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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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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制作玲珑瓷并不容易,素手拉坯,细刀雕刻,缕空的小米孔洞随着泥屑掉落,缓缓露出,雪白透明釉细细铺上,素坯雪白洁净,彩釉勾勒后,一朵一朵玲珑娇小的春花争相开放。
纤纤素手下,雪白细薄的素胚正怒发着盎然春景
江清岚素白的脸庞神情严肃,眉眼温和沉静。
丫鬟采夏笑道:“小姐这绘画上釉的技术越来越好了,春花堂那边新来的女郎有小姐你一半的技术,也就不愁那边的瓷器卖不出去了。”
江清岚心善,见到一群被抛弃的女童、找不到活干的孤儿寡母,便收留她们,教她们烧制瓷器的技艺,为江家干活,为她们建造一条求生之道,教授她们瓷器技艺的求生之道就叫春花堂。
“她们没学多久,自然是画不好的。”江清岚。
“但是这瓷器卖不出去,不就是小姐你白养她们,我们江家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的。”采夏愤愤不平
“不留着她们怎么办,把她们从春花堂赶走后,女童在街边饿死,暴尸街头,女子卖身为妓,苟延残喘,你愿意看到这种情况?”江清岚
“那小姐你可以安排她们干别的活啊,到江家做个奴仆,也不是不行,为什么要教她们手艺。”采夏
江清岚垂下眼眸,淡淡道:“现在学习瓷器技艺的越来越少了,很多手法也失传了,江家本来以瓷器出名,但是这些年海外生意占了利润大头,烧制出来的瓷器也远不如前,教她们,也是为瓷器之道再增添一丝光亮。”江清岚神态坚定,眼眸晶亮。
采夏佩服点头,自己家小姐果然志向远大,不同与凡人。
此时,下人禀报:“公子,前堂有客人来了,老爷叫你一起接待贵客。”
纱窗外的下人语气恭敬,沉沉低头。
但是采夏却脸色一凛,下意识地站在江清岚面前。
偶尔江清岚身穿女装,呆在内室,有下人过来时,哪怕有梨花门和纱窗遮挡,采夏都会下意识挡在江清岚面前。仿佛江清岚穿女装是个见不得人的玩意。
见客人前,她甚至小心地替江清岚擦掉弯月柳眉。
“还是小心些好。”采夏嘴里喃喃道。
不允许江清岚女装身份曝光,似乎同样刻进采夏这个贴身女婢的骨子里。
江清岚望向黄色铜镜,看着婉约秀美的柳眉一点点被丝帕擦尽,再勾勒出剑眉飞扬的样子。
不禁眉心一皱。
花一刻钟时间为自己细心勾勒的柳眉,被急匆匆擦掉,江清岚并不心疼。
她只是想,如果女扮男装经商,只需要擦掉一条柳眉这么简单轻易的话。
她愿意勾勒出无数条柳眉,供人擦拭。
——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的贵客身份同样不同凡响,名叫凌云飞,无官无职,确是当今礼部侍郎的侄子。
江父自然热情款待,叫上江清岚一起出来迎接,甚至体贴地叫上了几名舞女饮酒作陪。
他们都无官职在身,自然不必拘于官员身份。
江清岚闻见舞女身上浓烈脂粉气,桌上辛辣刺激的酒味,胸中反胃,面上却依旧脸色淡漠,甚至勾起笑颜,老道地与凌云飞交谈寒暄。
“听说兄长,又添了一名美妾,这可是喜事一桩,闲弟恭贺一杯”江清岚笑容潇洒。
“哎呀,此等小事,哪用贤弟特意恭贺,倒是贤弟至今未娶,需不需要兄长特意介绍佳人给你,保证个个貌美如花,千娇百媚。”凌云飞姿态豪气,连拍江清岚肩膀。
肩膀阵痛,呛鼻刺激的酒味铺面而来,江清岚素白脸上却勾起笑容:“这等小事,那还需要兄长如此操心,不知兄长今日到访是有何事?”
