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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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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守门的圣骑士不在了。驻扎城内的各军队,全部集中攻打王城!”
“是!”
复仇界域『失踪』的数千黄巾军,外加混杂其中的傀儡兵团,化作一股指哪打哪的狂暴洪流扑泻入复权界域的王城中庭。随后,倾巢出动的兵马如同被大坝拦截,在正中央的位置被压制得一步都无法再前进。
“以神圣之名……吗。”
与骑士姿态下轻盈矫健地穿梭于敌阵挥剑劈砍的作战方式大相径庭,将力量全面解放的王者的查理曼稳如磐石地提剑肃立于中庭广场,轻声自语,罕见他动一下步子。十二辉剑错落有致地排布其身后,剑尖向上形成钢铁的幕墙,但凡有近战部队进入他的守卫范围,辉剑便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浮空,对准,无数彩辉自剑尖射出,交织覆盖成比刀刃还要锋利,切金裂玉的光之网,迎面罩下,轻者断肢削足,重者穿心毙命,不让任何一人有逃脱的余地。Servant是灵体之身,自然不见伏尸百万,……但血流千里,砖瓦尽染,却清晰可见,触目心惊。
“Archer、Caster,远程部队宝具装填,进行轰炸!”
空中令咒波动,远程兵从者纷纷解放宝具向其集中,一齐扫射。轰炸声此起彼伏,待硝烟散去,查理曼的身影竟然并不在原处。还没等他们有所察觉,一道灿金辉光从天而降,陪侍着持剑下落的王从他们头顶直接砸进阵中,咎瓦尤斯冷芒犀利,将打头的领军者破胸断骨斩倒在地,随之爆发的巨大魔力冲击赐予其即死之仁慈,连周遭的其他从者和傀儡兵都无法幸免,在金色星火中焚烧成灰。强化技能加持下查理曼动作极快,使力极狠,一击破阵,摧毁远程力量,迅速向后一跃而回。原本他所站的位置被炸平半层地表,也丝毫不妨碍王与他的拟似勇士继续镇守。
这一套碾压级别的速杀,歼灭上百幻灵级从者与傀儡,全部都只发生在几分钟内。
“那个Saber……不对,他就是迦勒底御主的Servant,卡尔大帝吗……!”
从棺木中『死而复生』的大贤良师记忆似乎有些残缺,此时居于阵中军师位,既不敢相信又火冒三丈,“竟然只凭他一个人就做到这种程度。怎么可能!”
字面意义的一骑当千,英灵张角没法想象。毕竟,他完全不了解那位圣骑士之王的性质;不光有幻想故事中的战斗经历和召唤至迦勒底后的行动经验,查理曼本就是『基于战斗数据』而成立的Servant。而且是数千场、数万场、乃至更多,单人对无机质攻性程序集团军的作战记录所积累出的基盘。
因此,将那些有头脑、有灵活性的从者改造为没有自我意识的机械兵种与他对抗,这边倒是好操控,实则是致命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倘若让他的御主和迦勒底爱玩游戏的从者们看到这一笔记录,大概都会异口同声地吐槽——
“对一个专精割草的家伙大量投放杂兵不是白送是什么啊!?”
……当然这种不够帅气的评论还是不能让现在的查理曼本人听到的。
“给我过来,阿斯托尔福,布拉达曼特!!”
厉令如雷贯耳。查理曼的重点果然不在黄巾军和傀儡上。立场被逆转的骑兵和枪兵英灵,从两个方向一前一后向他冲刺而来。没有解放毁天灭地的十三连击,正因敌群中还有这些曾经的同伴。他了解他们,知道十二勇士不会干出绕开他去寻御主那样的卑劣之事。
“失礼了,查理曼大王!”闪光的长枪很是大逆不道地对准了王的心脏。
“哼。和罗兰正面交战结果怎样另说,这柄咎瓦尤斯,教训你们俩还是绰绰有余。来吧!……尤其阿斯托尔福,竟然让我在『这边』也为同样的事头疼,你这个不长记性的废柴!”
