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结》長石

35、第 35 章

　　“两世纠葛，到头来…………却仍是那人。”
　　魅音夫人说着，也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脸上竟是有些艳羡的神色。
　　柳清歌却是有些恍惚，道:“我和他当真没…………”
　　“好嘛。”魅音夫人只当他是脸皮薄，不愿同外人说道这些事，“没有就没有罢，奴家不听就是了。”
　　“……”柳清歌心累极了。
　　不过柳清歌还记着那个交易，于是又将问题踢了回来，“所以你和他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魅音夫人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不过是给彼此留了条后路。”
　　“后路？”
　　“不错。”魅音夫人神色渐渐严肃，“柳仙君也是知晓的，上一世那洛冰河疯魔之后，大开杀戒，就连身边亲近之人都难以避免。”
　　“奴家不过一方魅魔，每日混迹人群，也过得自在，这一世实在是不愿再见那一番生灵涂炭的景色了……”
　　魅音夫人说着，眼中有些落寞，柳清歌虽然仍不太相信一届魔头能对凡人俗世有多眷恋，但看到面前这魔抑制不住的低落，倒也没出声反驳，而是静默着听了下去。
　　“那时沈清秋与奴家也是误打误撞才知晓了彼此都是前世之人，因此沈清秋便要奴家同他一同牵制洛冰河。”
　　柳清歌突然问道:“你们说的牵制，是怎么一回事？”
　　魅音夫人答道:“若是那洛冰河未入魔，便由沈清秋牵制，若是他到了魔界，便由我来牵制。”
　　“你们用什么来牵制？”柳清歌疑惑道:“那洛冰河不是据说强得很……”
　　“确是强的很。”魅音夫人道，“不过若是趁他尚且没有那么强时牵制住，也未尝不可。”
　　柳清歌皱了皱眉，想问这又如何牵制，依他看来，那洛冰河不像是个甘愿受人牵制的人，若是趁其不备，又难免其日后彻底入魔时回过头来算账。
　　这般想着，似乎只有一个办法能解决了此种威胁。
　　柳清歌抿了抿唇，抬眼看向魅音夫人，道:“你们是要杀了他？”
　　魅音夫人一顿，柳清歌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柳清歌心里莫名地不是滋味，但想来这也是无路可走的无奈之举，那洛冰河的天魔根是注定了的，人魔注定是互不相容。
　　魅音夫人一时被说中，心中有些发虚，开口解释道:“奴家倒也不想害了那洛冰河，因此奴家只打算下药削了他的本事，但若是落到沈清秋手上，怕是非死即伤。”
　　柳清歌又有些不解，道:“为何如此说？”
　　“柳仙君有所不知，上一世那沈清秋虽未死在洛冰河手上，却是换了种更为残忍的方式——削了四肢做成人棍，关在地牢里，不见天日。”
　　魅音夫人脸色不太好看，道:“奴家那时也曾见过他一面，却是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全然不像个人了……想来沈清秋重生一世，最记恨的就是洛冰河罢，如此这般，想要他的性命，也是不出意料。”
　　“……”
　　“罢了，这些渊源，奴家倒是不想理的。”魅音夫人坦然一笑，转而问柳清歌道:“不过奴家已是许久未听闻沈清秋音讯了，他如今是如何？”
　　“……他？”柳清歌一愣，顿时回过神来，眉头紧蹙，道:“一切都好，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又问:“你这几日可见苍穹山派之人来双湖城？”
　　魅音夫人这会倒是正经了，它问了一周双湖城四处的魅魔，道:“都说不曾，柳仙君这是……？”
　　柳清歌站起身来，脸色不算太好，“我先回苍穹山一趟。”
　　“至于你……”柳清歌看了一眼魅音夫人，忽然扯过它的手狠狠地画了几道。
　　魅音夫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惊呼几声，就见手上隐隐约约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得嘞，又一个法阵。
　　“若是有事，我会通过这个法阵寻你。”柳清歌犹豫片刻，又补充道，“多谢相助。”
　　说罢，他便匆匆离去，独留下魅音夫人对着一手一个的法阵无语凝噎。
　　而这端，沈清秋已是彻彻底底清醒了过来，并且弄清楚了那秋海棠不过是魔族里的一名低等杂役，连同他说话的机会，也是软磨硬泡得来的。
　　沈清秋听着轮换上来的另一名魔族杂役趾高气扬地讲述着，却莫名觉着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且不说按那杂役的话来说，魔族本是要抓柳清歌的，却抓到了他，这般的失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再想想秋海棠离开前对他说的那些话，沈清秋总觉着秋海棠这人身上还有些谜。
　　那杂役自导自演了半天，终于有些口干舌燥了，便停下嘴来，打算瞧瞧沈清秋一脸愤恨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暗自得意着低下头，却发现这人一副神游天际的模样，竟是完全没在听！
　　“你！”杂役恼怒道:“好哇！这时候还一副假清高样！”
　　杂役冷哼一声，道:“等我们殿下杀光了苍穹山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看你该怎么装！”
　　沈清秋冷笑一声，懒得理会。
　　那杂役脸色青黑，想起上头似乎也没嘱咐说不能用私刑，眼睛轱辘一转，忽然抽出腰侧的棍棒劈了过来！
