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不对劲》睡睡安安

18、追踪

　　厚重的云层中透不出一丝月光，整座山脉陷入了深深的沉寂。

　　深林中急速前行的两人却仍未放松警惕，行至一处分岔路口前，周行忽然停住了脚步，四下张望起来。

　　“怎么回事？”走在他身后的范涞兆不自觉咽了咽唾沫，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件蒙着黑布的四方宝盒。

　　周行沉吟片刻，目光忽地向右后侧的树木直射而去：

　　“谁！”

　　枝丫摇晃，一只漆黑如墨的鸟类似被声音所惊，展开羽翼向两人直冲而去。

　　“啊啊！”范涞兆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却踩到一块滑溜的石头，险些将手中宝盒摔在地上。

　　鸟儿只是轻捷地从两人身侧掠过，便转头向天空飞走了。

　　范涞兆灰头土脸，面露不满：“都怪你大惊小怪，害我被一只鸟吓成这样。”

　　“奇怪……”周行走近那颗老树，粗大的树干后是一片空地，一览无余，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走啊？快点，你看什么呢？” 不远处范涞兆抱着宝盒催促个不停，他只好暂时放下了对那颗老树的观察，转而回到了同伴身边。

　　“你过来。”他招了招手，在范涞兆耳边说着什么。

　　随后，两人兵分两路，一人继续向前方的道路走去，一人则转而去走了迷障重重的小路。

　　“啧，还挺警惕。”游鲤靠在树杈上，半个身子向前探看着两人急匆匆的背影，“差点暴露了。”

　　肩上的听尘微微动了一下，示意游鲤放他下去。

　　方才情急之下，游鲤一把将他抗在肩上跳上了树。

　　“撞到哪没？”游鲤将人放下，顺口问道。

　　对方摇了摇头。

　　雏鸟似一片漆黑的落叶般飘然而下，轻盈地落在了游鲤的臂间。

　　他低头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羽翼：“分开后，那个抱东西的往万剑冢而去，另一个则是去往山脚大门方向。”

　　万剑冢是无尘剑宗陨落前辈们的安息之处，平时人迹稀少，而山脚大门则有众多守门弟子把守，即使在深夜也绝对不会懈怠防备。

　　若是要接头，比起大门当然是万剑冢更安全，但那个四方宝盒里……真的有东西么？

　　游鲤眼神微暗。

　　方才范涞兆被哥哥吓到，手中的宝盒将要脱手而出的一瞬，周行面色沉沉，身形巍然不动，丝毫没有上前保护宝盒的意思。

　　“哥哥，多谢。”

　　她低头对着雏鸟轻语，却不知话音未落，身边的听尘瞳孔一缩。

　　黑暗之中，他的气息骤然危险了几分。

　　“听尘，你听我说，”游鲤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捆金色绳索，“我去追周行，范涞兆应该只是一个障眼法，但是也不能让他跑了。”

　　“我们也分开行动？”他问。

　　游鲤点头：“范涞兆那边危险性更小，你只需要把它对着范涞兆抛出去，它会自动追踪目标，不过以防万一，你记住，打不过就跑。”

　　“好，”他道，“我解决完他就来找你。”

　　一大片浓重的云层从远方黑压压地飘来，游鲤望着天空，心中隐约升起不安。

　　“哥哥，你去跟着听尘吧，”她的神色凝重起来，“千万保证他的安全。”

　　雏鸟发出一声啼鸣，却迟迟没有从她身上离开，游鲤只好轻拍它催促：“我可以的，不用担心。”

　　他有些不情愿，勉强化作一片烟雾般的阴影，隐没在听尘身后。

　　原来他也可以进入别人的影子里吗？

　　游鲤抽离的思绪被听尘的声音唤回，他道：“若有危险，就唤我。”

　　如果遇到需要求援的危险，第一反应该是让你跑路才对。

　　虽说如此，游鲤仍应下了他的一片好心：“好。”

