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稚》炽弥

5、第 5 章

　　国庆佳节，神慈巷的客流量整整翻了几番。
　　不少人也走进青北里，驻足在金枝槐下观赏拍照。

　　范晔叶从二楼下来，看见的光景便是——
　　盛怀理拿着一支粉色手机在给几个小女生拍照。
　　她娇唇啧啧，向他走过去。

　　“盛怀理。”

　　正忙着给女生拍照的少年闻声抬头，然而刚汲起笑意的墨黑瞳子在触到少女的第一眼便冷了下来。

　　今日的范晔叶，不像往日那样简单梳个马尾了事。
　　上端的乌木秀发用一个精致小巧的水晶发卡别起，剩下的都披在后背，只留一绺垂在胸前。

　　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凉凉目光定在她的嫣唇上：“你涂口红了？”

　　“嘘！”
　　少女骤时捂住他的嘴，小声说：“只涂了一点点，是我妈的唇蜜，你不要给她说。”

　　少年点了点头，等少女松开手，旋即冲着里屋忙碌的那位倩影喊：“姑奶奶，叶子她……”

　　范晔叶大惊失色，飞快地抹掉唇上的粉蜜，极其不满地瞪着说话人：“这样总行了吧！”

　　“谢谢你。”

　　一道甜美的女声插进他俩的对话，范晔叶看过去。
　　女生全身上下都是Céline新款，整个一贵气逼人的娇娇女。
　　虽然她家也是二代，不存在仇富心里，但她就是莫名瞅这个女生不顺眼。

　　盛怀理回头，递过手里的粉红手机：“不用谢。”

　　女生接过，飞快瞄了眼说话的少年，轻轻问询：“你是住在神慈巷里的本地人吗？”

　　盛怀理颔首，仅礼貌答声：“是的。”

　　两眼跃上轻微的喜悦，女生探问道：“那你肯定知道这巷子里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吧？”

　　“嗯，出了青北里往右走百来米有个风雨桥，过了风雨桥有清朝文人墨客的碑帖。
　　至于好吃的，可以试试陈氏早点铺，里面的小米红……”

　　一听他要推荐她最喜欢的陈氏，范晔叶当即出声打断。
　　“我在这儿待的时间长，其实米家的小米烙更正宗，就在风雨桥边，你可以去试试。”

　　女生微微一笑：“好的，谢谢。”

　　范晔叶摇头：“不用谢。”又对着盛怀理说，“走吧。”

　　“诶。”
　　又一声细小的唤传来。

　　范晔叶不自觉蹙了蹙眉心，遵循着进屋是客的原则，堆起笑，耐心问：“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想问问，”女生忽然觑了眼盛怀理，小声附在范晔叶耳畔，“他叫什么名字。”

　　忍着心底突生的不悦，范晔叶稍稍与眼前这位陌生游客拉开距离。
　　胳膊不经意擦过身侧少年的左手，她又往他那边贴了贴，用正常音量回答：“他叫盛怀理。”

　　一腔情意都被范晔叶的回答暴露在青天下。
　　那女生羞红了脸，拉过身旁的妹妹，低着头奔了出去。

　　而另一当事人盛怀理，目光黏放在身边少女的脸上。
　　见她眉眼看着落荒而逃的人影窃笑，他也不自觉跟着压弯唇角：“小叶子，走吧。”

　　少女收起笑，率先迈出一步，还不忘回头向身后的少年邀功。
　　“你看我多好，帮你在高考状元的康庄大道上成功解决一个花痴路障。”

　　手背上的温玉触感消失，少年跟上她，又恢复一副不着调的邪佞模样。
　　“多谢小叶子，明天陪你看日出。”

　　“……那也等你赢了于拯再说。”

　　-

　　虽说于拯与盛怀理身型身高无二区别，但对于跆拳道的招式技巧，从小就学的盛怀理更熟稔几分。
　　几个回合下来，也是他领先比分。

　　“啪啪啪——”
　　室内的观众在比赛结束后开始喝彩。

　　范晔叶也这番精彩绝伦的表演惊艳到，在人群里不停地拍着小手。

　　见盛怀理的目光从台上扫来，她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无声说着：“真棒。”
　　随即，又接收到于拯的视线，范晔叶赶紧放下手，端坐直腰，对他温婉地笑了笑。

