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夏》寒叶雨

10、第10章

　　江听心情非常糟糕，在阳台上抽烟，一根接一根，不知道抽了多少。

　　他发现拿着烟的一只手在微微发抖，无法自控的抖，自己好久没这样过了，他把没抽完的半截烟扔在地上踩灭。

　　刚刚屋子里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女人还坐在沙发上哭。

　　是江听的爸爸过来找他妈妈谈离婚的事。

　　他刚进屋就看见，他妈妈拿着刀以死相逼的一幕，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不离婚！我绝对不离婚，不可能让你和那个小三儿好过，这辈子我都缠着你！”

　　“你是不是疯了！”男人愤怒地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往地上重重一砸。

　　江听站在门口，冷漠地看着地上的碎玻璃。

　　就和他父母的婚姻一样碎。

　　女人嚎啕：“我当高龄产妇，冒着生命危险给你生孩子！我跟了你大半辈子，为你生儿育女，你呢？在外面搞小三，还要和我离婚？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男人也怒吼：“我叫你不要生！不要生！江听一个就带成那样！还不够吗！”

　　“你们吵完没？”江听站在那里很平静地说，“没事我走了。”

　　对于这样的场景，他从厌烦到麻木。

　　“听儿，我为了生孩子吃了多大的苦，你说给你爸爸听听，现在他还是想抛弃我。”女人止不住地哭。

　　江听依旧很冷很冷：“你以为生个孩子就能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几十岁的人了，别那么天真。”

　　“你......”女人哽咽的说不出话，除了哭还是哭。

　　他爸爸坐在沙发上气笑了：“这就是你的好儿子，还不如喂条狗热情。”

　　“我连狗都不如，”江听表面不动声色，“当条狗心情不爽了，还能叫两声，我呢？我被迫跟着你们到这里来，天天听你们吵，你们离婚吧，求求了，以后有事能不能别带上我。”

　　男人沉着声：“江听你有没有良心？从小你过的什么生活，心里没点数？哪样不是老子给你的！”

　　江听看着这两个和他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突然就笑了。

　　一个善于算计，讲究利益，把生意上那一套带到家里来。

　　一个脑子不清醒，天天活在家和万事兴，老公爱我，儿子孝顺的美好幻觉中。

　　在这样窒息的环境中，江听想起他患抑郁症的那段时间，他有严重的躯体症状，恶心，发抖，没有人能够理解，只觉得他一个大男人不够坚强，装深沉，还矫情。

　　其实他只是病了。

　　正因为他了解那种痛苦，所以才敢于面对，甚至想帮助更多人。

　　“以前我的好生活都是你给的，我承认，但是现在也算互利互惠吧，”江听讥诮地笑，“你谈生意叫上我，不就是为了利用我这张脸，和对方拉关系吗？把我当什么，KTV的男模啊？”

　　“而且我现在有稳定工作，不缺您那点小费。”

　　“你......！”江听爸爸要气疯了，“什么叫利用，和你见面那些姑娘哪个条件差了？要是能成对你也只有好处！”

　　房间里的孩子已经哭了一小阵了，他妈妈也没去管，江听很想离开，还是走进卧室，把妹妹抱在怀里，一只手很轻柔地拍打着哄。

　　他自嘲：“小家伙，以后自己坚强点，性格别像你爸妈，也别和你哥一样。”

　　-

　　周婧过于热情，夏曦就这么被她拉到了一个人也不认识的饭局上。

　　“吴总，来这么早，介绍下这是我朋友，刚好在一块儿我就带来了，你不介意吧？”饭桌上，周婧坐在男人身边，夏曦挨着她。

　　男人五官端正，穿着正装，彬彬有礼：“不介意，你朋友贵姓？”

　　“姓夏。”周婧帮答。

　　“夏小姐你好，初次见面，幸会。”男人伸出手过来。

　　夏曦一愣，还是大大方方的笑着跟他轻握了下手：“您好。”

　　男人忽地笑了，夏曦知道他笑什么，再怎么装，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面对社交场合的拘谨和不适应。

　　她的工作环境虽然会面对各式各样的人，谈不上多单纯，今天这么一比，是很单纯......

