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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慢慢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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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不大,但很温馨。新铺四件套散出淡淡茶树香。
睡前,贺启星特地来他房间转一圈,丢来一瓶矿泉水,再检查了窗户,把窗帘拉严实。
“要小夜灯吗?”
“不用吧。”
“行。”贺启星指指门边,“房间的灯只有这一个开关,你半夜上厕所小心,别把我家床踢坏了。”
“……我半夜不上厕所。”宁北之笑吟吟反怼,“但我认床,陌生环境第一晚可能睡不着,失眠了能去找你么?”
“可以。”贺启星说,“那我不锁门,你来的话,小声点儿,别吵醒我爸妈。”
还真答应了?但听起来怎么像是在长辈眼皮子底下偷情呢……?
背德感涌起。宁北之摸摸鼻子,翻身上床:“我要睡觉了,晚安。”
“别睡,”贺启星扯扯床脚被子,“自己起来关灯锁门。”
宁北之闭眼装死。顺手的事儿,帮一下不行?
下一秒,被子掀开大半。“不理人?”贺启星居高临下问,“你发什么脾气?”
毕竟人在屋檐下。
宁北之仰卧起坐,拖鞋踩得呱呱响。把人送到门口,猛地扯出个假笑,字正腔圆道:“晚安哦,我们小星星。”
怨气扇成一股风,鼻尖差点碰着门,贺启星扶墙乐半天。
第二天早饭是贺叔做的包子,面皮打一圈漂亮的旋,里头满满塞着肉馅。宁北之连炫三个,贺叔笑得合不拢嘴。
饭后搁沙发上消食。贺启星泡茶,宁北之递水,宁北之嗑瓜子,贺启星递果壳碟。贺启星突然伸过来手,宁北之嘴唇被瓜子壳狠狠一夹。
腰被揪着,宁北之浑身紧绷,诚恳汇报:“毛衣……羽绒背心,速干衣。”
“羽绒背心脱掉。”贺启星下完指令,悠悠起身。不一会儿,雪服、头盔、护具、手套,装备摆满一地。
宁北之好奇探头,看见储物柜侧边还立着块单板。
青绿色雪服丢上沙发。他撩开一看,崭新的,吊牌还没拆,大胆求证:“给我买的?”
“我表弟的。”贺启星背对他蹲着,低头检查头盔护具,“去年出发雪场前一天搁楼下摔了,没去成,东西丢我这积灰。”
宁北之尬笑两声。
装备清点完毕,贺启星回头,看到这人摸索着已经把雪服穿上了。
“……上场前再换吧,过去少说得四十分钟。”
“没事。”宁北之踢踢腿,“我都换好了,到那边省事儿。”
“穿着热。”贺启星说,“车上温度我要开30,你不换也行。”
宁北之叉腰站了会儿,认命点头,然后盯着贺启星,刷啦一下把裤子扒拉下来。
准备就绪。临出门,他频频扭头:“那个,雪板,不带吗?”
“不带。”贺启星转着车钥匙,“今天带你滑双板,去雪场借。”
汽车发动,缓缓驶出小区。
副驾的宁北之一阵新奇,偷摸侧头看向司机。看他很自然地握着方向盘,不急不躁,正稳稳提速。
男友视角有!
所以宁北之也很自然,外套一解,长腿一伸,调座椅,调风口,点开电台。
主持人说:“音乐传递情感,音乐寄托希望。新的一年,你有什么话想对Ta说呢?不如,送首歌给Ta吧。”
“……接下来这位听众,想对相恋三年的男友说:和你在一起的每天,我都在——《慢慢喜欢你》。”
宁北之心里一甜,浅浅勾着笑。
歌声轻柔述说:
“书里总爱写道喜出望外的傍晚,骑的单车还有他和她的对谈。”
像是回到鹭禾校园里橘红霞光的傍晚,他们迎风骑着车,上坡又下坡,去赴约好的晚餐。
“……你说你好想带我回去你的家乡,绿瓦红砖,柳树和青苔。过去和现在,都一个样。”
所以,他来到了贺启星的家乡,银装素裹,松树和白桦。他们,也和以前一样吧。
“……这次旅行我还想去上次的沙滩,球鞋手表,袜子和衬衫都已经烫好,放行李箱。”
那么,下次旅行还会是雪地吗?贺启星是否还会为他准备好雪服和手套。
“……晚餐后的甜点就点你喜欢的吧,今晚就换你去床的右边睡吧。”
三年前,唯一的那个吻,他睡在床的右边。如果今晚不行,到了下次见面,他可以让贺启星换到床的右边睡吗?
