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晚新婚》苏其

2、第 2 章

　　相亲约在家咖啡店，宋唯选的，先喝杯咖啡，如果对方对她不满意那没必要再继续往下走程序，省点时间。

　　出门时家里没人，宋教授还在研究所做研究，杨校长每天开不完的会，夫妻俩各自忙碌，这已经是十几年来常态。

　　天气不大好，天色阴沉，晚间也许又要下雪，宋唯站在小区楼底，踌躇一两分钟，没有上楼拿伞。

　　她赌不会下雪。

　　抵达之前小姨发来消息，说对方工作很忙，好不容易抽出的时间，让她别迟到。
　　宋唯回了个好，推门进入咖啡厅。

　　室内温暖，被吹得通红的小脸越加红润，宋唯哈了口气，脱下厚重围巾，呼吸得以顺畅。

　　她点好自己的咖啡，找到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安静看外面来往人群。
　　小城市节奏比首都慢许多，人们走路的步伐像是开了0.75倍速，帧率放慢，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生动。

　　咖啡喝下一半，四点一刻。
　　约的四点，他已经迟到十五分钟。

　　宋唯微微拧眉。
　　第一次见面就迟到，无论什么原因，都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桌面上手机来了陌生电话，她以为是相亲对象，按下接听，“你好。”
　　对面传来熟悉的女孩声音，“姐姐，我是那个救助站的志愿者，你那天送来个小猫你还记得吗？”

　　宋唯没想到是救助站，“记得，怎么了？”

　　“是这样，我们在社群里发了消息，但到现在都没人来认领，我们准备走领养程序啦，我先来问问你有没有意愿领养。”姜小语话很多，“你当时捡到它就证明你们之间是有缘分在的呀，小猫的情况你也清楚对不对。而且它现在很健康，每天都活蹦乱跳的，特别可爱，跟漂亮姐姐你超级配的。”

　　宋唯听着女孩推销式的话语，不免好笑，等她说完委婉拒绝，“我家里人不同意我养宠物，抱歉啊。”

　　以前上中学时宋唯也捡过一只英短，那会杨迎秋就不大同意，觉得麻烦，宋唯执意要养，母女俩交换的条件是宋唯成绩不能掉下年级前三。
　　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不过才养两个月，小猫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宋唯为此难受了两个星期，当月月考成绩一落千丈，从此杨迎秋明令禁止家里不许养宠物。

　　宋唯也没有心思再养，她承受不了这种分离。

　　电话里小女孩失落“啊”了声，不过三秒再次燃起斗志，“姐姐我加你个微信吧，我把小猫照片发给你，你给家人看看，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不用，你们再找找其他人吧。”
　　“真的，你先看，看了之后再做决定，姐姐好不好嘛。”

　　女孩太热情，宋唯招架不住，只能同意加上这个微信。

　　她速度很快，加上后招呼都没打就一连发七八张照片和两段视频。
　　视频里小布偶好像圆润了点，跟着逗猫棒上窜下跳，活泼得不像那天在她怀里奄奄一息模样。

　　下一个视频是工作人员撸它脑袋，小猫咪一动不动，眯着眼睛享受，可爱得不像话。

　　宋唯心里微微一动。

　　小女孩语音跟着跳出来：【姐姐你看是不是超可爱！要不是我家已经有了两只我自己都想领走了，呜呜，姐姐你再好好想想嘛】

　　宋唯没来得及回复，身前压下一道阴影，鼻尖掠过淡淡的不知名清香。
　　她抬头看，稍惊一瞬，认出那天在救助站遇见的男人。

　　宋唯回想，眼前这人跟小姨给的照片慢慢重合上，瘦高，不过今天没戴眼镜，看着帅气几分，西装大衣讲究，整个人干净清爽。

　　不过宋唯更加惊奇，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她按亮手机确认时间，四点半，迟到半个小时。
　　宋唯不免猜测，难不成是有了女友但又不得不参加相亲，所以怠慢？

　　男人坐下来，先确认：“宋小姐？”
　　“是。”
　　“你好，我是陈橘白。”
　　“你好。”

　　开场过后氛围稍显冷淡，男人看她喝过几口的咖啡，开口道歉：“抱歉，我来迟了。”

