,郊外全是落后的小村庄。

      下车以后马车便离开了,辜烟送老人回家,只见不远处的泥泞路上吵闹了一些。

      一群身影模糊男人站在那大声嚷嚷着什么,像是在起争执。

      紧接着人群中传来一道尖锐的男声:“你这个臭乞丐!敢抢我李大哥的东西吃!真该死!既然没钱还,那你就去给我当牛做马!”

      辜烟抬眸看向不远处嘈杂的源头,这样的事情常有发生,更何况是在天下不太平的时期。

      大多数的村民都只是冷漠的在一旁看戏,自己都已经顾不上了,更不可能会想到去帮忙。

      辜烟心里颇为无力地叹了口气。

      她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刚准备离开,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反抗不了,被高大的男人扯着头发粗鲁地从人群拖出来。

      她拼命挣扎着,哭喊着救命,却无人理她。

      那男人嘴里骂得很凶,正一路拖着向她这边走过来。

      辜烟看着这个场景,愣了一会儿,忽然手就被人紧紧的抓住了。

      那少女此时已经被拖到了她眼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特别用力的抓着她的手,白净的脸上哭痕未干,双眼通红,声音颤抖却又大声:“帮、帮我!帮我!”

      辜烟措不及防,瞳孔放大,被她拉着一个踉跄,身影不稳,差点摔倒。

      她心脏咯噔一下,条件反射的使劲的挣脱开手。

      挣脱开的那一刻,少女脸色惨白,绝望的眼神看着她,颤抖的嘴里还在碎碎念着:“求你了,帮帮我…”

      辜烟站在原地错愣,脑子里全都是她最后的那副绝望带着乞求的表情,心神不宁。

      直到少女被拉走了好一段距离,她才从神情恍惚中缓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喊了一声,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等等!”

      那群壮汉听到她的话都愣了一瞬停住了脚步,一个尾随脸上长满麻子的男人当即黑着脸气势汹汹的折回来,几步走到她面前。

      那人不耐烦咬着牙,抬手就要一把粗鲁地揪住她的衣领:“……咋地?想跟着这妞儿一起伺候爷们几个?”

      一旁大腹便便的男人忽然色眯眯地打量着她,走过来鬼使神差的抓紧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推开麻子脸男人:“你别吓到人姑娘了,不愿意跟咱走了可咋办?”

      辜烟被他抓着手感到一阵恶寒,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刚想挣脱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声嘶力竭的喊她名字。

      “烟儿!!!”

      “烟儿!”

      辜烟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一道极大的力气抓着她的手臂使劲将她推开,一旁的两个壮汉都错愣没来得及抓紧,只能看着她挣脱开控制。

      辜烟踉跄几步后当即又被来人扶住,对方温和嗓音带着哭腔,异常焦急忧心地喊道:“烟儿!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辜烟回过神时,只见一个比她稍高,双眼通红衣衫不整的小娘子正护在自己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心急如焚的看着自己。

      “……罗姐姐?!”辜烟惊愕一瞬,当即站稳了身子,担忧地将她牵到这边,安慰道:“我无事……”

      那个大腹便便的壮汉没有生气,反倒笑意更浓了,朝着不远处的人群堆里大喊了一句,故意拖着尾音:“哟!这不是王大哥你家媳妇,怎的今日不在屋里待着,倒出来四处勾引人了?”

      辜烟闻言瞳孔地震,刚开口想要问什么,一扭头看见对方脸色差到极致,忽然话一瞬间如刺一般哽在喉咙,什么都说不出。

      罗芸比她大两岁,跟她一样都是无父无母,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相依为命,却是生性乐观,温柔到了骨子里。

      王良是村里有名的不学无术的恶棍,曾经处处纠缠骚扰她,罗芸怎么会答应与他成婚?!

      罗芸脸色羞愤,动作却又几乎是卑微示弱的垂头,不敢看对面的男人,声音温和带着颤抖:“……这位姑娘不懂事,还请几位高抬贵手放了她……”

      麻子脸的男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人一手抓了回去,那人狂妄肆意笑道:“哈哈哈哈哈……行啊,那便过几日由你来偿还吧!”

