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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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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枝一骨碌坐起来,蹑手蹑脚的窜到窗台前,院中灯火晦涩,只有徐时渊的主屋还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屋外无人看守,那道身影径直走过去,“吱呀”一声便推开了徐时渊的房门。
沈枝瞪大了眼睛想瞧的更清楚一些,不想下一瞬主屋里光亮骤然熄灭,好似被人掐断的一般,沈枝心生疑虑,结合这些天徐时渊上任以来得罪之人着实不算少,她便起身披上衣服,想了想又将桌上那半碗剩下的树脂和火折子揣了起来,探头探脑的往外走了出去。
天顶上月明星稀,满院里居然一个侍卫都没有。
沈枝心里越发觉得不对,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冬夜里风声有些紧,目之所及是两棵凋零着枯树立在院中,沈枝猛一抬头,却听屋内“呲啦——”一声突兀响动。
果然有问题!
她无比庆幸自己的警醒,当即三步并作两步飞身上前,一脚踹开徐时渊的房门!
一声尖叫爆炸在寂静的夜里。
沈枝猝然吹亮火折子,一时间房中的景象让她瞠目结舌。
屋子正中间立着个白袍素纱的妙龄女子,长发散开微微低垂着头,徐时渊原本大概是坐在案前批阅公文,身上披着外袍,内里能看见新换的绷带。
重伤未愈便忙着处白日遗留下的公文,想来是极度疲倦了,头一歪便倚着胳膊昏睡过去,可巧那女子进来时悄无声息,就这样衣衫半掩的立在徐大人身侧,紧接着沈枝便破门而入。
于是就有了眼下的这个局面。
沈枝站在门口,徐时渊睡眼朦胧的被惊醒,直接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在原地:“这这是……”
半晌他磕绊出一句话来:“你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
那女子脸色一瞬间涨的通红,羞愤欲死的一把拽起外衫,回身便走。
不想此时外面的手下终于听到动静,都纷纷赶进院来查看情况,女子听到声音,瞬间惊的面无人色,仓皇失措的几乎落下泪来。
沈枝见状眼疾手快一把合上门,对外喝道:“徐大人有令,不许进来!”
众手下硬生生停在原地,各自面面相觑半晌,为首的侍卫试探着喊了声:“徐大人此处还需要小的们么?”
徐时渊揉着太阳穴,眼中神色已经恢复了清明,他挨个将沈枝和那白衫子姑娘看了一眼,便已经心下了然,他似是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对外面平和道:“都先下去罢,此处有我料理。”
门外传来众人离去的脚步声,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声音,徐时渊才站起身道:“沈姑娘,劳烦借你火折子一用。”
沈枝连忙给他递了过去,不时偷偷瞅了一眼旁边的女子,她全身还在瑟瑟发着抖,垂眼时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看了很难不心生动容。
沈枝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低声安慰道:“没事了姑娘,此地只有我们三个,今夜之事不会有人说出去的。”
徐时渊手腕姿势优雅,两指执着那火折子,探身在案上续上了灯油,屋内顷刻间又明亮起来。
女子听了沈枝的话摇头不语,眼泪夺眶而出。
“既然如此为难,为什么要听从别人的话,去做你不愿意的事呢。”徐时渊叹了口气,坐下来道:“把衣裳穿好,像什么样子。”
他难得语气严厉,女子听了哭的更厉害了,肩膀一抽一抽的耸动。
“四叔……四叔吩咐我的,他说若是我能入了你的后院,他便做主将我娘从徐府主宅里迁出来,我娘在主宅成日的受气,她原本身体便不好……府中无人肯给她寻郎中,表哥我实在是,实在是……”
沈枝忍不住骂道:“你们家这什么徐府主宅,里面都是什么蛇鼠一窝的混蛋玩意儿?”
徐时渊轻咳了一声:“沈姑娘,本官是徐府长子,也是在徐府长大的。”
“啊?”沈枝尴尬的笑了一声:“抱歉啊,抱歉。”
不过见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沈枝放下心来,在姑娘身侧站着轻抚了下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屋中光线昏暗,灯油噼里啪啦的掉落燃烧。
“阿筱。”过了好半晌,徐时渊才开口道:“四叔若是有心帮你,让你娘迁宅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他又何必让你不惜搭上女儿家的名节,去做这样冒险的事。”
徐筱泪眼朦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着哀求道:“可是我娘,我娘的病经不起拖了,她已经几日不曾进食水了,我也不愿这样,我自小对表哥都是敬爱之心,从不敢僭越分毫!可是如今迫不得已,求表哥救救我娘!”