　　无光的夜晚，两人的身影分别向不同的方向远去。

　　*

　　身边没有了需要保护的对象，游鲤不再束手束脚，追踪的速度快上了许多。

　　不过一刻钟，周行的背影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巍峨的无尘剑宗大门隐隐散发威严而不可侵犯的气息，守门弟子约数十人，皆是面容肃穆、严阵以待。

　　这里可都是精英弟子，周行要怎么出去？

　　游鲤方想轻点地面飞上前，一股邪异的波动忽然从周行身上传来，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精致的铜铃。

　　“叮——”

　　铜铃的响声空灵而悠长，守门弟子纷纷瘫软倒地，无尘剑宗大门竟瞬间变得畅通无阻。

　　有这等法宝，难怪能闯入藏宝塔偷走无尘剑宗的秘宝。

　　游鲤提前关闭了灵识与听觉，方才未受其影响。

　　周行谨慎至极，直到确认守门弟子全部倒下，方才走向大门。

　　他焦急的环顾着四周，那与他接头的人貌似还未到场。

　　“在找什么？”

　　随着一道喝问，凌冽的剑气从身后直冲他而来。

　　周行回身躲避，却已为时已晚，受了这一击，他的面色瞬间苍白起来，身形几乎支撑不住。

　　他本就灵力低微，此时毫不恋战，转身就逃！

　　“嘭！”

　　一道气波在他的眼前炸开，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都掀翻在地，青白色的衣角骤然出现在眼前，周行抬起头，看见了白天来找麻烦的少女。

　　游鲤伸出手，周行怀中的铜铃便自行飘浮起来，飞至她手中

　　去除了这个强力的威胁，她转头看向周行：“秘宝呢？还回来。”

　　“什么秘宝？”

　　“装傻。”游鲤轻哼一声，抬剑指向他的咽喉，“你勾结魔族偷走的那个秘宝。”

　　“你才入门两天吧？”周行满身狼藉地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却忽然和她聊起了天，“就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没有，别拖延时间。”游鲤一眼看出他的意图，她的剑尖离他的咽喉又近了一分。

　　“没有？哈哈哈……”周行忽然咳嗽着大笑起来，鲜血不断从他的口中流出。

　　游鲤皱眉，感到有些疑惑，她并未下死手，但周行这表现分明是受了重伤。

　　“可是我有，有很多。”重压之下，他仿佛忽然有了力气抵抗她的灵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抬手擦拭着嘴边的血迹：“所以，为了我想要的东西……”

　　游鲤意识到不对劲，电光火石之间，她迅速向后闪去。

　　“你去死吧——”周行的衣角忽然无风自动起来，他抬起眼眸，眸中净是怨毒和妒忌，在他的身后，一盏古朴的萤灯缓缓飘浮起来。

　　游鲤陡然一惊，她当即认出周行身后的正是无尘剑宗十大秘宝之一——弄元灯。

　　相传弄元灯威力无穷，有搅碎修士神识的功效，过于违背天理，因此才被无尘剑宗束之高阁。

　　鲜少有人知晓，弄元灯一旦发动，就必须要收割一人的性命方能罢休，且使用者要承担极大的代价。

　　灯盏的中心缓缓亮起，弄元灯散发出强大的灵力，无形的威压伴随着劲风袭来，游鲤无法接近，不一会，它便已然接近半亮的形态。

　　远处忽然传来阵阵鸦唳声，一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边，衣袍猎猎随风而动。

　　听尘看向那盏飘浮在半空中的萤灯，面上毫无惧色，他转头盯着游鲤道：“你遇到危险了。”

　　为何不唤我？

　　游鲤按住他的肩膀打断他，语速飞快道：“我等会再和你说，现在事态紧急，赶快离开这里。”

　　在她分神与听尘说话之际，袖中的铜铃凭空飞出，再次被周行夺回了手中。

　　“那是他偷的东西？”听尘淡淡地朝那边看了一眼。

　　“不，那盏灯才是。”

