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尾鱼的恋爱日常》懿书生

16、第十六章

　　健身房周五下午没有其他游泳教练。

　　赵老板是唯一坐阵的项目权威。

　　他起先也很乐意三不五时地给点建议。

　　可到后来也被我这在门框上撞得满头是包却仍不得其门而入的榆木疙瘩弄得哭笑不得。

　　最后，一边只手捂脸压着笑，一边捡过放在岸上的浮水板扔给我：
　　“你还是先抱着这个歇歇吧，一开始别练得太猛，要是练到怕水，以后就不好办了。”

　　一直在我身边不远照看着的余同学似乎也深以为然，不忍心再看着我继续自我折磨。

　　他伸手捞过水面上的浮水板，帮忙推到我面前。

　　“不用这么着急，慢慢来，多来几次就好了。”
　　他说。

　　我站在离岸边最近的泳道，擦着一脸凉凉的泳池水，又是沮丧，又是刚把自己灌了一肚子水后的自嘲好笑。

　　眼看余同学为了照看我，大半个下午都没自己好好游过。
　　再者我也着实练得有些头昏脑涨了。

　　“嗯，那我就先歇会儿吧。”

　　我从善如流抱过浮水板，漂漂悠悠开启了轻松浮水模式。

　　余同学换到中间的泳道，专心游他的长程折返了。

　　一对刚下池不久的母子从我身边经过，与我共享这一片离岸较近的泳道水域。

　　小男孩也就四五岁大，穿着印有蜡笔小新的小花泳裤，也抱着一块儿童用的浮水板，在泳池里扑腾得很是欢实。

　　他妈妈在临近的泳道游着折返。
　　每经过儿子身边，都停下来稍稍看上一眼。

　　小男孩很快发现了我这个同好。

　　再次从我身边经过时，对我脆生生喊了一句：
　　“姐姐加油。”

　　大概是想对我还远不及他的速度表示一点鼓励。

　　上了大学以后就逐渐升级成“阿姨”的我，被他这一句“姐姐”叫得还挺美滋滋。

　　见他撅着小屁股游得起劲，也乐呵呵回他一句：
　　“你也加油。”

　　小家伙生得虎头虎脑，脸圆圆的，鼓着一对小腮帮子。

　　别看年纪不大，社交水平可是一点不差。

　　见我有所回应，再见面时更是主动指导起了我的游泳动作：
　　“姐姐，你应该像我一样，脚要这样蹬，这样蹬就游得快。”

　　说着，一双小胖脚更卖力地在水面上下扑腾。

　　溅起的水花哗哗作响，劈头盖脸浇了我一身。

　　我还在那儿忙着抹掉脸上的水珠。
　　前面小社牛就又回过头来，继续嗓门欢快地冲我喊：
　　“姐姐，你快点儿，我在前面等你啊。”

　　“……”
　　竟然就这么自顾自把我拉进他的游泳学习互助小组了……

　　不过我也正闲着无事。

　　多一个话痨的小玩伴，也是件挺有意思的消遣事。

　　于是，我也不端着，挺放松地学着小家伙的样子，抱着浮水板，在池子里追着个小不点儿蹬水玩。

　　小不点的妈妈也挺高兴儿子身边有我这么个成年人陪着。

　　只嘱咐了一句“跟姐姐好好玩儿啊”，就继续埋头水中，自顾自畅游去了。

　　我一个人玩的时候百无聊赖，总要时不时往活跃在中间泳道的余同学那边瞧。

　　看他如鱼得水的矫捷身形，和线条流畅的肩臂背脊，在劈开水面的水花里起浮前行。

　　很赏心悦目的画面。

　　也同样引来泳池四周其他陌生客人的围观。

　　可等我有了这么个小话唠玩伴，时不时发散的注意力就全部被他吸引了去。

　　两个人你追我赶，在池边的泳道里玩得不亦乐乎。

　　几乎没了余暇去顾还在独游的余同学。

　　他自然是早就发觉。

　　还曾停下来看着我们“傻到一起去”的大小两个扑腾了好一会儿。

　　用他后来的话描述当时的心情就是：

　　好容易骗来个看他耍帅的小丫头，一扭头就被人拐跑了。
　　还是个没断奶的小胖子。
　　有脾气都不知道该冲谁去。

　　总之，就是被噎得无奈又好笑。

　　一个人靠在游泳池边上，远远看着我和话痨的小胖子独自酸了好一阵子。

　　正玩在兴头上的我一点也没察觉。

　　和小胖子一起扑腾到泳池尽头，再一转身，就瞧见一道疑是余同学的身影出现在了我们这条泳道的前方不远处。

　　男生沿着我们刚游过的水波划痕三两下游到近前。

　　哗啦一下从水中站起身来，擦了把脸上的水，神情友善地面对眼前的我和小胖子。

　　他冲小胖子笑笑。

　　然后认真负责地问我：
　　“你还要再练一会儿吗？”

　　“啊？”

　　我被重又找上门的任务撞得有点蒙。

　　面前的余同学继续循循善诱：
　　“难得来一次，我再陪你练会儿，练完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明明刚才还是“不着急，慢慢来”的慢活态度。
　　一转眼就变成了“抓点儿紧，别偷懒”的时不我待。

