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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金洛周曾在书上看到说,每个人一生中都会发生许多微不足道的小事,其中一些会改变他们的人生。犹如火车在前行途中突然变轨,从一个微小的弧度开始,就此驶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这天早上,金洛周一醒来就感觉自己被火车创了。

      他在宿醉带来的晕眩感中睁开双眼,全身上下各处器官仿佛年久失修的器械一般缓慢启动。
      感官与知觉恢复,奇异的不适如潮水涌来。

      金洛周闭眼感受:酸痛的背脊,胸口肌肤火辣辣地发胀,腰以下的部位像是被车碾过。

      最重要的是,身下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传来了无法忽视的痛感。

      ——昨夜的记忆隐约闪现,无数线索指向一个结论。
      他和人睡了。

      附近的床面下陷,传来大型动物温热沉稳的吐息,有人在他的身侧酣眠。

      金洛周僵硬扭头,只见那人正在趴睡,被沿往上裸-露-出来的双肩线条利落白皙,一张半埋于双臂和枕间的俊美面孔恰对着他的方向。

      金洛周定定地盯着眼前这张烧成灰他都认得的脸。

      梁冬宁,男,22岁,中国人。身高一米八七,家里有些钱,在N大读商科。

      当地留学圈里相当有名,每个月在校园表白墙、留子微信群等等捞人平台被想认识他的人打卡出勤已是常态,外貌描述里十个有五个必说到“巨他妈漂亮的大帅哥”——

      也是金洛周关系最好的朋友。

      他们认识六年,从高中跨越到大学,在许多青春期时的好友为了各自的理想分隔数千公里时,仍坚持选到同一座城市内的两所大学读书,可见是段相当深刻伟大的友谊。

      然而他们稀里糊涂地滚到了一起。

      再然而半个月前,这两个人刚为了这段伟大友情以外的外来者大吵了一架,截至昨日尚未讲和。

      引发矛盾的导火索,是梁冬宁和他刚交往了快一个月的男友项言不怎么和平地分手了。

      而对方刚好是金洛周关系很好的专业同学,就连两人当初认识,都是他在中间引荐的。

      金洛周闻讯赶到时,梁冬宁和他新鲜出炉的前男友正在人头攒动的酒吧里争吵着什么。项言情绪激动愤懑,而梁冬宁神情淡漠,不为所动,甚至冷笑连连。

      二人在吧台前对峙,周边围了圈看热闹的人,就连听不懂中国话的亚裔非亚裔都来凑人头。

      闹剧最终以金洛周一路拨开人群,穿越大半个酒吧,试图对着梁冬宁那张“巨他-妈漂亮”的侧脸来上一拳收尾。

      尽管那一拳并没有真的打到对方脸上,现场还是乱了套。

      认识他们的朋友防止二人打架,把两者拉到不同的地方轮流开导。

      但大抵是这一拳来得太尴尬,金洛周和梁冬宁都没有立刻表现出要和好的意图,很快各自离开酒吧,自此互不搭理了长达两星期之久。

      共同好友靳思源致力于修复他们友情的裂痕,几次试图攒局邀请两人出来当面和解,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靳思源实在没辙,只能先找到金洛周,希望他可以跟梁冬宁低头认个错。

      金洛周回去后也自认那天的确过于冲动,无论如何动手打人都是有欠考虑的,被靳思源撺掇着在微信上找梁冬宁道了歉。

      金洛周:我想了想,那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对,跟你说声对不起。

      对方回的很快。

      梁冬宁:嗯嗯

      金洛周:……?
      金洛周:嗯嗯是什么意思
      梁冬宁:就是好的
      金洛周:好的
      梁冬宁:嗯
      金洛周:好
      梁冬宁:1

      金洛周:所以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梁冬宁:随你

      金洛周:……

      金洛周转头把这段对话转发给靳思源。

      金洛周:你让我去道歉的,现在你满意了?
      金洛周:他什么情况?嗯嗯?好的?
      金洛周:不想和好可以直说。

      靳思源:……我去帮你问问他

      另一边,梁冬宁甩了张截图出来。

      梁冬宁:他到底什么态度啊他,只会说这两句话?
      梁冬宁:主动挑事的人居然都不问我一句心情怎么样还有没有生气,呵呵,以为他在打发小狗呢

      靳思源:……
      靳思源:呃,但我觉得你的回复确实有点阴阳怪气

      梁冬宁:so?
      梁冬宁:我是受害者我不可以阴阳怪气吗?说声对不起就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无缘无故被打一拳的人是他不是我,这种情况下我生会气不过分吧,说点好听的很难?

