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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禁足 回杭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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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舒本来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
第二天被戳醒时,她还迷迷糊糊的。
这人不知何时起的,已经梳洗停当,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
她目光往下扫,就发现了把她弄醒的源头——他前两天用的那根木拐杖。
谢临闲闲点评了句:“睡姿尚可,就是睡着了流口水。”
李玉舒听到这话,慌忙拿起袖子去擦。
结果一碰,干的。
他立马笑出声,“怎么说什么都信,天真。”
李玉舒:“......谢临你无不无聊?”
谁知他居然真的一本正经点点头,“不是说想吃鱼吗?起来,带你去吃。”
听到这话,李玉舒仍有些不敢置信,“怎么吃?”
谢临翻了个白眼,嫌弃她明知故问。
“还能怎么吃,自己抓,我去看过了,附近有条河,里面有不少鱼。”
日头并未爬得很高,李玉舒跟他确认:“你什么时候去的啊?”
谢临嘲她:“在外面公鸡叫个不停某人还睡得和猪一样的时候。”
“......”
这人,就永远不能好好说话!
每次当她要对他生出一点点好感的时候,他就能凭实力摧毁干净。
不过她的喜恶,就像河岸边的小草,风一吹就能轻易倒换方向。
看着阳光下站在河中拿着木棍叉鱼的谢临,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人安静的时候还是挺不讨人厌的。
他专注盯着水面一言不发的侧脸,使力时紧绷的肌肉,竟然还让她觉得有那么一丝赏心悦目。
除了几声鸟鸣以外,整个山谷寂静无声。
夏初的风,轻轻柔柔,吹散了空气中的燥热。
李玉舒靠在树干上,盯着上方流动的云发呆,没过多久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她即将会到周公之时,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中断了她的困倦,随即谢临沉稳的声音响起。
“插到了,李玉舒,别睡了,过来帮忙烤鱼。”
*
说是让她帮忙,但谢临到底也没让她动手,连刺都帮他挑得差不多了才递给她。
不知道是谢临厨艺过于高超,还是她几天不见荤腥太馋,这鱼格外香,第二条吃到一半了,她才良心发现,对谢临说:“接下来这条你吃吧,我吃饱了。”
谢临转动着树枝,抽空看她一眼,“真饱了?”
看他这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李玉舒一头黑线。
......
自己在他心目中究竟是有多能吃。
她又一次向他保证吃饱了后,谢临才开始动手。
他吃的很快,不像给她处理鱼刺那般精细,是行军之人吃饭的速度,但也丝毫不见粗鲁。
李玉舒忽然对他生出几分好奇,问他:“你怎会这般娴熟?”
不管是抓鱼,还是烹饪,完全不像一个身份高贵的世子会有的技能。
顺着她的问题,谢临好像回到了还在凉州的日子。
边关条件疾苦,物资匮乏,哪怕是将军府,也只能保证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厨子都是从炊事班里拨过来的。
滋味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十几岁的少年,每天练武,胃口大得吓人。他爹说一不二,最讨厌手底下的人搞特殊,对他也是同样要求,不可能给他额外开小灶。
但人的潜力总是无穷的。
不想总是虐待自己的胃,只能趁着和平日子跑去郊外山林里打猎。
厨艺也是从那时候练出来的。
谢临说完,见身边迟迟没有动静,偏头看她一眼,就发现这姑娘眼神十分复杂。
他不自在撇开眼,盯着眼前的烤架问:“这么看我干嘛?”
“我还以为,”李玉舒顿了一下,纠结到:“你作为世子,在军中也会颇受照顾。”
谢临哂笑:“你傻了吧。上了战场,铠甲一上身,管你是无名小卒还是有名大将,都一个样。”
“世子这个身份,在战场上唯一的作用,就是敌军的活靶子,可以集更多的火,”他一侧唇角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换别人可能还要活捉,但他们知道,若是抓住了我,为了避免军心动摇,我爹的箭可能会比他们的刀更快落到我身上。”
李玉舒瞠目,不太相信他的话。
“可你是将军唯一的儿子。”
“那也比不上收复大齐三十年前丢掉的塞北十五州。”
李玉舒听了这话,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安慰人本来也不是她擅长的活儿。
悄悄看了眼少年面若寒霜的侧脸,她还是决定当只小鹌鹑,安静闭嘴。
不过不知为何,听了他说的这番话,往日里那个不近人情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魔头好像消失了一点点,她居然对他生出了一丝同情和可怜???