“哎呀,小事,这不是恭贺你和你父亲与镇国侯府成了亲家,又得到与朝廷的军火契约,这可是双喜临门!就是说到军火,不知贤弟对于这军火制造有没有经验,兄长有一良策,可解贤弟困扰。”凌云飞
开门见山的戏码终于上演
江清岚淡淡道:“不知,兄长有何良策。”
她的确对于制造军火之事,尚无太多经验。
“这简单,军火需要大量的硫磺,南边那个穷国因为北戎威慑,不敢跟朝廷做生意卖给我们,资源紧张,你哥哥我就有法子弄到硫磺,就是这硫磺……”凌云飞语焉不详。
“哥哥想说硫磺从北戎国那边进,但是我们现在制造军火,就是为了防止北戎的袭击啊?”江清岚挑起眉峰。
“哎,北戎那边乱的很,怎么可能上下一条心,多的是要钱不要命的,只要你一声令下,哥哥的硫磺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凌云飞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江清岚沉默一瞬,敛下眼眸,风眸幽深。
硫磺难得,但是来源不可信,来人也不可信。
凌云飞年轻时做的荒唐事也不少,甚至贪污过朝廷赈灾银子,差点丢了命。
江清岚无法信任他。但是边境冲突愈演愈烈,皇上要求的军火上交日期还有三个月,制作军火的时间就需要两个半月,明日还要跟皇上述职,报告如何解决硫磺稀少的问题,若是没个好答复,皇上不会轻饶自己,恐怕差使和脑袋都要掉。
江老爷子则是面色不变,老道的继续招呼凌云飞喝酒,绝口不提刚刚硫磺之事。
等客散人去,江老爷子没开一句口。
江清岚率先提问:“父亲,对这硫磺之事没有想法吗?”
与朝廷的军火契约合作,可是江父第一个提议的。而且这从敌国运进硫磺,不免觉得荒谬。
“你大了,江家家住之位,早晚会留给你,这该你自己做打算。”江父缓缓擦拭琉璃陶瓷,眼神幽深如幽潭。
“不过,凌云峰那小子的话提醒了我,你也该娶个女人进门了,当个门面装饰一下,也是极好的。”江父
江清岚脸色一变,惊讶地望着父亲,看见江父古井无波的脸庞,暗自垂眸不语。
其实找个女人进门,堵住别人的嘴。
江清岚从里到外,并不委屈,当个富商公子,也并不委屈,总比当在家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再被迫嫁没见过面的男人强。
也比春花堂那些,孤苦伶仃,无处可去的孤女强。
她样样都比她们强多了。而且身为被礼教禁锢的女子,本该遵从三从四德,遵守苛刻礼教,却可以如其他男人一般,如鱼得水的在烟花之地,尽情享乐,争权夺利,娶娇妻美妾,无所顾忌地享受这个男性世界为她这个作弊者敞开的大门和福利,甚至她比普通郎君更加才华横溢,富贵通天,这何其幸运。
的确,她幸运过头了,她样样都比前面的人强,所以不属于任何一个群体,任何一个阵营。
————
江雪蓉刚嫁进镇国侯府,就思家心切,身体不适,江清岚爱妹心切,在镇国侯府住上几日,探望妹妹。
这是明面上的事。
真实情况是,江母怕江雪蓉,天真有余,聪慧不如,又怕小将军开了荤,急了眼,所以想叫江清岚去镇国侯府帮衬……这点。
“放心,只要过了两个月,你就功成身退了。”江母体贴安慰道。
江清岚则听到功成身退这事,面色淡漠,嘴角微勾,尽是讽刺。
江清岚眼里没这肮脏事,也不愿意去想,第一时间便说了这硫磺之事。
说到这北戎国之事时,她低了声音
顾惊烽擦着宝剑,刀刃雪亮,照亮他锋利眉眼:“不可能,敌国进的东西,我们怎么用。制造军火的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还需费心思排查这硫磺有没有作假,白费功夫。简直荒唐”
江清岚:“我倒觉得此事可行,毕竟我们国家硫磺实在是稀少,甚至难开采。”
“这世上有困难,就有办法,再说,到时候你如何跟皇上交代,如此大规模的军火制造,皇上不可能不好奇?到时候跟皇上说这硫磺书是敌国进的,是贪污灾民的小人牵线搭桥的。”顾惊烽冷笑讽刺。
“古往今来,凡身居高位者,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江清岚淡淡品茗。
“所以你的意思是无论你怎么欺瞒与他,皇上都会明知顾问,全盘接受是吗?”顾惊烽脸色凛然。
“作为臣子,怎能无故猜测圣心,我希望顾将军明白,水至清无鱼,无论忠奸,皇上需要的是为他排忧解难的臣子,顾将军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不然大浪来袭,第一个拍死的就是不听人话,拼命上潜的鱼。”江清岚淡淡瞟过顾惊烽。
他们两个前日,还在床上亲热缠绵,行鱼水之欢,白日就要针锋相对,唇枪舌剑。
“是水至清无鱼,还是蛇鼠一窝,串通一气,想来你心里明白。”顾惊烽冷笑
“那某人是忠胆义胆,还是迂腐无能呢?到时候我若是上缴不了军火,皇上怪罪的可不止我一人?将军你也得跟小的一起掉脑袋,”江清岚冷笑一声。
“硫磺之事,我自有打算,不过,我很好奇,江清岚你这光风霁月的外表下撒了多少谎,以至于在皇上面前,也能平淡地说一句凡是只要结果。”顾惊烽挑起眉峰,好奇质问
江清岚外表光风霁月,行事肆无忌惮,只要结果,顾惊烽外表桀骜不驯,结果眼里揉不得沙子,见不得脏东西
江清岚脸色淡漠。
她这一生早已撒过无数的谎,这算什么呢?
