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丽虎皮鹦鹉》八回秋

40、第 40 章

　　“这样走下去太辛苦了，反正我们之后都会各自找女孩子结婚的，不如现在就分开吧。”程阳听见自己的声音。
　　易崇一把抓住程阳的双肩：“凭什么，知道我们走到现在这一步我付出了什么吗，凭什么你一句话就可以不作数，我不要，我不答应！”
　　“或许，我还是喜欢女生吧。真的对不起。”至少在高中之前，他是很确定自己是喜欢女孩子的。
　　这些话如同冰水从易崇头顶直直地浇灌而下，他顿时气焰全无，紧紧抓住程阳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我求求……求求你你别这么说啊！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凡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你的人是可以很顺利的，为什么非要挑最难的那一条呢？为什么非要给自己的人生设置阻碍呢？”
　　说完这句话，程阳发现自己变成了和倪佳一样的人。人真的是很奇怪，一方面，他认为倪佳站在另一个阶级上讨伐自己，另一方面，程阳不也是认同了倪佳的观点，并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揣测易崇吗。
　　就像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认为自己有无限的委屈，到头来，自己也不过是刽子手的一员。他和易崇无法共情对方，这就是他们无法在一起的原因。
　　“因为我爱你啊，我他妈的爱你，我不是说过很多遍，说得很清楚了吗？我只是想让你回来哄我一次，就一次，你说你不会见她的，以后会好好和父母说，我都会体谅你，给你时间。你不来，好，那我再去找你，反正两个人总要有一个先服软，我觉得这件事我做也无所谓，但是，我真的忍受不了你要跟我分开。”
　　程阳第一次见到易崇的眼泪，但他心中像是毫无波澜一样，冰冷的情绪和语气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易崇，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真正离不开谁的，时间久了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我曾经还逼自己恨你，但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求求你了程阳，我求你行吗？”
　　“你不要这样，我不值得。”
　　“可是我觉得值得，我觉得最值得。”
　　“不要哭你不要这样。”
　　“别离开我……”
　　易崇死死地抱住了程阳。
　　拥抱之前常被“短暂的”来修饰，所以拥抱解决不了问题，事情有开始就会有结束。
　　程阳删掉了易崇的所有联系方式，他是参考李二分手的做法，李二说过“情侣分手还能做朋友这种话完全是扯淡。”要分手就必须要断了联系，这就像是一种仪式。
　　易崇也没再打电话过来，程阳其实很诧异易崇能够这样轻易地放手。
　　舍友其实也能看出来程阳的情绪不大对，多少都能猜到大概。他们借着宿舍好久没聚餐的名义一起出去好好喝了一顿。
　　都说酒能够使人暂时忘记痛苦，程阳觉得，在这种时候，但凡作践自己的事情都可以让人发泄情绪，喝酒不过是其中比较体面的一种做法。
　　程阳酒量差得狠，一瓶啤酒没喝完他就觉得有些难受想吐，不过真的让他暂时忘却了易崇。
　　程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宿舍的，和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以为是在梦中，直到孙老大喊了句“谁手机响了快接啊。”程阳才闭着眼睛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微微睁开了下眼睛滑动绿色键。
　　对方一直未说话，在程阳快到睡去的时候，手机里传出了略带嘶哑的声音：“真的要分手？”
　　程阳顿时酒醒了大半，是易崇。
　　“对我们都好。”
　　说完这句话，泪水从程阳眼角滑落洇湿了枕巾。他知道，他和易崇，这是真的结束了。
　　他死死咬着嘴唇，很快铁锈味儿在唇舌见弥漫开来，但他的泪水仍旧失控似地往下落。
　　这之后的两个月，程阳每天都是在想念易崇的时光里度过的，夜晚好不容易入睡，梦里也全是易崇的影子。
　　在这里用“想念”这个词也许并不恰当，但他就是每时每刻都想到易崇，想到之前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有时候还会幻想多年以后他们的重逢，那时候程阳也积累了很多的财富，他们属于相同的阶级。舍友也对他和易崇的恋情表达了真诚的祝福，还有父母。后来他还遇到了朱星宇和曹思琪，他们两个结婚了，还有了孩子，和程阳也都冰释前嫌，友谊恢复如初。
　　因为是幻想，所以是绝对不会实现的事情。
　　寒假的时候，程阳和孙老大都没回老家。他们去一个临海的城市找了份假期工。两个人还计划在开学之前去看次大海。
　　好像大多数年轻人都对看海有种执念，像是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一般。海洋足够宽大，也许见到大海，会觉得自己那些你来我往的烦心事根本是不值一提的，也许是这样吧。
　　看海那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加上正是初春，天寒料峭，他们吹了一会儿海风实在受不了了，就狼狈地回到了酒店。第二天程阳就发起了高烧，在火车上吃了药，一觉睡到了站。
　　不过这场感冒绵延了一周才见好转，在这七天里，程阳一直处于一种临界的状态。
　　他能清楚地听到舍友在讨论什么，但那些话如同羽毛划过耳际，马上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期间，他除了吃药和上厕所，几乎没有下过床。嗅觉丧失，也不会感到饥饿。闭上眼睛，他和易崇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如同走马观花，一幕幕在眼前掠过。他和易崇大学在一起将近三年的时光，身处其中的时候，不觉得两个人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情，但正是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渗入骨髓，难以割离。
　　最清晰的是，他记得一个午后，房间里没有开灯，夕阳透过窗落在客厅的地板上，程阳趴在沙发上看书，易崇坐在他身边敲击着键盘，两个人没有交谈，只有沙沙的翻书声和敲击键盘的声音。这样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一幕，一直闪现在程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