宁北之轻轻跟着哼唱:“慢慢喜欢你,慢慢的亲密,慢慢聊自己,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贺启星没往他这看,食指轻点方向盘,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接下这个绕了几道弯的示爱。
一曲结束。
主持人串场:“慢慢喜欢你,因为慢慢是个最好的原因。但爱情啊,是最难以捉摸的。有人在时光里相爱,也有人在岁月里走散。接下来的这位听众,想给他曾经的恋情,送上一首……《体面》。”
宁北之瞬间垮脸。这主持人说的什么话,没水平,煞风景。
强忍着,听到“分手就该体面——”宁北之直接换台。
贺启星装傻:“怎么了?不喜欢这首?”
“你喜欢啊?”宁北之惯着他,却也不惯着他,“那我回去好好练,以后天天给你唱。”
“无所谓喜不喜欢。”贺启星说,“主要是……情况不一样。我没分过手。”
——没分过手。
没和别人谈过恋爱。
也没和你分过手。
宁北之怔愣一瞬,回过神来,慌忙侧开头。他看见车窗玻璃映着自己的神情,要哭不哭,要笑不笑,丑得要死。
半小时后,车子一个漂亮摆尾,倒入停车位。
宁北之再次殷勤拎包,老老实实跟在贺启星后头,陪他排队,看他买票,等他领手环。
然后贺启星回过身,盯着人,两张卷成条的保险凭证缓缓插进他前胸口袋:“放心滑。”
宁北之:“……”
换好雪服,贺启星又领着他去取雪板雪鞋。
宁北之在柜台挑挑拣拣:“叔,能给我绿色的雪板不?配我衣服。”
大叔瞧他一眼,又回头扫一圈:“颜色按码数分,绿的不合你脚。”
“哦。”宁北之有点遗憾,抱起橙色雪板往回走,瞥见贺启星在一旁乐。
坐椅子上,宁北之低头摸索半天:“哥……我不会。”
贺启星早已整理好自己一身装备,闻言蹲下身,掰开他小腿,帮扣雪鞋。
嘶……单膝跪地。
宁北之看看自己膝盖,又看看中间一颗脑袋,思绪控制不住地飞转,从粉色纯爱奔腾到黄色废料。
眼神躲闪,心脏怦怦。
“好了。”贺启星直起身,“你站起来,走两步看看。”
“哦……哦!”
雪鞋材质梆硬,底下一个板子,侧边牢牢扣着小腿,平地走着像只企鹅。
贺启星看他颤颤巍巍,问:“你小乌龟呢?”
长椅另一头,几只乌龟护具叠叠乐,宁北之犹豫:“现在穿吗?”
“嗯。”贺启星他在想什么,无非是不够酷、不符合他的型男形象,于是没什么诚意地安慰道:“好看的,乌龟绿,绝配你雪服。”
穿戴整齐,膝盖小龟、屁股大龟,牢牢守护。宁北之转体热身,觉得实在是臃肿。
他看对方身上清清爽爽,问:“你不用吗?”
贺启星看他像在看傻子。调整好头盔和雪镜,两人抱着雪板,领了雪仗,刷手环进入场地。
入目一片洁白,五颜六色的小人在雪道上穿梭。宁北之左右观察,周围新手准备区,人均小乌龟。
“昨晚看的视频还记得吧?”贺启星指挥,“先把雪板穿上。”
这一步没什么困难,脚踩进去,位置对准,咔哒一声雪鞋雪板契合紧扣。
“哎哎哎——哥!它怎么往后滑了!——喂!哎——呀!”
