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结》長石

31、第 31 章

　　“是我。”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绷起来，柳清歌感觉到自己甚至有些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你为什么——”
　　不过话刚说了一半，他又忽然闭了嘴，因为他忽然记起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醒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件事里有些东西是沈清秋不愿让别人知道的。
　　于是他临时改了口，只道:“……你先回去。”
　　他还要安顿好晕倒的秋海棠，一边压着满心乱麻一边搪塞洛冰河心中可能有的疑惑，顺便再看看苍穹峰那边有没有回信。
　　说来也是奇怪，分明从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学会了怎么把这些纷乱复杂的事一件件捋清，然后迅速摆平，如今也不过是多了个沈清秋的事，却压得他心口疼。
　　因为他忽然觉得，他根本对这个曾经离他最远又挨他最近的人一无所知。
　　他在害怕。
　　手中的纸袋滑落在茶桌上，发出一声轻响，袋口微微散开，柳清歌这才得以看见里面爆满白透，却早已冷透的包子。
　　他又想说些什么，沈清秋却是已经答应了下来:“好。”
　　然后那人转身离开，就像他们初见那样，一身孤傲，却不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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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秋走后，柳清歌和洛冰河两人一齐将秋海棠送回了隔壁，恰好岳清源的回信也到了，说是苍穹山一切安好，不必挂念，然后是洛冰河之事已经知晓，可由师弟自作裁夺，末了还说什么师弟难得出来一趟，定要好好游玩一趟，好好休息一番，不必着急回峰。
　　柳清歌有些无语，半晌合上信纸，抬头同洛冰河商议道:“那就再歇一夜，等秋海棠醒了再走。”
　　“会不会有点麻烦？”洛冰河皱眉道，“不如师尊安排几个人把秋海棠抬去派里，这样也不耽误行程。”
　　柳清歌额角一跳，心想去了一趟魔族果然是有些变了，连办事的方法都变得简单粗暴起来，说来居然还有些像从前的他，让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最后这个方法还是被否决了，因为没有合适的抬夫，两人也懒得花这个冤枉钱。
　　于是再歇一晚的提议被认可，柳清歌解决完这件事，站起身来说道:“就这样子，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洛冰河显然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抬头看他的眼神顿时有些担忧:“师尊，他……”
　　“没事。”柳清歌敷衍道。
　　但怎么会没事？直到他走回自己的房间，发现沈清秋竟出乎意料地还在，甚至有些悠哉地坐在茶桌旁，桌上还放了个鼓囊囊的纸袋。
　　见他回来，沈清秋斜瞥了他一眼，转手把桌上的纸袋拿来丢给了他。
　　柳清歌这会直接打开了纸袋，果不其然又看到几个热烘烘的包子，顿时喉咙有些干涩:“你……”
　　“你不是没吃早食？”沈清秋道，“我不想跟没力气的人吵架。”
　　柳清歌沉默，走到桌边拿起包子默默吃了起来。
　　如果此时苍穹山派任何一名弟子路过，估计都会被这诡异的画面给下个半死——辟谷多年从不吃早食的百战峰峰主津津有味地吃着包子，传说中和他相见眼红的仇人坐在他旁边静静看他吃包子。
　　两人似乎也有些别扭，于是柳清歌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好不容易把包子都塞进了肚子，使了个清洁术法，沈清秋又忽然出声道:“吃完了？”
　　“……完了。”
　　这么一来一去，两人间紧绷的气氛也算是缓和了下来，柳清歌刚想就势说些什么，就感觉到唇上一热。
　　他只感觉面前有一张脸忽然放大，而后缩了回去，那人就把一切做完了。
　　柳清歌还没缓过神来，下意识喊道:“喂！”
　　“今天还有一次。”沈清秋似乎毫无心理负担地道。
　　柳清歌这才想起那个见鬼的任务，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沈清秋和他不过是因为这件事才得以短暂地牵系。
　　沈清秋丝毫不知道柳清歌又在想什么有的没的，他只是心里郁闷得很，觉得这样做也许会让他开心一点，于是就随心亲了一口柳清歌。
　　谁知亲完不仅没好，反而还更加烦躁了。
　　沈清秋干脆自暴自弃起来，有话直说:“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柳清歌思索片刻，突然道:“我问你就会说实话吗？”
　　“…那就问三个，实话回。”
　　“你重生为了什么？”
　　“……”
　　柳清歌冷笑道:“不是你让问的，说啊？”
　　“……”沈清秋也没想到柳清歌还记得这事，心中不断唾弃给自己挖坑的自己，一边想着怎么抵赖过去。
