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丽虎皮鹦鹉》八回秋

38、第 38 章

　　程阳仍旧记得高中那晚，易崇拿起砖头撞得满脸血污。
　　“易崇……”程阳把手轻轻搭在易崇肩膀上。
　　易崇穿着粗气，眼神直直地盯着前方，留给程阳一个冷毅的侧脸。
　　“易崇，我肚子饿了，我们一起吃晚饭……”
　　易崇一下子甩开了程阳：“程阳，如果你真的去见那个什么王颖，我绝对……”
　　程阳摆动着双手马上否认：“我都没有加她，真的。”
　　“手机拿来。”
　　程阳乖乖地交出手机。
　　易崇抢过手机，把聊天记录的微信名片、照片都删掉了。
　　虽然还在气头上，易崇还是和程阳一起吃了晚饭才把他送到宿舍楼下。
　　刚回到宿舍，程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吃过饭了吗儿子。”
　　“吃过了，妈你们到了吗？”
　　“到了。阳阳，你爸说的话，你别在意。他回来很内疚，说是自己没本事，不能像易崇爸爸一样给你那样好的条件，什么都要你自己去争取……”
　　父亲真的是这样想的吗，程阳没忍住鼻头开始酸涩起来：“说这些做什么呢，我觉得你们很好。”
　　“一直节省着钱，也是为了以后给你结婚用。觉得你是男孩子，狠下心逼你独立。阳阳，妈妈其实已经很满意很知足了，你能考上这么好的学校。我听你陈阿姨说，大学都是一半时间学习一半时间来玩儿的，你千万别再想高中那个时候那样拼命学习了。和易崇出去的时候，该请客请客，爸妈这点钱还是有的。我们要的，无非就是你健健康康，像个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
　　说到底还是要娶妻生子啊。
　　“别说了妈妈，我都知道了。”
　　“好了我不唠叨了，你妹妹饿了我去给她做饭了。还有天冷了你多穿点衣服。”
　　“好。”
　　这次之后易崇因为他工作室出了些问题，所以两人没怎么见面。程阳也忙着写论文，整天宿舍、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
　　程阳觉得这样也好，如果他和易崇能够这样渐渐淡掉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但一闲下来，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念易崇，希望易崇能够主动联系他。
　　“你好。”
　　一道秀气的女声在程阳头顶响起。
　　程阳循声望去，是一张清秀的女生的脸：“我们认识吗？”
　　“可能有点唐突，我是王颖。”
　　程阳冷了几秒才想了起来：“哦哦，我知道，你好你好。”
　　“阿姨把你的照片发给我了，我就觉得挺像的，所以就大着胆子来问了。”
　　“是是，我妈也把你照片发给我了，你比照片上要好看，所以我没怎么认出来。”
　　“哈哈，你现在要去吃午饭吗？”
　　“可以，我请你。”
　　不知道是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程阳忽然觉得有些可悲。他记得在老家的时候，大人教育女孩子都是要懂事要听话，男孩调皮是正常的。长大之后又要求男生要懂得人情世故要照顾女士。
　　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程阳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一个正常的男生，此时此刻，他必须要和王颖打交道，不为自己，也得看在大人的面子上，他必须这样做。
　　这一刻仿佛被夺舍了一样，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王颖面对面坐在了食堂里。
　　王颖喝了口奶茶：“你可能不相信，其实我一直记得你。”
　　“哈哈，真的吗？”
　　“对，那时候你经常来我妈诊所里看病。”
　　“是，我小时候身体不大好。”
　　程阳也记得王颖，记得小时候的王颖。奇怪的是，现在的王颖身上找不到一丝从前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程阳甚至怀疑这个王颖是易崇雇来试探他的。这种想法太过drama，程阳立即就否定了。虽然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但程阳还是在王颖身上觉察到一种熟悉感。
　　“现在呢？”
　　“什么？”
　　“身体。”
　　“一年可能感冒一两次吧。”
　　说来真的奇怪，上了高中之后，程阳的身体素质一下子好得出奇，也许人类都要经过这样的阶段，但程阳还是觉得有些神奇。
　　“对了我们加一下微信吧。”
　　“好。”
　　“你现在是大三还是大四？”
　　“大四。”
　　“我高考复习了一年，所以现在比你低一级。”
　　“这样啊。”
　　“你刚刚在图书馆是做作业还是？”
　　“随便看点书。”程阳不想透露出自己在写毕业论文，那样的话又要围绕这个话题进行解释。
　　“我也喜欢看书，你喜欢哪个作家？”
　　“也就是随便看看，七堇年之类的。”
　　“她的书不错的，我也看过。市区有一家书店，那里书还蛮多的，有机会的话可以一起去。”
　　“好啊。”
　　“真好，班级里都没有咱们老乡，遇到你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了。”
　　“不过我不常回去，我爸妈都在这边。”程阳说的是实话。
　　“是哦，阿姨还说让我去做客嘿嘿。”
　　“你喜欢哪位作家呢？”
　　“张爱玲，在高中其实看了不少她的书，但上了大学再重复看，又能得到不一样的感受。之前就只是当小说读而已，现在嘛，更能代入体会到那种情感，还有她写的文字真是华丽又文艺。”
　　程阳马上想起了曹思琪。
　　“曾经我有一个朋友也是她的书迷。”
　　“是吗！她也在这个学校吗？”
　　“不在，其实我跟她也很久没联系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高中的时候和我很要好的女生现在也是不联系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好像友谊都是阶段性的。也不是说全部，就是大多数情况下可能是这样的。我和我现在的舍友也很要好，不管毕业之后不在一个城市的话，大概也很难维持吧。”
　　“是。除了亲情，任何感情都是这样的。”说到这，一股苦涩在心头蔓延开来。朱星宇和曹思琪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从前下意识地以为会是永远，却没想到那么轻易就走散了。
　　如果人生就会相识、相知、不再相见的重复的话，最终等待我们的就只是遗憾和死亡而已。
　　“不过也不必过于悲观，把握好眼下就可以啊。”
　　“但是未来又是必须要考虑的东西。”
　　“如果觉得大概率没有未来，那就随其自然好了。就是不需要努力维持，距离和时间会让彼此慢慢放弃的，就像握手言和的那种感觉。”
　　都说切莫交浅言深，相比自己是太过孤独了，长大后和王颖的初见就说了那种矫情造作的话。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和她交谈是很令人放松的。
　　“你很会体察，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洞察力。”
　　“哈哈哈哈，谢谢，我当你夸我了。”
　　“确实是夸赞的。”
　　程阳一般起床很早，会去图书馆二楼占固定的一个靠窗的位置，但这次遇见王颖之后他就去了三楼占座。
　　晚上回到宿舍刚要去洗漱的时候，赵旭昂打了语音过来。
　　“怎么了？”程阳问。
　　“你们又吵架了？”
　　“他怎么了？”
　　“疯狂加班，现在搁家吊水呢。”
　　“要紧吗？”
　　“你自己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程阳没理会赵旭昂言语间的来冷嘲热讽：“我现在就过去。”
　　“不是，你们这恋爱谈的，平时是用意念交流吗？”
　　“是我的问题。”说着程阳已经穿好了衣服走出了宿舍门。
　　“算了你快来吧，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
　　程阳到的时候，赵旭昂因为有事已经走了，倪佳从卧室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