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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毁修为的第二种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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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安静的病房内,戴着厚镜片的少女扶了扶镜框,语气从容和缓,不急不慢,仿佛这句话从她口中而出只是漫不经心随口一言。
然而镜片之下,那闪烁着刺眼光芒的好奇双眼已经完全透露她的目的。
没错,赵菏抱紧怀中的试卷,她就是那么一个世俗八卦的普通人。
“然后,”病床上被“群狼”环视的“断臂”少女仰起头,神情无辜,“他住院了。”
住院了?
堵在病房内的几个少年面面相觑,最终,好奇心战胜一切,吞咽着口水说出他们能想象到的最恶毒的诅咒:“他是个疯子?”
“你们好恶毒啊。”病床上的人叹息着摇了摇头,歪着头想了一下,健全的手指在空气中比了下下跪的姿势,“他,手断了。”
手断了!
少年们惊奇地瞪大眼睛:“这手,怎么会断了?”
那个男人,之前不还很嚣张地要让医院赔偿他吗?难不成,难不成是有勇士挺身而出,把他的手折断了?
“就是,”病床上的少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只能发出一个短促的拟声词,“‘砰’的一声,然后,手就断了。”
“砰”,然后手断了?
少年们两两相视,看上去这个斗争很激烈啊。
“你们问她还不如问我,”
也不知道在门外听了多久的护士姐姐看着这越来越偏的画风,想也知道这群还没成年的少年们脑洞已经越来越大,忍不住想要为医院正正名声,
“我也是个当事人啊。”
当事人现身,少年们顿时抛弃无法动弹的卧床人士,嘴甜地凑到护士姐姐身前:“姐姐,然后发生了什么,你和我们说说嘛。”
护士姐姐沉吟半晌,突然发现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
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处于离谱中带了点严谨的状态之中,就算是现在,她也不清楚究竟什么时候才算是事件的转折点。
但如果真要说的话,还是得从那声惨叫入手。
被欺负的人没出声,作恶的人反而哀嚎连连,声势之大完全不像假装,所以即使护士当时并不情愿也还是过去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让她目睹了那神奇的一幕。
不是所有人都会有故事,但总有人会让自己发生事故。
这个总有人,说的就是那中年男人。
当时那个中年男人就站在病房的门旁。为了堵住病房唯一的出入口,他只能一条腿支撑,一条腿拦路。
医院的病房不大,男人的腿也不算短,理论上来说这个举动没有任何风险。
但理论毕竟只是理论,因为现实总有很多让人惊奇的意外。
所以这个意外,并不意外地出现了。
他的腿抖了一下,踢到了过道上一个并不起眼的晾衣杆。
医院的过道本没有晾衣杆,但有人带了,晾衣杆也就出现了。而带晾衣杆的人,就是中年男人他自己。
他原本就是打定主意要让自己母亲住院的,所以锅碗瓢盆一个不落地都带了过来,堆得过道满满当当。
这也是事发时,其他人没有出来阻拦的原因之一。因为当他们反应过来后,这些障碍物也让他们失去了最佳声援时间。
事情发展到现阶段,一切看上去都还挺正常。
踢到晾衣杆,以一个正常成年男子的反应速度,他也应该能够及时调整姿势站稳。
但问题是,他带的东西太多,也太零碎。
那根滚动的晾衣杆就像被推倒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连带着大部分的东西都像洪水般向他倾覆。
中年男人无处可逃。
虽然这些东西算不上重,可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还是影响到他的行动,而受力不稳的下场就是他毫无意外地失去了平衡。
他摔倒在地面,伴随着那一声凄厉的惨叫。
在场的护士是专业的,所以她们不会笑。但因为男人的吵闹声而被吸引过来的围观群众可没有得到过训练,所以憋不住笑也不是他们的错。
让中年男人觉得自尊受挫更不会是围观群众的错。
怒火无处发泄的男人只能惨叫着推开想要扶他的老母亲,泄愤般地抽出腿,踹了“垃圾堆”一脚。
肉眼可见的,男人的小臂变形了。
大概是刚才摔倒的时候,男人猝不及防间选择了用手臂来支撑身体的重量。加速度下产生的暴力冲击间接传导到前臂,让骨头破碎分离。
而刚才的那一推搡,更是加重了他的病情,让他的肢体变得更加肿胀。
抛开之前的事情不谈,他现在看上去还有些可怜。
“这位先生,请您暂时不要乱动,以免加重骨折的程度。骨科医生马上就会过来,请您耐心等待一下,我们会给予您专业的治疗。”
在说这段话的时候,护士忍不住神游了一下。
这怎么不能说巧呢?
骨科医生会来到这个楼层就是因为他弄伤了病房里的小姑娘。而现在,他自己伤得更重,更需要骨科的治疗。
要说幸运呢,的确很幸运,可以及时得到治疗。要说不行呢,也的确不幸,毕竟不是一般人会像他那么倒霉。
如果她不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她都要怀疑这个世界上存在因果报应了。
但这套官方的说法并不能让男人满意。
“我在你们医院受伤,你们医院本来就要对我负责任!”一谈到利益,男人是腰不酸腿不疼,叫嚷的声音洪亮清晰,“我要住院!不仅我要住院,我妈也住院,我们的住院费都得由你们医院承担。”
一旁的人群传来响亮的嘘声。
但只要不要脸,这个世界都会为他让路。
男人不以为然,反而扯着脖子大声嚷嚷:“我有证据,我就是在你们医院受伤的。如果你们不给我们住院费,我就举报你们,说你们打人!”