　　两副面孔悉数落进盛怀理的眼，他嘲弄了下唇角，把黑毛巾往右肩一搭，便率先走进了更衣室。

　　于拯下台，走到范晔叶身前，稍微擦拭了下眼角的汗滴，说：“范同学，国庆快乐。”

　　范晔叶指尖勾住胸前的秀发，娇羞地顺了顺发梢，嗓音细细答：“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你。”

　　话音落下，她忽然懊恼到没对他说声国庆快乐，正想开口，更衣室的门啪嗒一声，她惊得看过去。

　　盛怀理换回了方才白衬衫牛仔裤的休闲穿搭，沉坠着眉眼，从里间走了出来。

　　“我去换衣服了，范同学。”

　　范晔叶唔了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那走远的背影唤声：“班长，我等你出来。”

　　盛怀理抿紧了唇，与少女口中的班长擦肩而过。
　　瞥了眼少女赧红的倩颜，他慢条斯理取出柜子里的水杯，便看见玻璃窗上映出的纤细身影正蹑手蹑脚向他走来。

　　他松了唇，故作视而不见。
　　下一秒，果然一声拔高的嘿，轰炸他的耳畔。

　　盛怀理配合地啊了声，假装受到惊吓似的退后几步。

　　“哈哈哈哈！”
　　范晔叶瞧着少年的反应，笑弯了腰。

　　“啪嗒。”
　　更衣室的门打开。

　　范晔叶忙不迭合上因笑而张圆的唇，尴尬翻出早就备好的跌打膏，她面色的红又酌深了几度。
　　“班长，如果回家身体疼，就试试这药吧。”

　　一旁的盛怀理身子微怔。
　　他投眼看去，少女眉眼弯弯，像是满片的银河曙光都住进了她的圆眼里。
　　可她的光只围着他身侧的这位少年转。

　　于拯拿过跌打膏，擦了擦额角的汗，俊脸越发白净纯澈，一对柳叶眼濯濯发亮。
　　“谢谢范同学，班长今天就收下未来学生主席的贿赂了，到时候定会投你一票。”

　　范晔叶顿时笑靥可人。
　　“你可是我的竞争对手，哪有给竞争对手投票的。”

　　于拯噙着唇边的笑，目色柔和，缓缓道：“输给你没关系。”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她一时呆滞住。

　　盛怀理骤时眉间颇沉，也无意再听，从二人中间往外走去：“借过。”

　　范晔叶倏然回了神，眼看那道身影已然出了道馆的大门，她匆忙一笑。
　　“那我们学校见。”

　　于拯颔首，冲她微微挥了挥手：“好，范同学。”

　　几步奔出大门，范晔叶四下梭巡，终于捉到那抹熟悉的人影。

　　“怀理！”

　　离她几米远的少年只顿了一秒，又长腿大迈，脚下生风，过了马路。

　　“盛怀理！”
　　范晔叶加速跑了几步，终是在红灯前追上了那抹俊挺的身影：“你怎么了？”

　　“没什么，口渴。”
　　说着，他往自助饮水机里砰砰投了几个硬币，摁下可乐。

　　“那你也不叫上我……”
　　取水口通的一声震响，吓得范晔叶霎时忘了后面的话。

　　彼此沉默了几秒，盛怀理弯腰取出水，抿了抿唇，揭开瓶盖，递到少女面前：“喝吗？”

　　见他语气没了方才的漠然，她比了个小指甲盖：“可是我只想喝一小口。”

　　“你先喝。”

　　“嗯，”范晔叶喝了小口，凉爽刺激的可乐滚过喉咙，她满足地眯起眼，“给你。”

　　瞧见她这般模样，盛怀理终是缓和了脸色，语气携了丝平日里的戏谑。
　　“看你喝个可乐像是在偷喝酒似的。”

