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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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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为这个故事写的开端不够好,此前的15种通通被扔进了废稿箱。要么平直要么幼稚,要么苦涩枯燥得像雷电劈过的树干焦黑一片。
再尝试最后一次,失败了我就与草稿箱同归于尽。
所以,这一次我想从监狱生活讲起,让录像带再往前倒回去一点儿吧,讲讲饮食,讲讲日常。
尽管没什么生活可讲。
故事的主角是一位姓沃德的先生,正在利文奥特堡监狱服刑,罪名未知,刑期也未知。毕竟,一个占据别人身体的幽魂,连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又从何得知别人的过往呢?
他在熟悉了两周监狱生活后,逐渐摸索到乐趣所在。比如观看犯人相处,每日放风时留心绿植,寻找饭菜中的新鲜感,或者写一点儿东西。却半点儿没想过要出去。
哦,他迟钝地想,或许因为我原本就是一个囚犯。
沃德先生对于这一切都展现得过于熟稔,甚至包括怎样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墙头草,以及怎样顺从又极大程度上保证自己不受伤害地完成强势者的无理要求。
他寡言又怯懦,有着一张模糊的脸。
这就够了,沃德先生想,足够我安逸好一阵子了。
但是这天,雷雨将倾,狂风在图书房和住宿区的转角处尖厉叫嚣着,沃德先生稍稍从书中抬起头,仿佛看见了放风的空地上,一片慌乱的大汉像锅中活虾那样诡异地弹动,又拥挤地,脚踩着脚被泵入室内。
一道闪电,带来一次神奇的尤里卡时刻,他脑子突然断片,走马观花般飘过不少东西,高楼与凛风、硝烟与皮革气,以及一串刺穿灵魂的大笑,和又红又绿又黑的旧影。
这让他心神惧震,不禁头晕眼花,倒头就睡。
而第一滴雨落下时,一颗风中的矮木动了动枝桠。
“嘿,你觉得我们的计划行得通吗?”
且让我们叫他喽啰A吧,为了一纸空谈,听从上面的命令不远千里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隔着雄伟的监狱外墙,缩在这场雷雨下的杂树堆里——得天独厚的好机会!
“闭嘴!叽叽歪歪什么?你就直接上去,把人带出来,不过是个普通人。”
“哦哦。”
喽啰A听从喽啰B的指令,在狂风中摇摇晃晃地向前,时不时还回头观望,直到喽啰B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打了个停步的手势。
他停住,眼睛都睁不开,蜷缩起身体,将头尽可能埋进胸嘟嘟囔囔着,是一段仔细听也听不懂的密文,接着将手贴近地面,钻进土里去了。
而我们的好主角沃德先生,仍在这茫茫阴雨天享受这不可多得的安宁,在梦的世界里遨游,直到一阵细微的啮齿声从开缝的墙角传来,总算为这不寻常的下午增点色。
沃德先生皱眉、叹气,坐起来,揉揉眉心,只是合上书本还不够,他喃喃自语道:“即使命运要带走我,也请让我来得及拿上纸笔,好让我赋笔这一路见闻。”
“轰隆隆”,这场雨的第一声惊雷打破了书室的沉默,显然来不及,蟊贼蠢蠢欲动迫不及待,于是沃德先生只好顺从地倒在黑影之下,又一次倒下,他讲:“做个好梦。”
“得手了吗?!”喽啰B压低声音对着慌慌张张的喽啰A,只获得一次可有可无的点头。
两人堪堪在这雷雨前夕,拖着一只黑色编织袋,向远处去了。
沃德先生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晃动的卡车后厢。足够宽敞的空间,他想,只需要借一次颠簸调整躺平的姿势,就可以安心地合上眼睛睡到终点了。他有点醺醺然,前方喽啰们传来的喁语仿佛某个西班牙摇篮曲,他只是听着,就足够漫游仙境。
一点杂音?
“也不知道最近蝙蝠在发什么疯,揍人那么狠?!”喽啰B唾了一声,拧拧鼻子,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弟那样粗鲁,“该死的罗宾鸟的邪乎劲儿还没过去!”
“罗宾死了???”
“哦,外地人。”喽啰B开始显露出一股诡异的怜悯和不屑来,“哥谭谁都知道,一年前有只小鸟死了,几个下地狱的疯子在这个时候刺激蝙蝠,大火、爆炸之类的你知道的,然后我们就遭殃了!”
这该死的卡车还开始放音乐,偏偏是昨日重现。
“一年前?”
“对,”喽啰B狠狠关掉音乐,“现在又开始了!”
“但哥谭人、我不是说哥谭人不好也不是哥谭不好,就是我听说哥谭人从不轻易离开哥谭?”喽啰A扭了扭身子又擦了擦车窗上的薄雾。
“嗤、”喽啰B从鼻子根挤出来一点气声,“我真好奇你是哪里来的了。”
车内的空气仿佛为此一滞,但很快又恢复流动,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两秒钟前的样子,喽啰A打着笑脸挠头说:“我记得我说过的,宾夕法尼亚州,托旺达的一个小镇。”
“独家馅饼,嗯?”
“对……”
“老兄,你的腰带不错,还有个漂亮的老板签名——”
沃德先生不愿意睁开眼睛,尽管前面已经打起来了,车子变得摇摇晃晃,这辆囚车承受着太多它本不该承受的,比如一声枪响和一场爆炸之类的。
“轰”!
行行好吧,即便不让我安眠,也总得给人个清净不是?
这时车子根本没开出去多远,更别提驶出大雨的范围,这些雨水浇灭了火势,也把破破烂烂的车子搞得湿漉漉的,四处都是原野,沃德先生找不到出去的路,将自己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他太想念监狱了,想念那张温暖的床和那些散发着墨香的书本,但也许这就是自由的代价,一个人幕天席地于暴风雨中,经受两个笨贼的摧残。
但我有一个坚强的精神,这是万事都不能打倒我的原因。他渐渐合上眼睛,试图睡着,实在太困了。
不远处,喽啰B松松肩膀向车子走来,确认卡罗尔.沃德仍在车上后,嘀咕了一句什么。
他打开车门,打了几次发动机的火,又开着小破车,吹着口哨向原野外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