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夏》寒叶雨

4、第4章

　　这时，婴儿车里传来哭声，闹个不停。

　　虽然之前工作接触过孩子，不代表她会哄，会带。

　　夏曦伸出双手把孩子抱起来，动作有点僵，孩子哭的愈发厉害。

　　“不会抱孩子？”江听问。

　　“还好。”她回。

　　江听突然站了起来，弯腰把自己怀里的孩子放进了她的婴儿车，一股凛冽的气场逼近：“给我试试。”

　　“给你？”夏曦迟疑，但眼下她搞不定，没更好的办法。

　　男人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默默地把婴儿搭在他身上，让头靠着他肩，一手托着，另外一只手弓起轻微幅度，他修长干净的手指闭拢，由下至上，轻拍打着背。

　　好像有一种魔法，拍了不过片刻，哭声渐渐静了下来。

　　夏曦由衷称赞：“你好厉害。”

　　江听淡淡说：“我看他的动作有点像胀气不舒服，以后喂完奶记得拍隔，排气操会吗？”

　　“知道，”夏曦点点头，“平时会拍，今天可能忘了。”

　　她看见江听肩那个位置，多了一抹白色奶渍，怪不好意思，扯了张纸巾：“你衣服脏了，擦一下吧。”

　　他低头，皱眉，表情明显难受，手却一点没动。

　　就像在暗示有洁癖的大少爷不开心了，你还不主动点，给我擦干净。

　　夏曦不知道他的洁癖有没有因为学医后，又上升一个新高度。

　　好吧，不管怎么说，他是为了帮忙才把衣服弄脏的，而且现在双手抱着孩子确实不怎么方便。

　　夏曦走近身边：“我帮你吧。”

　　江听应了一声，倒没拒绝：“需要我坐下吗？怕你够不着。”

　　“不用，”夏曦举起手在他肩上轻轻擦拭，不服气的回怼一句，“你也没比我高多少。”

　　江听带点嘲意：“哦，也就高出一个头而已。”

　　夏曦：“......”

　　他说了句：“擦干净点，我有洁癖。”

　　不就帮忙拍了个嗝，至于这么心安理得的使唤人么......

　　夏曦弯弯眼：“要不然，您把衣服脱下来，我带回来洗干净了，再还给您？”

　　“好啊，”江听很快接道，“反正住的挺近。”

　　就不该多嘴。

　　还没等她回应，江听又补了一句：“如果很勉强，就算了。”

　　“不勉强，”夏曦继续好态度地说，“请问您住哪栋哪户？我上门来取，洗好晒干，再给您送过来。”

　　顿了两秒，江听说：“想打听我住处？”

　　一股很淡的热气扑打在她脸上，抬头，才发觉两个人此时靠的很近，她再垫个脚，或者江听再低一点，鼻尖就能碰上。

　　江听脸色如常，夏曦心跳快了起来，她立马拉开距离：“你将个就吧，擦不太干净。”

　　江听前脚刚走，叶晓茹就来了，真的很会踩点。

　　叶晓茹提着一大包过来，气喘吁吁地就问：“刚那个男的你认识吗？”

　　夏曦：“医院的同事，我们科室的医生。”

　　“同事啊，那小伙子看着不错，跟你差不多大，就结婚生孩子了？”叶晓茹开始絮叨，“所以结婚要趁早，年纪越大，这种优质男人都成别人家的了。”

　　虽然江听给人第一感觉就很优质，叶晓茹仅凭一个背影就夸，多少有点牵强了。

　　“那孩子不是他的，是他妈生的。”夏曦无奈说。

　　叶晓茹又问：“那你同事结婚没？”

　　夏曦如实道：“没结。”

　　叶晓茹眼神亮了：“有机会发展一下呀，又是一个医院的同事，医生和护士，多般配啊！而且我看那小伙子就顺眼。”

　　叶晓茹见她面无波澜，继续说：“我告诉你，其实遇到好的，女孩子也要学会主动，别老等着别人来追，你条件又不差，稍微主动点，没几个男孩会拒绝的。”

　　夏曦懒得回应，她还没把两人是高中同学这层关系说出来，不然叶晓茹恐怕更激动。

　　而且，她也没觉得自己条件好，除了外貌优势，什么也没有。

　　成年人的感情现实得很，谁找对象只盯着一张漂亮皮囊，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若从前，她可以骄傲的和江听平起平坐，现在，现实的落差，让她没有这个自信。