贺启星立在原地,解释道:“因为你那儿有个坡。”
“我站不稳!”手臂带着雪仗挥舞,活像商场开业气球人,“不是,你干嘛呢??过来拉我呀!”宁北之无语了,提问和求救,那人是真的听不懂吗?
贺启星没动,看着面前很缓的一点点坡度,准确预判滑动轨迹。
“到底了。”他抬眼说。
宁北之半蹲保持平衡,手肘弯曲,雪仗横摆尬在空中。
“你要起飞?”贺启星问。
宁北之缓缓闭眼,再缓缓站直。
人卡沟里,上不来。“先把雪板脱了吧,”贺启星现场教学,“雪仗往脚后跟卡槽怼。滑雪中途,如果位置不对动不了,或是摔倒不好起身,就直接把雪板脱掉。”
宁北之照做,顺利解脱。
大意了,刚刚穿雪板没注意地形。这回来到平地,重整行装再出发。
“内八,雪板往里倾,能卡住不乱滑。”原地复习昨晚视频的基础动作。宁北之只是没接触过滑雪,但运动底子是在的,几分钟不到,不说如履平地,至少能顺利行走。
他跃跃欲试:“现在去哪?”
“有练习道、儿童道、初中高级道。”贺启星指了指雪场大屏的地图示意,“初级开始吧,今天我们争取上个中级道。”
“你是高级道水平?”
“嗯。”贺启星说,“这个雪场不算大,难度偏低。一般来说,初学者是不建议上中级道的,等会儿看你自己感觉,别勉强。”
初级道喜提第一摔。
重心没控制好,速度减不下来,方向飘忽,最后往一侧优雅倒斜。宁北之很有防护意识地避开人,滚了一小圈。
贺启星就跟在一旁,但没马上扶他,而是蹲下护着人:“还好吗?”
懵了会儿,宁北之自行坐起身,示意自己没事:“谢谢小乌龟。”
“试试能不能站起来。”贺启星亲身指导,板子如何倾斜,手掌如何撑地,如何使力。
宁北之有点幽怨。身体接触在哪呢?感情升温在哪呢?贺启星还真把自己当教练啦?!
“起不了。”他摆烂,“你就不能捞我一把?”
贺启星恪守教学准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哦,还钓呢?”宁北之刺他一句。
这儿毕竟不是聊天的地方。贺启星笑着伸手把他拽起,顺势往人腰上搂一把。然后轻拍衣领沾上的雪粒子,扯扯小乌龟归位。
练了几次,没再摔倒且大有成效,新手勇闯中级道。
“魔毯能上,严格意义上都算初级道。”贺启星介绍,“随着冬奥,这几年冰雪运动热度高涨。但能上高级道的人还是太少,雪场维护成本划不来。所以普通雪场的雪道难度其实是降级的。”
魔毯逆着坡道传送,宁北之往下看,有些发怵。再往上看,风刮得脸发疼。静立一会儿,体感温度降低,鼻涕吸不住,就要往下流。
贺启星及时掏纸巾,吸取教训,没敢直接往人脸上糊。
到达坡顶。宁北之迎风感受两秒,就要一脚踩进雪板。
“你先摆好刹车。”贺启星拦他一把,“你这样儿,怕是雪板还没穿稳,人就到坡底了。”
宁北之看一眼前方蹿到半道紧急屁刹的倒霉蛋,心有戚戚。他调整好位置,确认小乌龟就位,深呼吸。
“哥,你能给我录个小视频吗?”出发前,宁北之突发奇想提要求,“举着手机滑雪,你可以的吧?”
“可以。”贺启星眉梢一挑,这刚挑战新难度,就要耍帅拍视频。十有八九会是人类征服雪道之——摔倒珍贵影像。
是个乐子,值得纪念。
一前一后,踩着雪板飞驰而下。坡度更陡,速度更快,雪道中间竟还有个小起伏。
——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