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冒险者骑士的怒音都飚了出来。
“……同样的事是指哪一回事啦国王陛下!?再说我本来就没什么记性嘛!”
身为十二勇士之王,连麾下的一个半圣骑士——阿斯托尔福的实力四舍五入也只能算半个——都打不服,那也枉为首领了。火力全开的查理曼一点不见心慈手软,十二辉剑呼啸着向圣骑士们直贯而去,剑刃到处,地面剧烈晃动,爆发的半球形魔力简直像原地丢下了半颗灼目的太阳,震得他们浑身剧痛头昏耳鸣,险些直接失去了意识。
“呀啊……!!”
没见查理曼抬脚,人已经显现在布拉达曼特面前。欢悦之剑划出一道煌然弧光,以强硬的筋力击飞了她的武器,再翻手自臂腕处释放出威光之弹,配合辉剑的突贯将她狠狠推飞出去,后仰坠地。一通暴力拉满的整顿门户,最终写下的还是那五个字。
王总归是王。
“呜……好痛啊……”
阿斯托尔福被辉剑牢牢钉在中庭附近的喷泉顶端,望着下方倒伏在尘埃中的白羽骑士,晃晃荡荡欲哭无泪:“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明明……顽强才是我的优点……”布拉达曼特还在努力摸索掉落一旁的魔盾,手指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已经彻底剥夺了行动能力,还是不能让他们恢复立场吗。查理曼立在不远处,边继续迎击其他杂兵,边感到棘手地皱眉。想起莫里亚蒂的身份是异星的使徒,王袍下一只手不自觉地捏紧,指间浮现出一团暗色光带。
本来不想用到『那个』的。
动用向另外一个侧面(自己)借取的能力,总会引发灵基互斥的副作用。而且,需要的魔力量也……
查理曼审视着与自身连接的契约,表情益发阴沉。
通常情况下,迦勒底的供魔只要能接通,是不可能存在像现在这样『接济不良』的问题。即是说——
“立香,难道一直都只是你……?!”
自打来到这个特异点,这该是第几次骑马了?
皇帝的坐骑聪慧识令,停在藤丸立香这个临时骑手面前。它的主人已经改变了对峙的方向,面对莫里亚蒂,右手轻轻按在胸前。拜那些经验所赐,少年能熟练地听从命令拽着缰绳一跃跨上,在这期间那边的对话也仍在进行。
“在这里下出『王手(将军)』,感觉应该很不错吧,异星的使徒。”
“算是吧。”见君士坦丁面色苍白却唇带笑意,莫里亚蒂板起脸,隐隐觉得不太对,“你还没有认输?我倒是不意外这个……没有这种程度的忍耐力,你也不会有志成立复权界域。”
“是啊,我也没想到自己的界域会被『持驹打入』的战术倾覆。”爱好将棋的皇帝笑道,“不过,第一次有人『开门』的时候,我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你暴露这个力量的时间太早,也太着急了,年轻的犯罪家。”
“哦?那么你想做什么呢。”莫里亚蒂不以为然地扫视光是抵抗『叛逆』侵蚀就苦心竭力的皇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把魔力消耗了那么多,看上去连支撑这个界域都做不到了。还打算独自战斗下去吗,东罗马帝国的皇帝?”
“不。……这里已经没有你想策反的『王』,也没有国民了。”
那一刻,君士坦丁灰黑的眼瞳突然点亮,笑意加深。右手呼地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返身向马背上的少年丢了出去。
“什——圣杯?!”
饶是莫里亚蒂也没猜到这出展开,惊得忘记了伸手去截。金色的杯子宛若流星在空中亮晶晶地掠过,落在人类御主怀里,被立香像保护自己的心脏一样紧紧抱住。
“带着它走,将它交给你的大帝!活下去,人理的御主!!”