　　-
　　这天是个早班。

　　这家医院精神科在当地比较出名，是收费偏贵的私立医院，在对病人的护理上，更加严格。

　　除了治疗，对病人生活上的关照会稍多一点，吃药也很重要，护士必须盯着每个病人吃药，检查口腔，确保咽下去才行。

　　目前来说，夏曦接触的病人，情绪都保持在稳定状态。

　　不过，程佳佳告诫过，别看这些病人平时跟普通人没区别，真发起病来吓死人，特别是有暴力倾向的，要学会时刻警惕，保护好自己。

　　千万别去共情。

　　要说这个职业，环境特殊，面对生死和人情冷暖，有时候一点不共情基本不可能，毕竟心都是肉长的人。

　　夏曦想想，以自己原来娇惯的性格，不一定受不了这份工作，她家庭条件本不差，就算她哭兮兮地说不想上班了，夏雪峰也会哄她，说出爸爸养你一辈子这种话。

　　也是因为父母离婚后，和继母妹妹生活那段时间，坚韧了一些。

　　看吧，老天是公平的。
　　你在一些地方失去，相应也会得到。

　　忙完她负责的那床病人的事儿，回到护士台，刚好又新来一个病人办住院。

　　是一个眉目清秀，高高瘦瘦的男生，而且非常有礼貌。

　　男生填完信息表递给夏曦，温和地问：“还需要写什么？”

　　男生名字挺好听，景书，字也写的工整漂亮。

　　夏曦刚大概扫了一眼病史，是双向情感障碍。

　　这个病在她们眼里虽然不算稀奇，但看着这个男生的模样，内心还是有点唏嘘。

　　夏曦给他带上腕带，笑说：“没了，我带你去病房。”

　　景书：“谢谢护士小姐姐。”

　　夏曦带他进了病房，是个单间，她走过去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进来，暖色调有助于让人心情愉悦：“你有家属，还是一个人？”

　　景书站在她身后：“一个人，我父母忙。”

　　夏曦转身，温和地笑：“江医生是你的主治医生，有事可以找他，不过他有时候可能不在办公室，当然，有任何事情，也可以随时找我。”

　　景书礼貌地点头：“嗯，知道，我不是第一次来了，护士小姐姐你先去忙吧。”

　　夏曦离开前补了一句：“没事白天都把窗帘打开吧。”

　　说完她出了病房，不由再次感慨一遍，这么俊秀礼貌一个男生，竟然有双向，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很正常，夏曦可以想象犯病的时候多痛苦。

　　还没靠近护士台，就听到聊天嬉笑的声音。

　　她诧异，不管护士长欧琴在不在，大家几乎都不会在工作的时候嬉闹。

　　夏曦走过去，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身碎花连衣裙，外搭毛衣小开衫，甜美可爱，坐在里面和其他几个护士聊的很开心，主要是大家夸她裙子，妆容漂亮。

　　她更疑惑了，直到程佳佳介绍说：“童安榆，也是咱们医院的，这是夏曦，新来的同事。”

　　童安榆打量了她一眼，谈不上多友好。

　　看大家对她态度，猜测女生估计是医院哪个领导的亲戚。

　　夏曦客气地笑了笑，准备放东西去食堂，对于别人这样的目光，她一贯不太往心里去。

　　总惦记别人怎么看自己，那多活着糟心。

　　夏曦内心八卦一秒，妹子精心打扮一番，不去逛街约会，休息还跑来医院待着，这么热爱工作？

　　不过下一秒，她就明白了。

　　开完会的江听从外面走来，童安榆立马笑脸如花，迎了上去，声音甜软：“江医生，吃午饭了吗？”

　　江听没笑，看着不算太冷：“吃过了。”

　　童安榆对他的心思写在脸上，任谁都能看出来，但她好像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江听步子没停，女孩与他并排走：“这么早就吃过了啊，我还说没吃一起呢。”

　　“哎，咱们医院外边新开了家甜品店，要不去试试？”

　　江听扯了下嘴角：“我不爱吃甜的。”

　　女孩嘟嘟嘴：“哦，那你爱吃什么呀？”