　　但这个吴总和夏曦想象中的油腻大叔不一样，只是一个三十来岁略显成熟的男人而已，言行举止也并不让人厌恶。

　　她觉得可能确实是自己思维古板了。

　　周婧完全能看出男人对夏曦的兴趣很大，她不仅不介意，还趁机拉近关系：“吴总，我朋友是个护士，毕业后一直在医院待着，不怎么参加应酬，今天她的酒我来喝。”

　　“护士啊？挺好的。”男人眼睛一亮，“当然不能强迫美女喝酒。”

　　这顿饭，夏曦吃的还算舒畅，毕竟大家都在聊天，没人在意默默无闻只晓得低头干饭的小透明，太内向，在这种场合不吃香。

　　那个吴总倒是很关注她，时不时搭句话，夏曦也尽量表现的很大方自然。

　　总之就是一个笑呗。

　　快离开前，男人说要去车上拿点东西，让两个人等他一小会儿。

　　周婧说：“你信不信，他是去拿礼物送给我们。”

　　“为什么？”夏曦不理解。

　　周婧神秘一笑：“等着瞧。”

　　隔了会儿，果然男人提着两个袋子回来了，夏曦认出来是某个大牌的香水。

　　男人说：“这是别人送的，我单人一个，拿着也没用，刚好两瓶送给你们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吴总留着给女朋友呀。”周婧笑着婉拒。

　　男人变脸：“什么女朋友？八字还没一撇，是不是看不起我？”

　　“没有没有，谢谢吴总。”周婧把给夏曦的那个袋子也接过来递给她，还转头朝她使了个眼色。

　　刚好夏曦电话响了，是没存也没输个名字的，江听的手机号，除了背不住，她已经非常眼熟，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他居然打电话来，夏曦觉得非常神奇。

　　周婧见她迟迟没反应，从身后做了点小动作。

　　夏曦把电话挂了，被迫说了个：“谢谢吴总。”

　　两人站在街边目送男人的车离开，夏曦感到心累，但很感谢周婧带她长见识，使她更加清楚明白了自己的定位，大概这辈子真的只适合当个苦逼护士。

　　“这个给你吧，我不用这些。”夏曦把香水袋子递过去。

　　周婧当然不会要：“这是别人送给你的，今天是我沾了你的光。”

　　夏曦不明白：“什么意思？那会儿你怎么知道他是去拿礼物送我们？”

　　“我不仅知道他那会儿是去拿礼物，我还知道这两瓶香水根本不是什么别人送的，天下哪来这么多巧合的事儿，”周婧有些得意，“是我上厕所无意间听到他给助理打电话，叫人去买了送来的。”

　　夏曦听晕了：“干嘛非得今天送？费那么大劲儿，专门叫人跑一趟？”

　　是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吗？

　　周婧恨铁不成钢：“你是真的没一点感觉，他对你有意思？”

　　夏曦笑了：“有意思和非要今天送东西之间没什么因果关系。”

　　“算了，跟你说不通。”周婧无奈叹气，“除了漂亮，你这种温顺乖巧，看着清纯无害的类型，是这种人结婚对象的首选知道么？工作也是加分项，你没看见说你是个护士的时候，吴总两眼放光，差点把我闪瞎了。”

　　她可不觉得这话像表扬，听着怪不舒服，有点不服：“女生就一定要嫁人吗？自己也可以活的很好啊，又不是为了满足男人对另一半幻想活的，那多累啊。”

　　周婧一声冷笑：“当你轻松地花着男人赚的钱，坐在带泳池大花园的豪宅里，惬意的喝着咖啡，就知道这种生活累不累了。”

　　“......”夏曦无言以对。

　　她说的没错，但与夏曦的三观不太和，她想以后应该不会和周婧联系的很频繁，走之前执意把香水留给对方。

　　周婧也没和她客气收下了，只是说：“诶，要是以后吴总问起香水的事，你懂的吧？”