　　陈橘白不知道今天相亲对象是谁，也无意相亲，昨晚姑姑跟他说时他已拒绝，不想今天还开着会呢一个电话直接打过来，说人家女孩已经在等，让他不要丢了自己的面，好歹去见见。
　　陈橘白没办法，匆匆结束会议赶来，可还是来迟。

　　“没有，是我早到。”宋唯又喝一口已经凉透的咖啡，小心问：“那天，救助站？”

　　“是，很巧。”
　　这不是巧不巧的问题啊......宋唯硬着头皮，“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陈橘白微怔，随后莞尔笑，“那不是我女朋友，是我妹妹。”

　　宋唯心口蓦然一松，就说呢，小女孩看起来年纪还那么小。
　　她尴尬笑：“不好意思我误会了。”又把菜单推过去，“你喝什么？”

　　他叫来服务员点好单，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似乎在措辞什么，好一会，说：“杨阿姨有没有跟你介绍过我的情况？”
　　宋唯：“说过一些。”

　　他坐得端正，双手交握放在桌面，平静道：“我今年28，身高186，体重140，未婚单身，不抽烟，偶尔应酬喝点酒，无其他不良嗜好。”
　　“我母亲在我九岁时去世，父亲与我来往不多，亲近点的亲戚是姑姑，也就是杨阿姨的同事，你那天见的是表妹，叫姜小语。”
　　“我现在手里有个小公司，营收还行，名下有两套房一辆车，无贷款。”

　　宋唯听得懵，这么正式？而且哪有人刚打完招呼就把家底托上的？
　　那她是不是也该说一下她的情况？

　　按照他的模板，宋唯介绍自己的基本状况和家庭，说到最后也诚实说：“我刚被裁，现在失业状态。”
　　“嗯。”他浅浅一声，看起来不太在乎。

　　场面再度陷入僵持，宋唯悄悄抬眼看，猝不及防接上视线，她忙垂下头，问：“小姨说你工作很忙，我想问问忙到什么程度？”

　　陈橘白思考了会，缓缓说：“确实很忙，几乎不能按时下班，工作多时通宵加班是常态。”
　　“每天都要加班吗？”她问得很细。
　　他说：“以前是。”

　　“那你住哪？”
　　“办公室有休息室。”
　　“吃饭呢？”
　　陈橘白口吻迟疑：“不太规律。”

　　“那刚刚？”
　　陈橘白再次道歉，“有个重要会议，不好意思让你久等。”

　　“没关系。”宋唯心里摇头，这也太忙，忙到约好的相亲都能迟到。

　　断断续续聊过几句，咖啡杯空时，窗外开始下雪，俩人同时往外看，再收回来。

　　宋唯：“那今天到这里吧，我还有事。”
　　“好。”陈橘白又看一眼外面越下越大的雪，“你怎么回？”
　　“打车。”

　　一起出门，宋唯看一眼打车APP上排队的单号，23，估计还要一会。
　　陈橘白没走，俩人就这么尴尬站在咖啡厅门口，没有交流没有眼神接触，像是两个同时被风雪挡住的陌生人在同一屋檐下寻求庇护。

　　雪花纷扬，路上车辆放缓，他终于说：“我送你吧。”
　　宋唯略一犹豫，点头同意，这个天气打车确实有点难。

　　“去哪？”
　　上了车宋唯才想起自己撒的谎，她压根没有事，只是想结束这个相亲，现在说回家不是自己戳破谎言？
　　思来想去，宋唯只好说：“去救助站，我想去看看小猫咪。”
　　“好。”

　　他车子开得稳，车内空调也打得足，宋唯脸被烘红，独处的狭小空间安静如许，她捏着手心静默不言。

　　红绿灯，宋唯微微转头，看见男人直视前方的俊朗侧脸。

　　那天在救助站只是匆匆一瞥，只囫囵觉着长得还不错。
　　眼下细看，皮肤干净，五官立体精致，特别是一双眼睛，杏仁眼型，眼尾稍向上翘，睫毛细长，标准的桃花眼。

　　至于性格，才认识一两个小时宋唯看不出什么，但目前接触下来，感觉像个老实人，没什么花花肠子，说话沉稳不轻浮。

　　倒是跟他这张脸不太配。

　　救助站不远，他将车子停在路边，宋唯客气问：“你要下去吗？”