      说完一群人大笑着便转身离去,只有罗芸身体僵滞在原地,脸色吓得惨白没有血色,整个人像是脱了魂一般。

      罗芸还在恍惚时便被一双温热的手紧紧的抓住,收回思绪才反应过来辜烟此时已经抱住了她。

      “……罗姐姐,你别怕。”辜烟见她被人欺负的都吓惨了也不敢反抗,不禁眼眶一热,忍不住内疚地哑着声安稳她。

      “我不怕……烟儿不是说要出去变得足够强,再回来保护我的吗?”罗芸抬手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脸色总算是红润了一些。

      辜烟闻言回想起昨日老中医的话,心里瞬间便凉透了几分,却又不想说明情况惹她担心,便开始生硬的转移话题:“……罗姐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那个王良逼迫你嫁给他的——”

      罗芸听到这话颇为慌乱的掩住她的嘴,悄声道:“嘘!烟儿小声一些,如今这此处都有他们的眼线,要是又惹上了他们,我恐怕不能帮你第二次!”

      辜烟瞬间领悟到罗芸的意思,心脏咯噔一下凉了半截,惊愣的一句话说不出。

      沉默了十几秒,辜烟忽然当即激动又固执拉住了罗芸的手,不由分说的便拉着她就开始往村外的方向走,哑声坚定道:“罗姐姐,你别在这受苦了,我带你离开!”

      罗芸怔愣一瞬回过神便无奈的挣脱了开了辜烟的手,眼尾发红:“烟儿,你听着,我已经成家有了孩子,走不了了,你还可以回去,回去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为什么不行?!罗姐姐我们可以离开像以前一样一起生活的……我们……”辜烟死死地抓住罗芸的手不愿意松开,感受到喉咙哽的难受到再不能继续说下去,只有眼泪从眼眶里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们……明明还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辜烟再也抑制不住了,轻耸着肩带着哭腔地喊出来:“……你、你…在这里会被束缚一辈子的!”

      罗芸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抬手极为温柔,安抚般的揉了揉她的头。

      辜烟抽泣着突然恍惚着好像看到了小时候,她每次受了委屈,或是被欺负了眼泪汪汪的时候,罗芸也总是这样温柔又耐心的陪在她身边,一点一点地安抚她,直到她不难过了笑出来为止。

      在对方移开手的一瞬间,她的头顶上忽然想起一道温柔坚定带着笑意的声音。

      “所以那条路烟儿一定要连我的那一份一起走下去。”

      —

      辜烟从郊区回来以后,一直感到心里闷闷,好不容易回到阰城镇上,刚打算上山回家,却路过平日喜欢的茶馆便有些想去散散心。

      她选了一个隐蔽的位置,放下东西点了一碟小吃。

      茶馆人也特别多,听书的人尤其认真,因为说书先生讲的是景国的事。

      “这景国的那位宴将军冷血无情,那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跟咱们大安的萧将军的一根汗毛都简直没法比!”

      “头脑和身手比不上就罢了,连脾气都比不上,萧将军可谓是大安第一君子,为人正派风度翩翩,与咱们的大皇子更是金兰之交!”

      “两人从小便在一起长大,一同习武,而且天赋异禀,萧将军弱冠之年就担任将军,至今也有八年之久…”

      突然台下有人不满他如此夸张的言语,便打断了他,大声道:“可我怎么听闻景国的那个宴将军是十七岁开始担任的,你所说宴将军身手差,怕不是骗大家的吧?”

      又有几个人在下面大喊道:“就是啊!”

      说书人捏了一把汗,又开口道:“当初宴将军护送贵妃娘娘入京,两国和亲的时候,曾与咱们的萧将军与宴将军较量过一次,宴将军不是输了吗?”

      “什么时候输了,那次不是赢了吗?”

      突然一个妩媚的女子不紧不慢的从楼上下了,轻笑一声,道:“公子怕不是记错了?”

      开口的那人突然感受到被人抓住了肩,转过头只看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他吓得身子一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结巴道:“好、好像…是、是…我记错了…”

      见在座的人没人再敢插嘴,老板娘满意的笑了笑,把手轻轻一扬,壮汉就松了手。

      那人吓得急忙跑了出去,辜烟见状也懂了些什么,收拾了一下东西跟着出去了。

      景国是大国,大安领域不过是其三分之一,两国若是相安无事,很明显是不会传出什么邻国宴将军如此不堪,抵不上萧将军一根汗毛的言论。

      如此这般,定是两国议和失败,临近敌对,有心之人有意在安抚民心。

      街道上仍旧热闹非凡,她踏出茶馆没几步,只听见了旁人又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三皇子今早刚到景国境内,就被人暗杀了!这下两国之间必定有一场恶战了…”

      她站在街道上,凉风吹来的那一瞬间,忽然觉得,大安好像下起了一场连绵不绝没有尽头的大雪,连同着她内心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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