　　这一棒是用了猛劲，破空之声袭来，沈清秋身上绑着捆仙索，施展不出灵力，却灵活地躲开了那一棒，让那棍棒砸进了地里。
　　那杂役顿时怒火中烧，提棒又来，沈清秋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了，一脚踹上了他的小腿骨。
　　只听“咔嚓”一声，那杂役的身影忽的一顿，下一刻鬼哭狼嚎声就充斥了整个屋子。
　　那一脚沈清秋是用了十成十的气力，偏偏他又是个死人堆里长出来的，知晓人身上脆弱之处，沈清秋便趁着这杂役痛呼，又往上补了几脚，还是外边的魔族实在听不下去了，推门而入:“怎么回————！”
　　沈清秋就那么冷冷的坐在地上，即便身上狼狈不堪，眼中却是平静得完全不像一个处于劣势的人。
　　那闯进来的魔族对上他的眼，下意识抖了一下，随后又被脚底哀嚎的某魔唤回了神。
　　看见这一番情景以及 地上滚着的木棒，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魔族也不羞恼，只顿了一会便道:“一会殿下就出发了，把他押好了带出来。”
　　“是。”
　　一双双手粗暴地扯着沈清秋站了起来，沈清秋不耐烦地躲开了那些企图推他的魔族，神色厌弃:“我自己会走。”
　　“……”
　　离开了暗无天日的屋子，一行人领着他到了魔族此次的行兵中，将他塞在了一处简陋的马车里，随即便离开了。
　　沈清秋慢腾腾地坐直身子，透过窗帘与窗槛的缝隙扫视，似乎在找什么人。
　　不过一会儿，沈清秋就找到了那人。
　　秋海棠混迹在离他不远处的一群魔族中，沈清秋看过去，却是不见她身上有魔族的兵器，这便与周围一众魔族显得格格不入。
　　沈清秋心中那些许不安更盛，于是暂时收回了眼光，开始谋划该如何出逃。
　　身上的捆仙索便是他的最大束缚，若是有了灵力，兴许他还可以与这群魔族奋力一搏。
　　只是这捆仙索材质特殊，一般的利器割不断，修雅又被这帮魔族士兵不知藏到何处了。
　　于是沈清秋只能静观其变。
　　也就是在这时，那消失了几日的蓝光忽然跳了出来，沈清秋立刻警惕地板直了腰，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段浮现的字。
　　[检测到贵方遭遇困境，是否选择帮助？]
　　下方浮着两个颜色不同的色块，沈清秋沉默片刻，问道:“什么帮助？”
　　面前的蓝光却是毫无变化，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沈清秋咬咬牙，他虽是不相信这总是捣乱的家伙这会能如此好心，但想到如今的局面，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是”。
　　于是下一刻，眼前的字发生变化:
　　[已确认，主角“洛冰河”苏醒。]
　　“…………”
　　这算哪门子的帮助？！！！！
　　沈清秋气极，深感自己是被坑了。
　　而马车之外，一行魔族士兵乘风而行，不多时便赶到了苍穹山山脚下。
　　纱华铃仍是领头的那位，此刻便朝那吓傻了的守门弟子喊道:“沈清秋在我手上！你们把柳清歌交出来，我就饶他不死！”
　　守门弟子立刻慌忙地跑上山去通报。
　　随同的魔族长老却有些不乐意了，道:“殿下为何不直接攻打进去，看他们这副胆小怕事的样子，也没多大本事。”
　　纱华铃只是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打得过柳清歌吗？”
　　“…………”忘了，打不过。
　　纱华铃冷哼一声，那长老便悻悻然闭嘴了。
　　很快，那守门弟子便领着人下来了，不过却不是柳清歌，而是掌门岳清源。
　　纱华铃皱眉，道:“我要的是柳清歌，你们找他来做什么？”
　　岳清源却是没了往日的和善，直戳了当地道:“魔族掳走我苍穹山派之人，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以一换一，我把沈清秋还你们，你们把柳清歌给我。”
　　“……”岳清源暗暗握紧了拳头。
　　他早该料到了，前几日去的那几封密信至今都没有回信，他便有些担心是柳清歌他们出了问题，如今这担心倒是成了真。
　　他暗自咬牙，道:“你们……让我先见一见沈清秋。”
　　纱华铃挑唇，朝手下士兵扬了扬手。
　　载着沈清秋的马车被推至人前，一个魔族士兵踏上马车，粗暴地将沈清秋扯了出来。
　　青衣的男子披散着头发，身上凌乱着用捆仙索束缚，膝窝处被不知道谁一踹，竟是当场跪了下来。
　　沈清秋眼中一暗，岳清源也是立刻就怒了，喊道:“不许动他！”
　　纱华铃食指卷着头发，懒懒的笑道:“仙师可是看清楚了，如今人是在我的手里，仙师若不将人交予我，我即便将他杀了又如何？”
　　“还是说，岳掌门觉得，这沈清秋不如那柳清歌重要，不愿换？”
　　“闭嘴！”
　　“……”沈清秋闭了闭眼。
　　“莫不是被我说中了痛处？”纱华铃笑道:“这就是你们仙门说的重情重义么？既然如此…………”
　　她说着，脸上笑意变淡，而后又蓦地狠厉起来:“那我就把他杀了！”
　　“秋海棠！”
　　沈清秋霎时睁开眼，立刻就向后看去，只见一名女子缓缓走上前来，停在了他身旁。
　　纱华铃仍在一旁道:“你不是同他有血海深仇？正好，给你一次报仇的机会，废了他筋骨。”
　　“纱华铃————！”岳清源显然是急了，朝身旁弟子道:“赶快去叫柳峰主前来！”
　　他又朝纱华铃喊道:“你停手！”
　　“晚了。”纱华铃道，“岳掌门若是早些叫人出来，兴许我还能完好无缺地将人送回。”
　　“秋海棠，动手。”
　　“是。”
　　黑衣女子手上霎时幻化出一柄重剑，立刻便要朝沈清秋丹田刺去————
　　“铛——————”
　　想象中的刺痛并没有到来，沈清秋猛地抬头，青衣黑发的青年肃立在他面前。
　　“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