      梁冬宁:道歉,起码要面对面讲才算有诚意,他过了十天才来找我,还只是发微信,根本就不是真心的,我又为什么要接受?

      靳思源:……他不是没打到你吗?
      靳思源:而且你跟我说有啥用啊,要不我把你这段话发过去?哦对了,他也有话想跟你说,你要不要看

      梁冬宁:发

      半分钟后。

      金洛周:哦现在他承认他那都是在敷衍我了,真有意思
      金洛周:他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让我怎么往下说?我倒想关心他他也没给我机会啊,再说我有多忙你们又不是不清楚,新赛季又要比赛又有好几个due要赶,怎么他是大小姐吗,还要我抛下所有事情过来热脸贴冷屁股?

      金洛周:退一万步讲,难道这件事他就没错?如果不是他玩弄别人感情我也不会管这件事
      金洛周:当然我那么做是不对的,但一个人如果渣到连朋友都看不下去那我觉得该反省的另有其人

      靳思源:……
      靳思源:我觉得也没到渣那么夸张吧……

      另一个人的消息也弹了出来。

      梁冬宁:话不是这样讲的吧兄台,你知道什么了张口闭口又是玩弄又是渣,长得太帅让人没安全感难道是我的错?正常分手我还要写个总结报告昭告天下?你不会真暗恋他吧?
      梁冬宁:真这么不爽我抢了你暗恋对象你就去追啊,冷知识,追求别人的前男友不犯法,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你勇敢追爱[微笑]

      靳思源:喂你们俩,要不要先停一下……

      金洛周:你他
      金洛周:放屁
      金洛周:呵呵,某些人还是担心下自己哪天被人写进pdf里挂出去流芳千古吧

      梁冬宁:我不介意啊,记得把我照片放上去就行,大家看到男主角的脸应该只会觉得这是荣誉证书吧^^
      梁冬宁:不过某人确定你有资格说我?[疑惑]

      两边对话框上同时疯狂闪烁着“对方正在输入”。

      靳思源深吸口气,以最快速度点开一个名为[除了我本群都是狗]的三人群聊。

      靳思源:我说stop!!!
      靳思源:二位,我不是你们的传话筒,麻烦直接在这里1v1 battle,请

      群里一片死寂。
      那两个人突然之间就像水汽一样原地蒸发了。

      靳思源:?Hello?人呢,怎么又装死
      靳思源:还有人记得这个月底是我生日吗,有没有人在乎一个无辜小男孩的感受?
      靳思源:[我他妈一人给你们一拳.jpg]

      ……

      以上信息通通来自于三天前。

      酒精洗刷了金洛周大脑浅层关于昨晚的记忆,像被浪潮席卷后的沙滩,零星沉落着嵌在泥沙里的残缺贝壳。

      他努力捡起那些碎片,试图回忆起前因后果:

      昨天,是金洛周身为M大冰球校队的一员随队到客场打比赛的日子。他们战胜了同赛区的Q大,结束后在这边的一家餐厅聚餐。

      一行人快九点落座,十一点多才堪堪结束,期间菜一道接一道地上,酒也喝了几轮,金洛周酒量不算太好,已经醉了。

      跟着大部队走出餐厅后没多久,摸遍身上口袋,发现手机不在,一个人返回来找,就这样遇见了幽灵般突然冒出来的、同样也在那附近吃饭的梁冬宁。

      彼时金洛周正在大街上晕头转向,背后突然有道声音叫他:“金洛周?”