　　夏曦连连点头，想应付几句走了：“这点情商我还是有。”

　　她也觉得以后没有和这个吴总见面的可能性了。

　　有点晚了，她准备打个车回家，拿出手机，有一条短信，江听发的。

　　-你回家没？

　　今天这些人都好奇怪，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回了，有事吗？

　　江听没再回过来。

　　夏曦回完后，坐在出租车上倒是内心有点忐忑，虚什么呢？她不知道。

　　她看着窗外过往的街景，脑海里回忆起周婧的话，突然很沮丧。

　　周婧是做业务的，年薪接近二十万，待遇比她高，还比她拼，更比她拉的下脸。

　　周婧的某些想法她可能不认可，但理解，说到底，自己在清高个什么劲儿啊。

　　还想买房，还想搬出去，就靠这点工资省吃俭用也得存个十年八年。

　　想搬出去，就要花钱，还不是个小数目。

　　她需要钱。

　　乱七八糟的事想了一路，下车后夏曦鼓起勇气，厚着脸皮给夏雪峰打了个电话。

　　“曦曦，想爸爸了吗？”夏雪峰很意外，声音压制着惊喜。

　　夏曦先一顿寒暄：“今天休息，遇见一个朋友，晚上一起吃了个饭，现在正在回家路上，有点无聊给你打个电话问候下。”

　　夏雪峰还真以为她是来唠家常的，舒了口气：“我们这儿好冷啊，感觉都快下雪了，你最近工作怎么样？有空还是可以回家，爸爸随时欢迎你。”

　　“爸，”夏曦闭着眼睛喊了一声，说的异常艰难，“我打这个电话来，其实是，我想......找你借点钱。”

　　“借钱？”夏雪峰语气没什么波澜，“找爸爸怎么能叫借呢，叫要，多少我给你。”

　　夏曦站在小区花园里，没上去：“我想买房。”

　　她是突发奇想，预算多少，买多大的，在哪儿买，通通不知道。

　　不过夏雪峰比她会算账多了：“买房确实不是件小事，你准备首付多少？月供多少能承担？真的决定在榆城定下来了吗？”

　　她想了会儿：“我不知道。”

　　电话里响起了夏雪峰爽朗的笑声：“你真的，还是那么傻，你想买房爸爸支持你，但是这些问题，你想好了告诉我，我心里才有个数好去和刘阿姨商量。”

　　“嗯，”夏曦说，“我就是想先告诉你一声。”

　　这个电话打完，她心里多少舒爽了些，知道可能夏雪峰这里拿不了太多，对方答应了，继母不可能一点面子不给。

　　而且，心里有点感动，起码没真的被抛弃。

　　虽然自己现在没有能力挣这么多钱，还是得去找爸爸借，管他呢，人活着有时候必须把脸拉一拉，现实点。

　　夏晓峰是亲爸，他真愿意给，到时候就拿着。

　　想买房这件事，夏曦没打算现在跟叶晓茹提。
　　不过为了给她打个预防针，回到家夏曦没和平时一样着急回卧室，刻意在沙发坐着吃水果。

　　叶晓茹抱着孩子过来：“感觉这边怎么样？还行吧？”

　　夏曦扫了她一眼，又对着电视：“嗯，挺繁华的。”

　　叶晓茹说：“觉得好，就安心在这里定下来，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妈，”夏曦说，“其实我觉得，家离医院有点远，坐车也不方便，公交车过了就得等半个小时，我想......”

　　“你想买个车？”叶晓茹抢答。

　　夏曦决定不绕弯子：“我是想家里是两居室，以后弟弟长大了，我迟早要搬出去，如果有价格合适的房源，我准备在医院附近租一套。”

　　叶晓茹愣住，眨了眨眼睛：“可是，我觉得等不到你弟弟长大，你就嫁出去了呀。”

　　夏曦暂时放弃跟她交流这个话题。

　　房子的事，她悄悄在手机上开始看，真有合适的，还不如直接找夏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