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丽虎皮鹦鹉》八回秋

42、第 42 章

　　“我跟你爸爸妈妈都聊过。”
　　“我知道。”
　　“如果，你还喜欢易崇，那么我们都无条件支持你们。不过但凡你有一丝顾虑，那你还是不要和易崇见面为好。”
　　程阳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母亲逼自己吃姜的事情。程阳讨厌吃姜，是在母亲把姜丝和土豆丝放在一起炒，程阳不小心吃到后发现的。母亲说吃姜可以暖胃，她会把姜切得细碎，然后放在每一道菜里，程阳每次都会很耐心地把小小的姜块挑掉。后来母亲包了饺子，他吃第一个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有姜的味道，但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那个饺子，母亲就在一旁哈哈大笑：看吧，你是可以吃姜的。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程阳很怕吃饺子，白色的面皮里包含着太多未知了，也许下一次就是一个完整的姜块。
　　凡是父母都会这样吗，在孩子一遍遍表达反对的情绪之后，他们仍会进一步试探孩子的底线，直到真正伤害到孩子才会幡然醒悟？
　　这到底是为什么，如果说这也是爱的表达，那未免也太过悲哀了些。
　　程阳没有回答易父的话，转而换了话题：“叔叔你听说过壮丽虎皮鹦鹉吗？”
　　“是鸟吗，名字倒是很奇特。”
　　“对，虽然奇特，但这个鹦鹉是真实存在的。就像同性之间的爱情一样。”
　　“很有哲理的话。”
　　“也是易崇告诉我的。”
　　“这小子……”
　　“我其实接受这件事。当初我想要结束一方面是因为我的懦弱，另一方面是我确实有很多顾虑。我并非不相信易崇对我的感情，我只是，对自己不够自信。原生家庭的阴影，说矫情点，我也有那种东西。因为我是长子，父母要求我懂事。但他们又因为我的懂事，觉得我好像什么都可以自己做好，所以对我忽略了很多，导致我觉得自己不配被爱。我善于成全别人，应该说我以为是这样，但最后却伤害了所有人。这次，我想改正自己的错误。”
　　程阳站了起来，医院的铁栅栏对面隔一条马路是一个公园，也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此时此刻，一对年轻夫妇正牵着孩童的手慢悠悠地散步，雨过天晴，乌云消散，阳光落在人间，越来越明亮，地面上成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坚定。
　　程阳深吸了口气，继续道：“还有，易崇让我相信爱，让我相信我是被爱的。他的爱，直白热烈，不会让我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这样对我。我曾经也以为时间能够冲淡一切，但直到失去他之后我才发现，我的世界又变成黑白两色，又回到了极度自卑极度封闭的状态，我知道我仍然会成全别人然后伤害别人，永远处在这样的漩涡之中。我来，不是为了拯救易崇，而是求他来拯救我。”
　　程阳见到易崇的时候，他正要做起来用餐。他头上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帽子正中间有个字母Y，是高中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买的，那时候易崇脑袋被他自己撞出了脑震荡。
　　程阳站在门口，冲易崇微微一笑：“易崇。”
　　午饭后天气变得越来越好，喧嚣像是一下子冲破窗口，很快弥散开来，占领每寸空气。
　　住院部后面那块草地上陆陆续续地来了很多人，大都是家属陪着病患。程阳陪着易崇来到了这里，仍旧是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想这样，现在你更加瞧不上我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程阳一方面担心易崇的身体，一方面又觉得心里实在很畅快，像是吐出了长久以来憋闷的浊气。
　　易崇原来也会自卑吗，说什么瞧得上瞧不上的话。
　　“这段时间，我很想你。”
　　“你说什么？”易崇抬起头，甚是惊讶。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不会是在耍我吧？”
　　“我耍你做什么，你不是说以后有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吗，我想通了，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我就来了。怎么，我来迟了吗？”
　　“你真的认真的？”
　　“认真的。”
　　“啊，太好了，感谢医生让我活着，不然我就亏大了。”
　　此话一出，程阳知道，易崇此刻是健康的，他甚至都可以开玩笑了。
　　“真的不骗我对吧？”易崇再次确认。
　　“不骗你。我喜欢你。”程阳依旧很耐心地回答了。
　　“那我就这样原谅你是不是有点亏啊……”
　　“等你出院之后我送你一件礼物。”
　　“好！”
　　“你还真有男子气概啊，这么大事情瞒着我。”
　　“我说瞒着你他们就真的瞒着你，我其实巴不得他们有谁能告诉你，好让你可怜我再来找我，要不然我还能早点见到你呢。”
　　“那你都这样了，肯定得顺着你啊。”
　　“不过你打算送我什么，我觉得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哈哈哈哈哈哈，是哆啦A梦玩偶。”
　　“我已经有了，而且不脏，我都很珍惜的，换一个吧。”
　　“有件事情我一直挺对不起你的。”
　　“什么，你在我住院的时候和那个王颖做什么了吗？”
　　“不是那方面的事情。”程阳有些无奈。
　　“哦，那你说吧，只要不是这个其他我都无所谓。”
　　“真的？”
　　“真的。”
　　“你不会生气？”
　　“只要我们之间没有第三者，我都不会生气。”
　　“其实那个娃娃，不是我送给你的。”
　　“什么？”
　　“当时我和朱星宇去玩，根本没记得你生日。徐阿姨为了哄你高兴，就自己去买了一个玩具说是我买的。”
　　“什么！”
　　“说好了不生气呐。”
　　“我靠，浪费我感情！”
　　“以后我每年都送。”
　　“好吧。”
　　“你还真容易妥协。”
　　“我对你一直都这样，只不过之前你不在意我，也不跟我服软，所以才不知道罢了。”
　　“好了别记仇了。”
　　“只要不是有关第三者的事情，我都不会记你的仇。”
　　“好了我饿了。”
　　“那我给你叫碗番茄面。”
　　“去你的。”
　　“开玩笑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