她说着便俯身重重磕头下去,咚咚咚的声音砸在地面上,令人胆战心惊。
沈枝见状上前一把拉住她:“姑娘!你自残做什么啊!”
“我没说不帮你,先起来。”徐时渊闭上眼睛,清隽面庞因为过分的消瘦而显得棱角分明,眼睫微垂,看上去分外疲惫。
徐筱大喜,顾不得额角全是血,跪在地上连着上前挪了几步:“此话当真!阿筱多谢表哥!多谢表哥!”
徐时渊扶着椅子想要站起身来,似乎却是牵动了前胸的伤口,疼的微微皱了皱眉头,便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对沈枝喘息着请求道:“劳烦沈姑娘,扶本官起来。”
沈枝窜过去便小心翼翼搀扶起他的半边手臂:“徐大人请起。”
徐时渊借着沈枝的力道站起来,对徐筱缓和了几分语气道:“我房中有二妹留下的常服,自己去寻一件,穿整齐了再出来见我。”
徐筱最后冲着徐时渊深深一叩首,然后起身去了内屋换衣服。
“徐大人,我今夜是不是行动过于冲动了些,早知道不是刺客便不来了。”沈枝小小声的道。
徐时渊面露讶异,少顷忍俊不禁道:“沈姑娘是以为,我房中来了刺客,才直接冲过来的?”
沈枝一点头:“昂。”
“那今夜便多谢沈姑娘了。”徐时渊笑容不减,偏过头去向她道谢。
沈枝发现徐时渊在外人面前一向跟她自称本官,可一旦与她独处,自称就换成了“我”。
“不客气,乌龙一场。”沈枝不甚在意的道:“只是你这等私密的家务事让我给听到了,着实有些失敬。”
“无妨,左右我早就搬离徐府了。”徐时渊平静道:“只是我这几个叔叔时常作妖,想往我府中塞人,确实是教人头疼,是该下些手段给他们,不然这群蛇鼠还真以为本官还和从前一般,随意他们揉扁搓圆。”
沈枝点点头:“徐大人加油。”
徐筱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走出来,沈枝这才第一次看清她的全貌,容貌清丽俊秀,身段柔弱而纤长,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无怪乎徐时渊那些极品亲戚有信心让徐筱被收入徐时渊后院。
“今夜之事,多谢姑娘了。”徐筱微微福了一福,低声对沈枝道:“还望姑娘,不要同第四人说。”
沈枝冲她温和的笑笑:“徐姑娘放心,我嘴严得很,不会有损姑娘清誉的。”
“阿筱。”徐时渊却突然道。
徐筱茫然回神:“怎么了表哥?”
“去里屋躲着。”徐时渊沉声道:“没我的允许,不得出来。”
徐筱一怔,门外的脚步声与此同时传了进来,她仓皇便往里面躲。
“知道此事的第四人,这不就来了。”沈枝叹了口气:“徐大人,开门罢,这个点来拜访你的,十有八九是来验收成果的。”
徐时渊神情凝重:“你也躲进去。”
沈枝莫名其妙:“我躲进去?我躲进去干什么,你手下方才都听见我的声音了,再说若是这屋子里当真就你一个人,你觉得你四叔相信么?”
沈枝低声说完,门外果然响起一道声音:“时渊啊,可休息了么?”
徐时渊闭了闭眼睛,似是拿沈枝一点办法都没有。
“四叔请进。”他回身坐到椅子上,门被吱呀一推,外面走进来个满面堆笑的中年人。
他看见沈枝便神情一滞,满脸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磕磕绊绊的转头问道:“时渊啊,这位姑娘是……”
沈枝一抬下巴,眉眼微挑,转瞬间风情之色流转涌动,她掐着嗓子娇笑一声,往徐时渊怀里依偎着蹭蹭。
“徐大人,他是谁啊?”
徐时渊明显被她这瞬间的变化给吓到了,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险险接住她的戏:“家中长辈,还未带你见过。”
沈枝拖长了音调:“家中长辈,徐郎这家中长辈看我怎么是这般神色,是不满意我么?”
徐时渊深吸一口气:“不是。”
“想来是四叔自小待我严苛一些,连带着待我身边人也严挑细选,你不必介怀。”徐时渊木着神色,略带磕绊的对她道。
四叔僵直在原地好半晌说不出来话,三个人在房中面面相觑,房门大开着,冷风穿堂而过,冻得沈枝一个哆嗦。
徐时渊颤了颤眼睫,半晌又补了一句:“是吧,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