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呂兒

5、第 5 章

　　自从外公去世，蝉衣都是一个人过除夕，今年多了两个人，倒也不像以往那般冷清。

　　孙婆婆早已经不反对孙芷学习，甚至开始给蝉衣送东西“贿赂”她多照顾照顾自己的孙女，毕竟现在孙女挣的钱比同村男子多多了，她现在无论看哪个男的都像是倒插门的。

　　节后，城中守卫多了起来，蝉衣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去信给吴朝金运了几批药材过来。

　　果不其然，匈奴人又开始频繁骚扰边境。

　　上谷郡郡守郝贤领兵对抗，虽然将其击退，可仍旧造成伤亡，边城医馆本就不多，如今也不管是不是女大夫了，上谷郡郡守亲自上门拜托，希望蝉衣能够帮忙医治伤者。

　　蝉衣知道定是吴朝金跟郡守洽谈边境贸易时提到过自己，便答应下来。

　　兵士们自有军医负责医治，她只需负责在战争中被误伤的百姓。

　　蝉衣将赤芍赤药他们都派出去收容伤者，他们几个平时基本跟在她身后，耳濡目染医治疑难杂症不行，普通伤病却是绰绰有余。

　　这一忙便是三个月有余，病人肉眼可见的增多。一来是匈奴人搞游击般的侵袭导致病人增多，二来蝉衣这几月高明的医术令人信服，多了许多周边慕名而来的人。

　　思虑再三，蝉衣先是盘下周边的铺子扩大医馆店面，随后又收了不少学徒，调教几日便分给孙芷他们，让跟着打些下手。

　　这些时日，蝉衣忙的脚不沾地早已忘记了时间，偶尔抬头看看周边，那某新绿提醒着寒冬已过，春意盎然。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正准备继续医治病人，却见太守带着兵士急急忙忙出了城。

　　“这又是怎么了？”

　　“听说匈奴人又来了，这次遭殃的是潘县，太守领着兵去支援。”孙芷皱眉道。

　　蝉衣点点头，他对匈奴人这种苍蝇般的做法见惯不惯但也深恶痛觉，“可真讨厌。”

　　没过多久，地面突然微微震动，匈奴人竟然往赤城围攻过来。

　　蝉衣心里慌乱，许久稳住心神，安排好其他病人，她带着赤箭和几名男学徒奔向城门。

　　刚到城下，就见不少兵士中了匈奴人的箭倒下。

　　蝉衣一边命学徒救治，一边找受伤兵士打听情况。

　　原来太守领了大半兵力出城外援，如今赤城只余两名小将以及千名兵士守城，相反匈奴此次却出动了不少人，约万余。

　　蝉衣眉头紧皱，匈奴人竟然玩起了调虎离山的把戏，突然想起去年定襄大战中投降的翕侯赵信，心中了然。

　　她找到留守的小将，问道，“可有给太守去信？”

　　“分几路送出去了。”小将一边挡住突然飞来的箭，一边将蝉衣往后推，“蝉衣姑娘，这里危险，你往后退退，受伤的兄弟还得靠你医治。”

　　蝉衣配合后退，“此时风往城外吹，天气也干燥，小将军可考虑用火？”

　　闻言，小将亮了亮眸，匈奴人太多了，他们顶着压力只想着被动死守，却忽略了其他守城之法。

　　他向蝉衣抱拳，赶忙命人安排。

　　不一会儿，兵士们便搜集了大量可燃物，连百姓生火的草都被拿了来。

　　接着，油，酒等可燃物一个个被抛向城外，大火起，匈奴人的惨叫声、战马的嘶吼声交织成一片。

　　蝉衣打了个寒颤，她不敢看城外的火光，也不敢听那些哀嚎，她安静地处理受伤兵士地伤口，冷汗涔涔。

　　如此僵持了一日夜，先不说可燃的东西几乎用尽，就算还剩也不能再用火，风向变了，再用火烧的可就是赤城了。

　　匈奴人被大火弄得气急败坏，待最后一丝火星熄灭，他们发起了猛攻。

　　两军人数差距实在太大，赤城守卫开始力不从心。

　　忽然，太阳一点点消失，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厮杀声戛然而止，安静的仿佛末日伊始。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