　　光芒大盛，弄元灯已经接近完全亮起，她顾不得再纠结铜铃的事，转身便向树林中飞去。

　　周行的目标显然是游鲤，像她预料的一般，他无视听尘向她追了过来，不知何时起，树林中已然亮如白昼，无数集中的光束从弄元灯中射出，以毁天灭地的姿态向她冲刺而来。

　　游鲤不断闪身躲避，然而那光束速度极快，好几道光束都侥幸地从她的身侧擦过，冷汗险些糊住了她的眼睛。

　　“叮——”

　　铜铃的声音再次响起，游鲤迅速关闭灵识，却始终比铃声慢了一步。

　　迅速模糊下去的视野之间，有一道光束竟飞出了树林，直直向正往这边而来的听尘飞去——

　　速度很快，他一定躲不开。

　　若是被击中，他便会失去神识，彻底变成木偶人一般的存在，只留下一具肉身，与魂飞魄散无异。

　　刹那之间，她好像忽然恢复了意识。

　　“嘭！”

　　她瞬间闪身至听尘身边，用尽灵力在两人脚下炸出一个凹陷。

　　“轰”

　　光束掠过两人的头顶，击碎了一块巨石，滚雷般的破裂声中，她看见了听尘骤然缩小的瞳孔。

　　希望他机灵点，丢下她自己去找人求救……

　　闷响一声，游鲤直直倒下，被听尘伸手接住。

　　他将游鲤抱起，漆黑的眼瞳平静而暗沉，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

　　射向他的光束纷纷在他一丈远处散开，他的身边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听尘立在屏障中心，表情无喜无悲，只伸手去触碰怀中人的脸颊。

　　是温热的，她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

　　然而，铺天盖地的杀意骤然在他的身体中暴涨，他的左眼失控地化作了宝石般的红色。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他叹息一般低语着，“为了救人，你又要去死吗？”

　　比起所谓的善，你的性命就这样轻微吗？

　　屏障外光束的攻击越发密集，周行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若再不杀死某人，他反而会成为那个被搅碎神识的人，但这屏障诡异无比，他根本无法找到破绽。

　　周行狠狠咬着牙，直至嘴中溢出鲜血，而凹陷中那名熟悉的外门弟子忽然抬眼看他。

　　妖异的红瞳中仿佛有无尽的疯狂和杀意在弥漫生长，名为恐惧的藤蔓一条条缠住了他，在他的听过的故事中，拥有红色眼眸的人只有一个。

　　那名两百年前消失的大傀儡师！

　　“封……”他没能说出口那人的名字，仅在一息之间，他的四肢、五官，像拆积木一般被细细分离，不久过后，原地只留下一滩模糊的血水。

　　吸收了周行的神识，弄元灯终于逐渐暗淡下来，隐隐的魔气从大门外而来，却在还未聚集成型时，便察觉到门内浓厚的威压和血腥气，见势不妙，他无声无息地消失殆尽。

　　弄元灯缓缓下落，落入了听尘的手中。

　　四周传来数道强劲的灵力波动，弄元灯的发动引起了无尘剑宗的注意，有人正在向这边赶来。

　　他垂眸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少女，心头忽然升起浓重的恶意。

　　如果这一次，你的“善”并不会得到回报呢？

　　转瞬间，血水消弭于无形，强劲的铜铃也化为点点齑粉从他的手心飘落，第三人存在的证据被全部销毁。

　　接着，他举起游鲤的佩剑，对准自己的心口猛然刺去——

　　寒光闪闪的剑锋停在了半空中，有人抓住了剑尖，微微用力，让它无法继续落下。

　　铜铃被捏碎的那一瞬，游鲤的意识已恢复了清明。

　　此刻，她望着她病弱的小可怜同门，手心的血沿着剑尖一滴滴往下落：

　　“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