　　但一抬头对上柳清歌的眼，他忽然就不想说谎了。
　　他低了眼，道:“来杀一个人。”
　　柳清歌皱眉，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而是道:“你的任务还差多少完成？”
　　这倒是容易答，沈清秋道:“差不多，但是前几天倒退了一点。”
　　“为什么——”柳清歌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不对劲，着急想悔话，沈清秋却已经得逞地回了话。
　　“因为前几日你走了。”沈清秋笑道:“三个问题，问完了。”
　　“沈清秋——！”柳清歌气急，拍案而起。
　　“我要问第四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沈清秋笑而不语，也没说答不答应。
　　柳清歌于是道:“关于‘沈九’的一切，究竟是怎么样的？”
　　叩桌的手一顿，沈清秋早就料到了他会问，虽说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实际上还是有些笑不出来。
　　毕竟那是连他都不想承认的过往，是不属于“沈清秋”的肮脏过往。
　　于是沈清秋终究只是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叹气道:“柳清歌，我凭什么告诉你呢？”
　　“我——”
　　“或者说，你是以什么立场问的我呢？”
　　这会轮到柳清歌说不出话来了。他的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问这个问题，仅仅作为一个师弟，他是根本无权过问的，除非他是要惩恶扬善。
　　但谁又知道谁是恶呢？
　　沈清秋也知道这种问题实在太过复杂，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讲给柳清歌听，但他心里总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就是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去谈论他的过往，那个人不会是最熟悉他的岳清源，而是他曾经的仇人柳清歌。
　　他感觉他是不一样的，从前也许不是，但现在是，往后也大概率会是这样。
　　想清了这些事，沈清秋顿时觉得这些也没那么重要，于是干脆换了个话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柳清歌还有些不虞:“……明天。”
　　“明天太久了。”沈清秋啧一声，道:“那洛冰河已经入魔了吧？你也放心留他那么久？”
　　这倒是说中了柳清歌的顾虑，他道:“那你想怎样？”
　　“不如我先带洛冰河回去，就不和那女的一道走了。”
　　柳清歌陡然拧眉:“你和洛冰河两个？”
　　沈清秋心中微动，道:“怎么？”
　　柳清歌很想说不行，但是他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沈清秋。
　　他胸口闷着气，为刚才的话，为沈清秋的态度，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于是他有些颓唐地跌坐回椅子上，道:“那你就带着吧。”
　　沈清秋倒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柳清歌会说些什么来堵回他的要求的。
　　气氛突然有些凝滞，柳清歌不再看他，沈清秋只能干咳一声，道:“那我一会就走……再亲一次吧？”
　　说着就把脸凑了过去，嘴唇几乎快要贴上时，柳清歌却忽然把头一扭，结结实实吻在了左脸上。
　　沈清秋一愣，顿时抬头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任务做完了。”柳清歌冷声道，“你又有什么立场对我提要求？”
　　沈清秋一噎，道:“我……”
　　柳清歌冷笑一声，道:“滚吧。”
　　“……”
　　门闩“咔哒”一声，房间的门被重新关上，屋内的人卸下全身力气，疲惫且狼狈。
　　屋外的沈清秋有些不甘，手放在门上欲推又止，最后还是落在了身旁。
　　罢了……
　　他转身打算去找洛冰河，心想等他把洛冰河杀了，再来和柳清歌说明白这一切。
　　他走到洛冰河房门前，还没敲就被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洛冰河看他的眼神不是很友善，微微屈身跟他行了礼:“师叔。”
　　“一会你跟我回苍穹山。”沈清秋道。
　　洛冰河问道:“师尊他们呢？”
　　沈清秋道:“他们后面再走。”
　　洛冰河顿时不乐意了，道:“为什么我们要先走？”
　　沈清秋冷笑道:“因为你是魔族啊，难道让你混迹在凡人中继续害人吗？”
　　洛冰河心头一刺，眼中霎时漫上血色，下意识把门全推开了来:“我没有——————！！”
　　忽然间一阵飓风袭来，瞬间包裹住两人的视野，沈清秋以为是洛冰河的偷袭，顿时怒吼道:“————这是什么！”
　　“我#@Я*……”
　　“…………”
　　“……”
　　楼下小二路过，隐约觉得头上有些凉，抬头看时却只发现一扇吱呀叫着的房门。
　　店小二摸了摸头，站了一会就吹着口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