护士简直要被他气笑。
是他们死皮赖脸搬家到医院不肯走,又不是他们医院强行要求他们留下的。而且,这本来就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受伤的,偏偏还要把责任推给他们。
这多可笑啊,但护士还是沉默了。
虽然她有很多的理由可以为自己解释,但在外人眼中,事情就是中年男人所描述的那样,一切都发生在医院。
不管是为了息事宁人,还是为了医院自己的名声,医院都会选择减免一部分医疗费用并处罚她们。
可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护士丧气地垂着头,几乎可以预料自己的奖金远离自己而去。
工作,工作,工作,去他的工作。
钱少事多心还烦,还不如让世界爆炸!
大家一起超生,谁都没烦恼!
“嘀-嘀-嘀-嘀-”
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了护士内心不断蓄积的阴暗能量。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病床上的小姑娘突然之间就发生了心脏骤停。虽然只有一瞬,但也把她们吓得不轻。
她们需要排查是否有她们不清楚的隐藏疾患,还是说这就是单纯的机器故障。
有了更加紧急突发的状况,她们自然暂时也就忽视了中年男人。
这让男人很不爽。
他挣扎着起身:“人呢?没看到这里有个病人吗,你们就那么对待一个受伤的病人吗?”
“嘭!”
沉闷,但更加响亮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忍不住转过头,却只能看见一只颤颤巍巍的手从垃圾堆里虚弱但顽强地伸出。
“救,救命。”虚弱的声音再也不见之前的中气十足。
还是那个中年男人。
这一回可比上一回厉害。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触发了那个关键的作用点,只是轻轻一个触碰,所有的东西都神奇地往他身上倒下。
虽然东西不多,但也不少。几十斤的物品压在他的身上也是不小的负担。
他的手臂本来就没有经过进一步的治疗处理,现在又受到了二次伤害,肢体的变形更加厉害。
可以说,那只手已经看不出手臂的形状了。
更为凄惨的是,他的腿也没有保全。
在那堆垃圾的最上方,放着一个实心的铁块。不管男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带来它,但它肯定没有按照男人预期的那样发挥作用。
它砸在了男人的腿上。
结实,精准。
只一瞬间,男人的额间就充斥着冷汗,再也没有叫嚣的力气。
缓了好半晌,他才颤抖地举手呼救。
而就在这时,骨科医生也来到了这个楼层。
“嚯。”
他发出了惊奇的声音。
骨折更严重的,他不是没见过,但在医院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过。
感觉医院救死扶伤的招牌都要塌了。
“大夫,救命啊。”中年男人不得不认清现实,低头求救。
“小姚,你不是说有小姑娘胳膊脱臼吗?你也没和我说还有这么一个骨折的,我东西都没准备。”骨科医生皱着眉头,“先紧急处理一下,然后赶紧去做检查。”
“你们是不是要骗我钱?”检查两个字再次触动中年男人敏感的神经,他一下子又从快要死的虚弱中清醒过来,虚装声势地厉声指责,“我不做检查,你们赶紧给我治好。”
沉默,就是对他最好的回应。
骨科医生叹了口气:“你看你的手,你的腿,骨折肯定是有的,但骨折到什么程度,我们还需要做检查来确定。
“尽快检查,才能更快让你恢复。”
“你当老子那么好骗?”中年男人一点都没听进去,他挣扎着挪出来,“你们这些人就只想骗我们穷苦百姓口袋里的钱,我才不会信你!”
“哎,等等……”
骨科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刚塌方完的杂物堆再次因为中年男人的位移而倒塌,之留下一个意识不清的中年男人。
“他的家属在吗?”骨科医生叹了口气,“先尽快办理住院手续吧。”
看他现在的情况 ,不动手术是不可能的了。
不远处,轮椅上的老太太吃力地挪了过来,脸上还是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迷茫:“哦,好?”
同样迷茫的,还有回到病房的护士。
“乐乐,”她茫然地看着病床上的小姑娘,“他真的比你还痛了哎。”
“我知道。”病床上的女生叹了口气,“但是姐姐,这位医生应该是为我请的吧。”
“啊?”护士迟钝地转头,看见骨科医生似乎要走远的身影,突然惊醒,“薛医生等等,这里还有一个病人没处理!”
“我知道,”薛医生懒洋洋地开口,“但你们的治疗车还在外面呢。”
没有了男人的阻拦,凑巧那堆杂物倒塌的位置还偏离了病房门口,治疗车总算可以平稳地推入病房。
“脱臼,小问题。”薛医生简单摸了几下就判断出情况,“小姑娘成年了吗,是不是快高考了?”
“下学期高三,马上就要高考……?”病床上的少女话音截然而止,侧头看向一边甩手的薛医生。
“复位好了,一会再拍片检查一下。”薛医生看着平静中似乎带了点震惊的小姑娘,有些得意地秀起自己的手臂,“祖传手艺,安全无痛。”
但大人好不容易得瑟的机会也总是截然而止。
“处理刚才那个病人去,”护士一把推开他,“别伤了祖国花朵的眼。”
“好吧。”薛医生叹了口气,听话地走出病房。
他突然感觉自己太有良心也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这位刚入职的小护士不了解,但他可是医院的老员工了,第一眼就认出这个不幸被牵连的小姑娘可是他们医院大股东的女儿。
不过治病救人还是比在老板家女儿面前展示自己重要一点的。只要老板女儿还在这里住院,他总是能找到机会赢得升职加薪的机会的。
加油,薛良辉,下一个学科带头人就是你自己!
护士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感觉这个薛医生眼神怪怪的,还是让乐乐远离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