　　夏曦往外走与江听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往这边扫了一眼，夏曦发现他很轻微的皱了下眉头。

　　她没忍住勾起唇角，原来是桃花劫。

　　夏曦到食堂打了饭，坐下慢悠悠地开始吃，这边儿口味还不太适应，感觉什么菜里都放辣椒，那天程佳佳点了个特辣的什么粉儿，简直让她脑门充血。

　　“哐当”一声餐盘放桌子的轻响。

　　她下意识抬头，江听坐在斜对面。

　　两人对看，她正想说，偌大的食堂，您怎么就大驾光临坐我对面？

　　“你嘴皮都辣红了。”江听一只手拿了瓶矿泉水给她。

　　这让夏曦活生生把那句话给憋了下去：“谢谢。”

　　江听开始慢条斯理地吃饭，没有想跟她聊天的意思。

　　夏曦挑了下眉：“不是吃过了？”

　　江听：“没吃饱。”

　　夏曦抿了抿唇，掩饰笑意：“你这样，人家妹子知道了多伤心。”

　　江听抬了下眼皮：“你那天下班，再提前三分钟，就不用等半个小时公交车。”

　　夏曦：“......”
　　好像被人取笑了，你还必须得跟他说声谢谢。

　　午饭后，夏曦忽觉头晕晕沉沉的，想在休息室眯一小会儿，还专门设了个15分钟的闹钟，结果她一头栽下去，怎么也起不来，头越来越重。

　　闹钟一直在响，恍惚中她感觉额头突然有股凉意，一个淡淡声音传来：“你好烫。”

　　她猛然睁开眼睛，宽大的手掌正贴在她额上，夏曦很大反应的把手拍开，盯着某处发愣。

　　江听站在身旁，眉头微抬：“你对我倒也不必这么大反应。”

　　她没空理会他的话，是真的不舒服，浑身发软，又热又冷，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我可能发烧了。”

　　想不通，怎么会莫名其妙发烧了？

　　夏曦准备去接杯温水，刚站起来身体就不自控地晃了晃。

　　江听：“要不要请假？”

　　夏曦果断拒绝：“不用。”

　　江听一直盯着她的动作，灌了一杯水，又灌了杯，最后他丢下一句：“今天下班坐我车吧。”

　　夏曦很虚弱地点了下头，他没再说什么要帮忙拿药之类的，就离开了。

　　她没拒绝搭顺风车，毕竟大家住一个小区，确实顺路，她想江听现在是看她可怜。

　　夏曦给自己测了个温度，39度多，吃了退烧药，出了汗稍微好点了，就这样一直撑到下班。

　　虽然说了要搭顺风车，真到下班的时候，夏曦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找江听，而且她偷偷扫了眼，江听根本没在办公室。

　　两个人又没有联系方式，就算他不等，她又能说什么呢？
　　本来也没有义务送她回家。

　　夏曦慢吞吞地往外走，准备叫个车，江听的车神出鬼没的停在她身边。

　　“上来吧。”他说。

　　夏曦：躲猫猫很好玩吗？

　　“谢谢。”夏曦坐上了副驾驶，她只是单纯觉得，搭同事的车，坐副驾驶其实更礼貌，已婚人士另外考虑。

　　“谢谢。”她上车后，系好安全带又说了一遍。

　　江听撇了她一眼：“烧傻了？”

　　夏曦没明白。

　　江听不耐烦：“你谢了两遍。”

　　夏曦憋了憋，还是没憋住：“谢谢。”
　　“......”

　　路上两人没有做不必要的寒暄，很安静。

　　车内应该开了暖气，很舒服，夏曦眼皮开始不听使唤，慢慢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车已经停了，江听坐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

　　“你怎么不叫醒我？”夏曦微感歉意，“对不起啊......”

　　他突然打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客气？”

　　不知为何，夏曦觉得他这句话语气和平时有些许不一样。

　　她揉了揉胀痛的脑袋，看窗外吓了一跳，医院！？

　　又一看，松了口气，不是她上班的医院：“怎么到这儿来？”

　　江听语气没起伏地说：“我出于医生的直觉，你应该需要输液。”

　　夏曦迟疑地指着外面：“那为什么要到其他医院？”

　　江听侧头，善解人意解释：“我们医院贵呢。”

　　夏曦嘴角抽了抽：“......那我真是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