　　我却压根没留意这个。
　　整番话里只听见了“我再陪你练会儿”的那句。

　　“哦，好啊。”

　　我很配合地点了头。
　　扭头就要跟身边的小胖子说再见。

　　完全赤裸裸的重色轻友。

　　弄得涉世不深的小家伙也是一脸始料不及。

　　我好一番“姐姐要跟着这哥哥去学游泳了”的认真解释。
　　才把一脸依依不舍的小家伙哄回到了他妈妈手里。

　　跟着余同学转到泳池另一边，又刻苦加练了大半个小时。

　　大概因为刚刚扑腾了半天水不那么紧张了的缘故，这会儿再次开练，竟然有了一点小小的进步。

　　余同学伸出一只手拉着我，说：
　　“别害怕，一有不对我就把你拉起来。”

　　我指尖收紧，回握住他的。

　　然后闭上眼，把脑袋缓缓沉入水里。

　　手上传来微凉的暖意。

　　一股力道稳稳地，托住我总想要乱舞乱抓的那只手。

　　忽然就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放松下来的身体，奇迹般地就感受到慢慢上升的浮力。

　　高兴得刚想喘口气乐一个。

　　然后不出所料，就又是被满满灌了一大口。

　　连鼻子里也呛进了水。

　　正要再次手忙脚乱地扑腾起来。
　　那只握住我的手立马就有了反应。

　　第一时间握紧我的手，用力将我从水中拉起。

　　另一只手过来扶住我的胳膊，把我整个人在池子里扶好站稳。

　　”没事吧？”
　　余同学松了松手，关切地问。
　　一面耐心等我鼻涕眼泪地呛咳结束。

　　“没……没事。”

　　我揣着半调子的成就感冲他潇洒摆手。

　　然后缓了口气，告诉他：
　　“我……咳，我好想找到点感觉了。”

　　余同学也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下：
　　“嗯，好像刚才你在水下呆的时间确实长了一点。”

　　我：“是吧？是不是有进步？”

　　余同学：“嗯，是进步不小。”

　　一个敢自夸，一个敢吹捧。

　　于是，都信心倍增。

　　咳净了那一口呛着的水，便又继续努力练下去。

　　也因为这一次的配合成功，两个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似乎都默认了这一进步是两个人并肩配合的结果。

　　所以，之后的练习最好还是两个人配合着更好。

　　于是，余同学成了我后续练习里的专用把杆。

　　就像先前时那样只手扶着我。
　　一有风吹草动，便快手快脚将我拉起。

　　借了这点叫人信赖的安全感，我一次比一次放松下来。

　　练到最后，几乎已经能闭着眼睛在水里安静呆上大几秒钟了。

　　一起并肩战斗的成就感，似乎也让我和余同学之间的距离更拉近了些。

　　晚上时隔多日的三明治聚餐。

　　余同学问我，下午练得这么累，是不是饿了，能比以往多吃一点。

　　我瞅着例行到手的新鲜什锦三明治，认真忖度了一下自己的饭量。

　　好像感觉也没那么饿。

　　一旁的赵老板笑眯眯插言：
　　“她应该吃不下了吧，一下午喝了那么多水……”

　　不知道算不算是被解惑了的我：
　　“……”

　　18、

　　万事开头难。

　　经过这一次开头的突破性进步，我忽然对学会游泳这一目标信心倍增。

　　原本已经放弃的脸盆潜水项目，也被重新提上日程，并得到了积极实践应用。

　　琳子她们见我每次面对着一满盆人畜无害的自来水一脸悲壮，便会齐齐冲我抱拳：
　　“壮士，兄弟们敬你是条汉子，请吧。”

　　很想把水泼出去的我：
　　“……”

　　刚学会走就想撒丫子跑刚学会憋气就想当游泳健将的我，也忽然觉得应该把学习练习基本泳姿这门功课安排起来了。

　　于是又不大明智地向寝室里的三个臭皮匠虚心求教。

　　自此拉开了一场人民群众内部关于如何调整才是标准正确泳姿的旷日世纪大讨论。

　　每天晚上就寝前，大家就要就这一重大议题展开积极讨论。

　　然后一边说，一边口头指导趴在铺上充当临时模特的我如何如何摆臂，如何如何蹬腿。

　　讨论的议题包括并不限于“最佳的换气频率是划一次水换一次还是划两次水换一次”，“双脚蹬水时的姿势是外翻30度还是外翻45度”，“对于恐惧口鼻进水的初学者是不是自由泳比蛙泳更合适”……

　　等等等等，没边没沿。

　　几个人讨论讨论，再上网求证求证。

　　有时候说得急了，笑骂几句，还要打赌助兴。

　　被摆布了半天的我，就趁机铺在床上装死一会儿。

　　等着她们三个臭皮匠讨论出个诸葛亮的结论，再重新爬起来继续理论联系实践。

　　我没告诉余同学我已经提前开始了没有他指导的无实物练习。

　　打算在课程正式开始前，提前预习预习功课。

　　到时候好有机会小小地一鸣惊人露一把脸。

　　再不济也能打好基础，不致于临到头手忙脚乱拖人后退。

　　也是在这一次次锲而不舍的练习过程中，同寝室的其他三只渐渐意识到了我对那个“周五一起去运动的别专业帅哥”的不可告人企图。

　　慢慢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