　　范晔叶讶然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喝酒是这个样子？”

　　这次倒是轮到少年诧异，眉梢轻扬，他反问：“你喝酒？”

　　“嘘——”
　　她拉他到角落里，小声解释：“只喝了一点点张姨做的青梅酒。”

　　听到青梅二字，少年的面色柔和下来，凝着眼前的少女，嗓声温温：“喜欢？”

　　“嗯！你是不知道，那酒又甜又涩，味道好特别，真的好好喝！”

　　见她连用了三个好字，少年拍了拍她的脑袋，俯下身，与她冒出星星的眼睛平视。
　　“小叶子要是再偷偷喝酒的话，我就告诉姑奶奶。”

　　“别啊，怀理！”
　　范晔叶面露一丝惶恐，拉住少年的衣袖，左右摇了摇，央长着语调，说：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十六岁了再喝。”

　　少年并没有应声，只静静凝着嘟囔着认错的少女，任由她放声撒娇，以他多年未见的小女孩情态。

　　“怀理，怀——理，我错了，你别告诉我妈，她肯定会告诉我爸的。
　　你知道我爸那大个子，要是一掌呼下来，你姑姑我就怕要和你阴阳相隔了。”

　　这话入了耳，少年伸出修长的两指，夹住那口无遮拦的樱桃小嘴：“范晔叶，好好说话。”

　　她扁长着鸭子嘴，扒开他的手指，摇着头说：“理儿，姑姑错了，你别告诉我妈，好不好？”

　　他无奈，把手里的饮料一饮而尽，再次脱口的嗓声仿佛也存了可乐气泡，舒舒冽冽。
　　“好，现在去我家上课。”

　　“我就知道，你才没那么大方……”

　　少年睨了她一眼：“范晔叶，是谁想直升华铭？”

　　“我……”
　　少女低着头，又不满地嘀咕：“可是现在才国庆第一天，我还想玩玩嘛。”

　　“那你玩吧，到时候你的于班长考进高中部，某人可不得眼泪汪汪跑到我家哭。”

　　少女瞬间高扬起头颅，发出的声音颇有洒热血的舍我气势。
　　“……现在，立刻，我要学习！我爱历史，历史爱我！
　　但是，盛怀理，你说刚刚我大笑的样子被他看见，是不是很丑，丢了淑女的形象？”

　　盛怀理停下脚步，垂眼望进少女紧张的双瞳，他缓着嗓声，温煦柔哄：
　　“不丑，你本来就很可爱。”

　　范晔叶的瞳目霎时亮璨：“真的？”

　　他迈出长腿，先一步走上人行道，丢下句话：“相信校草的审美不会错。”

　　她捉紧小挎包带，追上他的步伐。
　　“......你怎么那么臭美，盛怀理。”

　　“贴吧你不看？”

　　瞅见少女懵懂的眼神，盛怀理添了句解释。
　　“最近的精华帖里，上千位同学投票，我人气第一，你的于班长人气第二。加油，小叶子。”

　　“啊？那么多人都知道他？那我......”

　　“不一定。”
　　他轻声打断少女的话，俯身在她的鼻尖刮了刮，一双墨玉的眸子蕴出淡淡的笑。

　　“近水楼台先得月，别人再好，也不是他想要停靠的楼台。”

　　被他一番话点醒，范晔叶面上转晴，握紧小拳头，为自己加油打气。

　　“我知道啦！我会以真我和他相处的。”
　　末了，她冲少年眨了眨眼，调皮说道：“毕竟校草的审美肯定很高。”

　　眉梢染了冷峻，盛怀理捏扁手中的空饮料瓶，扔进街边的垃圾桶里，才转过身对少女说：“国庆后就有测试，今天做三套试卷。”

　　“什么？！三套？要我的脑命了……”

　　看着少女撅高小嘴的委屈模样，他屈弯手指，敲了敲她蹙着的眉心，褪尽眉梢的冷，宠溺之意浮现。

　　“走，回家。看看你今晚过去，脑命还剩多少进度条，够不够国庆假期后见你的好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