　　“不了，还有点工作。”
　　“噢，好吧，那我走了。”

　　宋唯手按下车把，车门开了条缝，风雪即刻吹入。

　　在下一步动作之前他突然出声，“伞。”
　　宋唯回头，看见眼前递来的黑色折叠伞，她掀起眸，和他对视两秒。

　　车外白雪纷飞，她等会还得从救助站走回去，这把伞来得及时，宋唯没有扭捏，大方接过，“谢谢。”

　　她下车，撑开伞，目送车子离开。

　　来都来了，宋唯也想看看那只小布偶，进去救助站。
　　姜小语没想到她会来，惊喜问：“姐姐，你决定要领养小猫咪了吗？”

　　宋唯收好伞放在一边，“没有，我就是路过来看看。”

　　“来来来，你看，我真没骗你。”小猫今天没养在笼子里，姜小语从服务台后一把椅子上抱出来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姐姐你抱抱它。”

　　宋唯伸手接过，小猫“喵”一声睁开眼，水灵灵的蓝白眼珠子一转，似乎认出她，脑袋拱了拱她手心。

　　宋唯一颗心瞬间融化成水。

　　姜小语没错过她脸上浮现的柔软，趁机说：“姐姐你看，它还记得你呢。”
　　“它叫什么名字？”
　　“没取，等领养它的人取。”姜小语亲昵抱她手，“姐姐你给她取一个吧~”

　　宋唯怎么听不出来姜小语话外意，她原本坚定的心已经动摇几分，“你为什么这么想让我领养，你们有任务吗？”

　　“没有呀，这只布偶这么可爱，早晚会有人领养的，只是有的人领养就是一时兴起，之后厌烦了也许会再弃养，如果是这样，我们不如一开始就给它找一个真心爱她的主人。”

　　“姐姐你当初既然会心软捡它过来，那说明你喜欢小动物，你就是它最好的主人。”姜小语声音忽然扮作委屈，“姐姐你要是真不想领就算了，希望小布偶早点遇到它的主人，再也不要可怜兮兮被弃养。”

　　宋唯知道她故意，可说的也是事实，弃养的成本太低。
　　她低头摸摸小猫，心里已经在预想杨迎秋见到它的场景。

　　今天的她不再是十几岁，杨迎秋不必担心她成绩，她也不会再离开南安市，有足够的时间精力照料一只小猫。
　　可是.....养小猫不是随随便便买一个玩具，做了决定就要承担起照顾它一辈子的责任，互相陪伴着走下去。

　　宋唯把猫还给她，“我再想想。”
　　姜小语难过极了，“好吧。”

　　门外雪小了点，路面积雪被踩出一个个脚印，杂乱无序。
　　伞刚打开，手机接连来信息。

　　杨迎秋：【晚上有事，不用等我吃饭。】
　　宋高逸：【唯唯，爸爸晚上要加班，你妈如果不做饭你自己做点，或者叫个外卖。】

　　宋唯无声叹气，退出微信。

　　她在风雪中站了一会，转身重新进入救助站。

　　......

　　她和姜小语商量着给小布偶取了个名字，叫雪花，救它那天下雪，领养它这天同样下雪，它又一身雪白毛发，叫雪花再适合不过。

　　宋唯抱着雪花到家时家里依旧没人，空空荡荡。

　　她直接把猫抱进自己房间。
　　微信里姜小语不断弹消息，告诉她养小猫的注意事项，给她推荐合适的猫粮和猫具，一连二十几条。

　　但当务之急是给它弄个小窝。

　　宋唯找了两件自己不穿的毛衣堆成一个窝，看着像点样，雪花也不挑，一进窝就舒舒服服卷成一团，眯起眼睡觉。

　　宋唯拍了张照片给姜小语发过去，再依次点开她发的链接，下单必需品。

　　再退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小姨发来新消息。

　　【这是小陈微信，你加一下。】
　　【你是不是不喜欢人家？怎么见完面没加微信？】
　　【不过小陈大费周章让她姑问我要你微信，估计对你有意思，你上点心。】

　　宋唯一下不知该说什么，看着那张蓝天白云的风景头像，好一会，笑出声。

　　是挺大费周章的。
　　他分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加她。

作者有话说

　　将将，随机掉落小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