将肩上挂有皇室纹章的披风撕扯下来猛摔在地,只保留战士的铠甲,君士坦丁大喝道。那个动作似乎也激活了某个号令,王城大厅墙壁上一串暗门接连打开,从中冲出来的数支队伍,竟是立香已经看得眼熟的那些面孔——
是他以为已藏起来的复权界域的『平民』!
“为君士坦丁陛下而战!为罗马而战!!”
他们个个换上了统一的罗马士兵装束,手执武器,和战意不减的君士坦丁一起将使徒莫里亚蒂团团包围。其中有一位驾驶战车的Rider脱离了他们,来到骑着马的立香斜前方担任领路者。他没有说话只比了个手势,可立香认出了那副头盔。他朝君士坦丁点点头,咬着牙一甩缰绳,在战马嘶鸣中离开王城大厅,向外面疾奔出去。
“原来如此,为了让他们也能重拾战斗的意志,你不惜耗尽魔力,动用了使其『罗马化』的特权么。”
明白了君士坦丁大幅衰弱的原因,莫里亚蒂冷哼道,也感到了莫名的不愉快,“舍弃王权和圣杯,复权界域很快也将不复存在,不再背靠国家的士兵有什么存在的必要。这么想再体会一次生前全灭的滋味,那就满足你们吧。”
“废什么话,你这混账。”
君士坦丁比他更光火,索性放下了为王时的稳重措辞。“复权界域不过是个虚名,重要的是愿意为它的未来(罗马)献上每一滴血的觉悟。你打算施加『叛逆』的君士坦丁十一世现已不在王座之上了,不要妄想还能再扭曲化身为罗马的子民们,异星的走狗!”
霎时间,城堡大厅内的呼吼声也震天而起。这里再没有王,也没有平民,每一位战士的意念都被浓缩到一个目的,为了泛人类史诞生的『罗马』能够延续,他们将与君士坦丁同在,成为守护人理的武器与盾牌。
“Bravo!区区亡国之君还真会骂人呢!”
大力拍了拍手掌,莫里亚蒂眼中久违地涌现出透骨杀意。
“冒险小说里是得出现几个像你这样精彩的配角。……我改变主意了,作为恶之帝王,这份正气就该让它腐坏成渣滓才对。”
藤丸立香伏在马背上,在王城长廊拼命奔驰。沿途不见刚才的守兵,莫里亚蒂信步过来,就像捏死虫豸一般地消灭了他们。与自己认识的那位一样,他有着无解的伤害回避能力。Archer的莫里亚蒂、罗兰、连这使徒本人都警告过他,见了面不要硬拼。快点逃。
……那么留下来和他战斗的君士坦丁以及罗马的将士们,最终会是什么结果?他明白,又不愿明白。
一切都乱了。如果使徒莫里亚蒂没有伙同张角侵入复权界域,他们此刻应该顺利结束复仇界域的讨伐,携带圣杯凯旋;十二勇士会全员存活与他们的王嬉笑告别,拜占庭皇帝希望他的国家平和终结的祈愿也能够实现。
多么理想的Happy Ending。泛人类史绝对不会绘写的光景。
变故也正是在这个节点出现的。
莫里亚蒂的干涉,好比冥冥之中伸出一只无形的手,强行将不符合传说走向的发展硬掰回去。罗兰自不必说,君士坦丁十一世虽为出自史实的英灵,也曾留下许多任后人传颂的幻想。大理石皇帝,天使的拯救,闪电般的归来——那些都是基于东罗马帝国注定毁灭的命运,才得以衍生。
…………『命运』?
关键词在脑中停留,却没有分析它的余力。白天进军,作战至夜深,再返回救援,直到现在,期间没有一点休息的机会,人类的体力早已濒临耗尽的边缘。
“糟了,手有点……使不出、力气……”
明明穿过这条七拐八弯的长廊,步下阶梯,就能到达查理所在的中庭,百余米的路,漫长得仿佛跑不到尽头。胃部抽痛,饥饿感因熬过了临界而麻痹,视线一阵模糊一阵发暗,手脚冰凉。立香抓紧缰绳稳住身体,和自己的大脑讨价还价。再坚持一下,再撑一阵子就好,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失去意识。
“拿命来吧,泛人类史的家伙!”
