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心跳》荼小颂

5、Faileas镜之魅影

　　“哎，凭啥你小子得了个A，我们都是C咧，快说写了什么鬼东西，撼得动冰川教授啊？”同班的越野大力夹起一块海鲜玉子烧，边投送进嘴里，边大声嚷嚷。
　　仙道不紧不慢嚼着芥末章鱼，自得其乐享受着味蕾被香辛料刺激的快感，听到越野不服气到夸张的问句，粲然一笑：“我嘛，最懂教授心，读心术，你会不会？”
　　“切！”越野翻了个白眼，本想附赠一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却忽然间想起什么转了话题。
　　“喂，听我Y大同学说，冰川教授貌似有段见不得光的师生恋，还因此被迫辞职了咧！”
　　“唔，这你也信？要知道我们Z大文学院排名数一数二，冰川......哦不，流川教授岂能随随便便进来，田冈校董那个保守派老顽固哎！”仙道含糊反驳了一句，其实心里也没底。
　　他会喜欢学生吗，这个问题令仙道有些在意，被绕进一个悖论里：既不希望传言是真，又隐隐期待这种可能性再度发生。
　　他很清楚自己，从见到流川第一眼起，就有强烈冲动想去深入了解冷若冰霜的表象下，是否潜藏着炽烈如岩浆喷发的心跳，他迷恋这种高度反差。
　　从加山又造画展那次对话分析，教授应该对习作有相当的好感，至于积累更多生活体验云云，大概是让他再写深刻一点的意思？
　　仙道神游物外的表情被越野捕捉到，他象征性挥了挥手企图拦截对方跑偏的思绪，最终只好以校际联谊会作为诱饵，“钓”仙道上钩。
　　“周末联谊会据说有校花级别的学妹来哦，我说你该找个可爱女朋友了吧，整天晃荡不无聊吗？”
　　“我？无聊？开玩笑嘛。”仙道指了指鼻子，恰到好处表达出不屑一顾的态度，诶，联谊会才最无聊......
　　此刻尚不清楚“A等生迅速攻略教授计划”的教授本尊，正忙于谢绝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相亲邀约。
　　“谢谢，近期没有结婚的打算。”
　　“不好意思，工作太忙真没时间约会。”
　　“我没记错的话，您已经第二次介绍这位女士了......没有没有，确实是没有缘分。”
　　“如何委婉拒绝”这个分寸拿捏感，是35岁的流川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经验，虽说是解构文学作品的翘楚，对于“解构”生活他依然苦手，不胜其扰之后愈发习惯以屏障物挡住外在侵扰。
　　譬如细框眼镜，教授近视度数不深，学生时代戴眼镜可以显得呆滞刻板些，能少很多青睐，没想到如今审美时过境迁，反而成为禁欲系必备道具。
　　对了，禁欲系，他不排斥藤真形容的“清教徒式生活”，没关系，他不需要任何人冒冒然闯进私人领地，孤身所能轻松营造的安全氛围，才是这位年轻有为教授的偏好。
　　他会在某一天清晨，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并非Narcissus式自恋倾向，从不觉得容貌优势能解决灵魂层面的问题，而是叩问，对亲密关系的渴望还剩下多少。
　　没想到打破平衡的“肇事者”是藤真，流川发誓从未见过好友这般春风满面的样子，令他不自禁拿某种吃饱飨足的小兽作比较，没差。
　　“牧很好，至少身体方面是契合的。”听到这句教授差点将刚入口的美式喷出来，死理性派一夜沦为恋爱俘虏，怎么看转变都称得上惊世骇俗。
　　于是压抑住过分好奇，尽可能以平和心态问：“你确定他是那个惊涛骇浪？”
　　藤真侧过头微笑注视他，手指交叠在马克杯前，周遭笼罩着温柔宜人的气息：“如果早点发现牧有这一面，说不定投降得更快啊！”
　　流川更加坚定了一贯以来的看法，这位校医朋友实在漂亮得过分，恋爱进行时简直放大到夺目不可直视的程度。
　　“流川，我很怕感情是让渡控制权，所以始终牢牢抓握在手里，可这样无法让我投入到某段良性关系里面，既然遇上了牧，我想试试让渡是什么样的感觉。”藤真讲得无比认真。
　　让渡控制权，流川不觉得那是个问题，也许对他而言最难的是懂得。
　　讨厌一厢情愿的过度施予，不分青红皂白的道德绑架，若追求恰到好处的熨帖算是自降标准，那么他根本不敢奢望另一个灵魂以前所未有的决心，冲撞自己坚如磐石的壁垒。
　　他不害怕恋爱，但害怕失望。
　　藤真从沉浸式思维暂时脱离，意识到流川心思有些凝重，半劝慰半鼓励道：“我们某方面有点像，跟镜像差不多，不过你给自己上的桎梏更多，相信我，大胆点没什么损失，大不了转身走人。”
　　转身走人，谈何容易，流川又咽下一口美式，苦涩提神，他习惯保持清醒，避免陷入不必要的瓜葛，即使不久后便领悟：真正的“瓜葛”找上门是不会提前打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