　　蝉衣震惊地抬头看天，这就是前人记载的日食吗？

　　又过了一会儿，太阳一点点露出来，将光明一点一点还给人间。

　　而趁这个机会，匈奴人攻破了城门。

　　随着阳光一点点洒下，城门大破，杀红了眼的匈奴人突然看到前方蹲在地上救人的素衣少女。

　　光落在她身上，衬着肤色如雪，容貌清丽。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看到如此圣洁的少女，匈奴人嵌进骨子里的想法就是“抢”。

　　一瞬间，匈奴人像蝉衣涌来，她吓得一动不动，看着挡在前面的赤城守卫一个个倒下，她回过神来，从地上摸起一把剑，踉跄地站了起来。

　　匈奴人离得越来越近，蝉衣的剑握地越来越紧。

　　匈奴人扑了上来，蝉衣将早已准备好的迷药扔了出去，后举起剑一阵乱砍。

　　匈奴人哀嚎起来，蝉衣本以为是自己砍中了，却不想是援兵到了。

　　匈奴人开始溃逃，已入城来不及撤退的被周军围困如瓮中捉鳖，太守带头冲锋陷阵，杀的他们一个不留。

　　蝉衣撑着剑勉强站着，休息缓神后继续检查今天的伤者。

　　当她看到这两天与她交谈的小将身中数箭躺在血泊中，她的眼角逐渐湿润，眼泪憋不住的流了下来。

　　五月乙巳晦，日食；匈奴万人入上谷，杀数百人。

　　长安收到这份军情急报，武帝震怒，开始计划再一次北伐。

　　与此同时，卫青也收到这份消息，他挣扎许久忍住去信上谷太守，询问蝉衣的情况，他不敢赌，怕泄露了她的行迹，为她惹来祸端。

　　经历此事后，蝉衣抽时间将孙芷等人叫进房间，待他们坐好，她拿出从吴氏钱庄取回的八百两，分成四份，推到他们面前。

　　不待他们提问，蝉衣解释道，“我想开分店。”

　　“匈奴人还会打来的，不止赤城，其他地方也会遭殃，也会有伤者，也会需要医馆。如果你们有意向做分店的管事，就收下这些钱。”

　　赤箭本就是少年义气，他没怎么考虑就收下面前的银两，“师父，我想救更多的人，我去。”

　　蝉衣见他明白自己的本意，欣慰的点点头，“好，你去代郡。”

　　赤药赤芍犹豫不决，挣扎许久赤药大着胆子道，“师父，我们倒不是不愿，只是怕自己能力不够，辜负了你。”

　　蝉衣笑着摇头，“你们大胆去干，凡事有我顶着。”说完她看着性子软糯的赤芍，改了主意，“你们俩一起去雁门郡吧，女子做事多有不易，在一起有个照应。”

　　不比赤芍的绵软，赤药心中藏着一股干劲，见蝉衣如此说，也不在犹豫，直接收下了银子。

　　孙芷倒是直接推回银钱，“姑娘，我想暂时留下，一来是因为奶奶，二来等他们走了，你身边缺人。”

　　蝉衣点头，送赤箭他们几本医书便让他们各自回房收拾行装。

　　次日蝉衣送他们出城，看着越来越远的三人，有些空落。

　　他们相处已有大半年，平日几人恪守礼数，低调慎行；今日见他们如雏鹰般自己飞了出去，意气风发翱翔天地，打算闯出自己的人生，心中十分感概。

　　鹏程万里今朝始，宏图大展正当时。

　　蝉衣浅笑，如寒冰崩裂，暖玉生光。她转身回赤城，继续干她该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