即使是这种时候,仍有人不肯放过他。
趁查理曼与阿斯托尔福他们交战时,借助气息遮断潜入城内的敌方Assassin,化作鬼影一丛一丛浮现在廊道侧面的灌木间,扑袭向他。结界的时限过去,腾不出手也没有魔力进行召唤,他整个人跟移动的活靶子没有区别。难道就要到此为止了吗——无数次绝望关头都会浮出的问句再次一晃而过,立香将脸埋向坐骑的鬃毛,以身体护住怀里的两个圣杯。
“Master小哥!!!”
生死一线时,前方领路的无名Rider控制战车一个U型掉头,冲到立香身侧,犹如一堵高大的墙,将所有自侧方而来,和机关枪扫射无异的短刀、枪弹、毒箭以及刺客们劈来的利器,统统挡下。鲜血连成片啪沙溅出,染红了白马的半身。英灵痛苦的悲鸣压抑在头盔下,立香才意识到他甚至没问过这位Servant的真名,也未得见其面容。
“Rider——!!”
那位第一个在复权界域和他们搭话的,热情的店员从者。
“加、加油啊……,就差一点点了……!”弥留之际的声音居然还在冲他笑,“为了、……让我能重新驾驶这副战车回到战场的、皇帝陛下……你也一定要……听他的命令,活下去!”
“………是、……谢谢你!!”
不能辜负的人又多了一位。
纵使曾被剥夺战意,在平凡中蛰伏,也总会有需要他们站出来的时候。
无名Rider的牺牲为立香争取到了性命攸关的微末时间,长廊跑到尽头拐过弯去,他看到了城堡正前的三叠阶梯,以及中庭的激烈鏖战。金银铠甲和咎瓦尤斯的彩光在敌阵中那般显眼,圣骑士帝扎根在原地,一步都没有押后,他提了一路的心猛然坠回胸腔。
“查理!”
出声呼唤剑之英灵的真名,立香一夹马肚,催促它自阶梯顶端一跃而下。谁知落地的颠簸过大,他体力不支,手一软松开了缰绳,身体也失去平衡,惊叫着向地面栽了下去。
“立香?!!”
注意到Master的到来,和摔落——查理曼想都没想地回身,毫不在乎这个动作将自己的后背晾给了多少敌人——暗夜里,曳剑奔袭的身影快如电光破空,疾掠至马前,将差点脑袋着地的少年御主一把接在臂弯里。
“背……背后……!”立香扶着查理曼的胳膊,越过他的肩膀看到敌军趁机涌来,急得恨不得再将人推开。
“没关系。”
快速将他的御主打量一番,查理曼在谁都觉察不到的角度暗自皱了下眉。那双红曈随即向后偏了偏:“天真。……粉身碎骨吧!!”
薄如蝉翼的红蓝光华倾泻而下,自始至终驻守在他们附近的十二辉剑交错飞射,把认为他关心则乱的偷袭者们斩杀殆尽。查理曼的披风随剑风飘起,而后垂落,触感柔软细腻的布料,轻轻地半盖在立香身上。
“已经没事了,立香。”
Servant的气息围绕全身,沉稳温和。哪怕还处于战火纷飞的正中央,只要在王的身边,他就是安全的。
“嗯。查理……”
“怎么了?”
“……我没能保护好君士坦丁陛下。”
“是吗。”
未持剑的手安抚地揽住他的肩膀,叹息声几不可闻。
旦夕之间被夺去如此多同伴的悲伤,眼睁睁看着大厦将倾的无力,确实不是能够轻轻揭过的东西。想用这种盛放的『恶』,将立香的意志一口气击垮吗。
——即便如此。
“……我没问题的。”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少年抬起头与之对视,蔚蓝的眼睛清澈如镜,坚定依旧。
“不管多久,我都还可以战斗!”
攥紧披风的内侧,他说出了绝不认输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