两人吃饱喝足后,谢临也没忘记收拾好残局,顺便给薛大哥夫妇带上两条鱼。
等回到屋里时,却发现除了他们二人,还多了一位。
燕青。
看到这张熟悉的冰山脸时,李玉舒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他找来了,也就意味着终于可以回京了。
可过后,在帮着薛大嫂收拾东西时,她心底却不知为何,多了一分怅然。
能回去,是好事啊。有好吃的,可以睡到自己的拔步床,而不是这个硬邦邦的竹铺。
还有自己信心满满开始的夜市,对,夜市,说好了如果做好了爹爹就不再干预她的婚事。
谢临立在小溪中间叉鱼的样子从她眼前回闪而过,她突然发现,好像这人也不是想象中那么讨人厌。
*
在回程的路上,李玉舒靠在马车壁上,脑子里已经在预演等会儿到了茶庄绿芽还有她爹见到她时激动相拥的情形。
结果,她只预料到了一半。
绿芽确实是眼泪汪汪的冲过来抱住她,上上下下检查了几遍。
但她爹,得体地道谢送走谢临后,转身冷冷看了她一眼,径直对绿芽吩咐道:“帮我和小姐收拾行李,我们尽快回杭州。”
“之前小姐说的那些夜市措施,暂停。”
这是对她和管家说的。
李玉舒听到李宗明这一连串的决定,脑子发懵。
她挪着步子跟上去,追问:“不是,爹,你怎么了?为什么就暂停了,为什么好端端又马上要回杭州啊?”
她不明就里的样子好像彻底激怒了平素总是笑得弥勒佛一样的男人。
李宗明房门一关,不再遮掩自己的怒气,“这些日子,你看看,你还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吗?”
“自己私自出逃,一路跑这么远。好不容易见到你了,这才几天,又消失了,还把自己弄一身伤。”
“李玉舒,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和谢临在外面呆了几天,就算别人不知道,那谢临心底还能看得起你吗?我们是商贾之家,不比他们世家望族,可也不能这样自轻自贱不把名节当回事啊?”
吼到最后,看着她爹眼角都红了,李玉舒心里的委屈和难过也如海水涨潮般汹涌而来。
她哽咽着想向他解释这一切都是意外,谢临知道原委,他也不是那般肤浅的人。
她虽不会被名节捆绑,可也没有真的轻贱自己。
可喉咙里就像堵了快石头,她不住地摇头否认。
她的眼泪从小到大都是浇灭李宗明怒火最好用的武器,这次也不例外。
没过多久,李玉舒肩头就落下一只大手,头顶传来他沙哑而疲惫的声音。
“对不起,女儿,是爹爹这几天找不到你太急了,一时没忍住对你说了重话。”
都说委屈的时候不能有人安慰,不然会更加难以收场。
听到李宗明的服软,她的泪水更加泛滥,肆无忌惮沾湿了他的前襟。
可即便如此,李宗明的决策也没有动摇分毫。
他摸摸李玉舒的头,“这几天你也累了,又受了伤,就别出门了,也别操心这茶庄的事,呆在房间里好好养身体。等过几天咱家商船来了我们就动身回杭州。”
*
李宗明这次是来真的。
每天除了自己的小院子,她哪儿也出不去,除了她爹以外就只有绿芽能进,彻底杜绝她想玩什么小花招节外生枝的可能性。
至于之前说的什么放权让她管京城这家铺子,李玉舒看他这态度,明白算是彻底泡汤了。
李玉舒现在无事可做,除了吃喝拉撒睡,就只能蹲在院子墙角可劲儿折腾那些小树小花。
绿芽去厨房给她做点心了。
不知道这茶庄下人间关于她的传言究竟有多离谱,门口的小侍女每次和她一搭话就战战兢兢的。她也不爱强人所难,只得退回来。
就在她第一百零八次叹气时,头顶却被一颗小石子轻轻砸了一下。
她抬头,谢临就趴在墙头,似是怕她出声,立马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一个纵身,轻轻松松落在了她院子里,整个过程中没发出一点动静惊扰门口的护卫。
李玉舒忙拉着他进了内院。
门刚被阖上,他就凉凉打趣道:“几天没见你出门,怎么,被吓到只敢待在院子里玩泥巴了?”
几天不见,李玉舒乍一看见这张还称得上赏心悦目的脸时,是有那么一丝欣喜的。
但一听到他张口后的第一句话,她就改变了主意,将他往外推。
“谢临,你少污蔑人,谁玩泥巴?!而且你怎么来的,护卫呢就这么放你进来了?”
谢临任她推着,整个人站在那不动如山,听到最后嗤笑一声,不可一世道:“你们李家的护卫想拦住我谢临,还是差了点本事。”
李玉舒放弃了推他,转身回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水降温,“我没被吓到,我爹倒是被吓得不轻,还怕这么一遭事后我被你看低,正连夜收拾包裹准备等我家的船来了就带我回杭州呢。”
“回杭州?”谢临僵了一瞬,皱着眉问她:“你刚说什么看低?”
李玉舒:“就是女孩儿名节啊这些。”
谢临冷声道:“荒谬,你因我意外受伤,我如何会因此事看清你。这就是你这几天不能出来的原因?”
“昂。”
谢临点点头,扔下一句“我知道了”后没再多说,迅速推门离开。
来去如风,只留下满脸懵的李玉舒愣在原地。
不是,他知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