“你前几日可是想着要剥夺我与朝廷合作的权力,如今就变了脸,说帮我找硫磺,将军可真是心思善变。”江清岚冷笑嘲讽。
顾惊烽却勾起唇角,凤眸荡漾着笑意:“前几日,有人叫我全力支持你,我答应了,自然是不能对她食言的。”
说到某人时,一向姿态强硬的顾惊烽笑,语气温柔。
江清岚听到这,双颊微红,眼神游移到一边。
对圣上欺瞒都不在乎的人,现在却心生虚心,眼神游转。
“不知,将军刚刚说的法子是什么?明日就要跟皇上报告制造军火的进度,如今因硫磺稀少,可只做了四分之一,想来,皇上对这份结果并不会太满意,随时可以依照赌约,撤了你的军职,将军不会一心给我使绊子,忘了与皇上的赌约吧。”江清岚勾唇一笑,戏谑说道
因为制造军火一事事关重要,顾惊烽对江清岚又不信任,主动提出担任监督制造军火之责,甚至说若弄不到硫磺,做不出三百架红夷大炮,五百只多管转膛炮,便自动放弃军职功名,如此铁胆忠心,令皇上大为动容。
可惜到现在一架大炮都没呢。
“山人自有妙计,只不过,你脖子上的痕迹上是?”
顾惊烽眼神放肆地落在江清岚纤细雪白的脖颈上,江清岚乌黑睫毛轻颤,
脖颈本来白如玉瓷,但是桃红暧昧痕迹显明,被多层白粉掩盖,依旧能看出端倪。
顾惊烽勾唇讽刺,戏谑道:“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吧,牛多耕了地,也是会累的。”
这话听得江清岚咬紧牙关,脸色羞恼,清眸怒瞪顾惊烽,这些痕迹除了你这个罪魁祸首能怪谁啊!
前日的放荡荒唐一幕幕出现在她脑海里 ,活色生香地上演着,气到她胸脯一起一伏 ,脸色羞红,越发恼怒。
“哼,本公子巴不得老黄牛早点累死,累到暴毙荒野最好不过。”江清岚气得拂袖而去
“也不用这么诅咒自己吧?”某耕的一夜老黄牛.顾惊烽纳闷道。
“哎呀,好了,别跑了,你难道不好奇小爷打算怎么弄到硫磺吗?”顾惊烽卖起了关子。
羞恼的江清岚停住脚步,缓缓回身,面带好奇。
靖国硫磺稀少,因土地争执,周边国家不愿再与靖国做生意,贩卖硫磺流入靖国。
顾靖烽能有什么好主意?
“靖国是没什么硫磺,但是人有硫磺啊,丞相顾长海与南边疆国大越的富商多年合作,听说在那边买了好几座矿山,据说有不少硫磺呢。”顾靖烽得意扬扬。
江清岚冷笑一声,讽刺道:“三月前,因为延误战机,你把一个将士的胳膊砍了下来,那个将士,可是顾长海唯一的侄子啊。他会愿意把硫磺给你?”江清岚
因为这事,丞相没少弹劾与他,幸亏得皇上信任,才没有出事,
“如今你刚得罪人,又迫不及待过去找他,将军,你可真是勇气可嘉啊!”江清岚夹枪带棒地讽刺。
“你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此事定不行,这可是国家大事,难道他贵为丞相,连这等恩怨都不能放下,那他可真没容人之量。”顾惊烽
“顾长海本来就没什么容人之量,他不过是靠着有个好姐姐当皇后,所以才得此丞相之位的,上次礼部侍郎不过是说他作风奢侈,就被当庭怒骂,被气到心肌病发作,昏厥当场,世子你想效仿侍郎昏厥当场,还是效仿廉颇,负荆请罪呢?”江清岚挑起眉峰。
“负荆请罪,想得美,小爷明日晌午,能让他跪着给我送上硫磺!”顾惊烽冷哼一声,自信满满,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江清岚脸色好奇,打量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猜测他又是想玩什么花样。
“行啊,那我明日就跟将军一起去丞相府要硫磺,看将军你的本事到底如何”江清岚戏谑到。
她转身欲走,但是刚刚海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少年将军,突然期期艾艾,犹犹豫豫地叫住她:“等会,你多去看看你妹妹吧。最近她好像……格外的不舒服。”
说到不舒服的时候,顾惊烽脸色羞涩,垂下眼眸,一副纯情至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