      熟悉得金洛周以为自己撞见了鬼。

      这天晚上的气温只有零上几度,梁冬宁外搭一件一看就不怎么保暖的长款卡其羊毛大衣,内里是一套剪裁优良得体但同样不保暖的深灰色修身西装,整个人瘦瘦长长,一副美丽动人的闲适气派。

      比衣服更美丽动人的是他那张脸,不做表情时很有距离感,又漂亮,又冷漠,稍微挑挑眉梢、动动嘴角就显得戏谑,像被掩埋在雪堆下的鲜妍枫叶,有种冰冷与艳丽混合的不近人情。

      在不熟悉的地方喝得醉醺醺找不到路时撞见值得信赖的熟人,本应是件值得放松庆幸的事,前提是他们最近没有发生过矛盾。

      梁冬宁朝金洛周靠近过来,边走边用那种没什么情绪的目光打量他,声线凉飕飕的:“真是你啊?我以为自己看错了。”

      瞧上去很诧异,其实他知道金洛周在校队打球,平时日程很满,但凡在周五出门,基本上都是随队打比赛。

      赶上不是主场的日子,就得坐着交通工具在不同城市之间来回跑,在这里见到他太正常了。

      反倒是金洛周搞不清状况,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梁冬宁简洁道:“过来帮公司跑下业务,顺便和客户吃个饭。”

      说完视线扫视一圈:“你队友人呢?”

      金洛周摇摇头。

      客场作战路途劳累,耗时费力,每次比完赛后都需要狠狠发泄。

      球队订的明早回去的大巴,其余队员正赶着去两条街外的酒吧续下一波,已经在前面走得没影,只有金洛周意外落单。

      他扶着路边脏兮兮的墙面,做好迎接冷嘲热讽的准备。

      梁冬宁却出奇地没有多说什么,难得大发善心一回,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把路都走不成直线、随时可能一头栽倒在路边的金洛周带回自己下榻的酒店。

      这一带就出了问题。

      -

      进了房间,金洛周将冰球包随意扔到地上,径自倒在床上鸠占鹊巢。

      梁冬宁给他拿来解酒药和饮用水,语气很差地问他自己会不会吃。

      金洛周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大脑仿佛被酒精泡发了,话过了几秒才进脑子,点点头。

      两人理论上说还没正式和好,他本应感到尴尬,但金洛周这晚喝大了,使得种种不必要的心理活动就如同废纸扔进碎纸机里,还来不及在脑中破译,就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他也懒得和梁冬宁吵架。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街上太暗,他自己又醉得过于厉害,导致对方都被他衬托得正常起来——
      此时来到明亮的房间内部,看见梁冬宁眼下的两团绯红,金洛周才意识到这家伙也喝了不少。

      等金洛周把药吞下去的功夫,梁冬宁又不是很耐烦地对他说:“喂,记得跟你教练说一声,你今晚在我这里,免得以为谁把你拐了。”

      遂不管他了,自己站起来,脱衣服进了浴室。

      金洛周给教练发完消息睡着了一阵,后面是被梁冬宁摇醒的。

      对方这会儿酒劲上来了,坐在床边,颐指气使地要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了,说完却不等金洛周多动一下,凑上来就要扒他衣服。

      金洛周打惯了冰球这种暴力项目,对肉/体上的冲撞很敏感。

      梁冬宁一上手,他本能觉得这是挑衅,抬手就挡回去。伸-出去的手不小心打到对方侧脸,微屈的骨节刚好抵着他的颧骨擦过去。

      梁冬宁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一把抓住他乱动的手腕:“大哥,你又要给我一拳啊?上次的事我还没和你计较,你真的是——”

      他来了精神,打算和金洛周好好清算一下他们之间的旧账,随即朝对方俯身笼罩过去,试图将金洛周的两只手按在头顶。

      金洛周被他压得喘不过气,软绵绵地骂他:“神经病啊你……起开!”

      但没什么用。

      男性骨子里就有那种不安分的因子,太容易推推搡搡就动起手来。借着酒劲,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因为喝得多了,力度倒也不重。

      只是这扭打很快也变了味道。挣-扎和压制间,他们不可避免地贴在一起,离得太近,呼吸都能相闻。

      温热的气流拂上面颊,每一根绒毛都跟着竖立,金洛周不出片刻就有了反-应。

      换做平常,这时的他们早该跳起来冲着对方假装干呕了。

      太熟了,熟到哪怕有一丝超出友情界限的亲密举动和想法都觉得瘆人。

      可那时金洛周脑子晕乎乎的,根本无从在道德方面进行内心的自我分辨与审判,唯有背脊在梁冬宁掌心的烘烤下绷得很紧。

      他闭了闭眼,忍不住从鼻腔间发出低浅的闷哼。

      思绪便从这里断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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