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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仙鬼结同盟 ...


  •   回到忘忧谷后,因着薄瑾川法力没有恢复,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受了些伤,便就没有急着打到折返回五雷山。易江秋给他们安排了忘忧谷中心的住处,居然还破天荒地邀请了江涟和汪翞两个外人一同前来,由沈筠负责,安置在他远离忘忧谷众人的木屋附近。

      汪翞性格冷淡,时隐时现,人多的时候甚少出现。这天晚上,吃过晚饭,易江秋照例要把火碳一样红彤彤的小狐狸沈筠抱在怀中细细盘弄一会儿。然而顶着江涟夹枪带刺的眼神,易江秋颇感不适,手上功夫只停顿了一刻,毛绒绒的暖手宝就被凉飕飕的冥府冰块接走,不冷不淡地道了个别,一手端着沈筠离开了这个让他倍感不适的“家里”。

      沈筠原身的皮毛手感极好,无论落到谁手中都不免被上下其手一番,早就学会了什么叫悉听尊便,予取予求,只要不往不该摸的地方伸手,他还是能接受并且从中得趣的。更何况江涟手法娴熟,是顺毛界的个中翘楚,让沈筠更是生不起一丁点挣脱的心思。

      他觉察到了江涟和易江秋隐隐约约的不对付,甚至江涟对易江秋还有明显的仇视感,这并不符合他一贯的情感表达方式。沈筠于是问道:“江涟,你好像并不喜欢村长。”

      江涟找了棵歪脖子树,三步两步蹿了上去,把沈筠放在膝上,冰凉的指尖摩挲着狐狸下巴,默认了沈筠对他的看法,问道:“你好像很喜欢他?”

      “当然了。”沈筠翻了个身,拿肚皮对着江涟,“我在忘忧泉边醒来,是村长收留了我,我才有了一个家。”

      江涟不太明白这种感情,确认似的,继续问道:“你很在乎他?”

      “他救过我,我当然在乎他。”

      若有所思地,江涟的眼神放空向远处,轻轻“嗯”了一声,像是一个许诺。

      就在这时,薄瑾川乘着月色溜达到此,看见树上的两人,双眼放光,似乎并没有被失去法力的事情影响到心情,爽朗地打起招呼:“小筠,江涟,晚上好呀~”

      按理说他位列五雷山四大长老,着实没有必要对一只窝在犄角旮旯的狐狸精和冥府中饱受排挤的少主如此客气,但从鲛王珠阵中出来后薄瑾川就变得愈发谦逊,简直要把自己变得和沈蘅香一个姿态了。

      沈筠记挂着自己在鲛王珠阵的幻境中,出现在他记忆深处的神女应溪的脸,本来就着意躲着吴景春等人,想要私下向薄瑾川探听些关于神女的事情,只是一直给江涟揉着才迟迟没有行动。此刻目标自投罗网,沈筠干脆地从江涟怀里跳出来,在半空中变回人形,也学着薄瑾川的样子,清清爽爽地一笑:“薄长老,晚上好。”

      薄瑾川抬头看着忘忧谷圆圆的月亮,牵起了一个话头:“忘忧谷月明风清,真是个不可多得的洞天福地,只可惜此行失利,仙愁岭比我们想象的更难对付,明天便要打道回府了。”

      如果江涟没有出现,薄瑾川一行人此行注定是无功而返的,然而上天偏偏安排了冥府少主这么一个变数,薄瑾川也偏偏散步到了沈筠木屋的附近。

      江涟是个打哑谜的高手,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对沈筠说道:“仙愁岭匆匆一见,还没有和薄长老好好说过话呢,不如请他去家里坐坐?”

      沈筠从善如流,带着他二人进入大槐树上的木屋。木屋的布置不像凡人家里那样考究,进门摆放了一张大木桌却没有椅子,只从房梁上吊着几个秋千下来,墙壁上也毫无规律的有几块木板突出,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房间右侧是一处简略的书房,摆着聊胜于无的文房四宝,白纸上没写一个字,倒有几只开了花的爪子印在上面。

      江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沈筠平常拿什么消遣,顺手收了沈筠的那副“墨宝”在袖子里,调侃他说要收藏起来。沈筠只觉他是笑话自己写不好字,作势要抢,二人好是一番打闹。

      薄瑾川岂不知他二人在闹什么,他年轻时也不是没有风流过,如今只闭目塞听不管就是了,着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站在书架子前找书看。

      “哦?”薄瑾川突然眼前一亮,这本由内门修士“玉玲珑”所著的《五雷仙山八百年》被他取出来拿在手中,顿觉脸上有光,不禁暗自窃喜。

      薄瑾川随手一翻就翻到沈筠上次读完折进去的那一页,乃是第十七代首席大弟子应溪的传记。

      沈筠本来还在想怎么向薄瑾川挑起有关应溪的话题,没料到这机会真是说来就来,于是连忙凑上前去,由衷地表现出一副很是崇拜的样子,对薄瑾川道:“薄长老,神女娘娘在我看过的所有书里都是惊才绝艳,救世天神般的人物,您是她的师兄,能讲讲她的故事吗?”

      “就这么说吧,市面上所有歌颂神女事迹的话本传记加起来,都描摹不出她风采的十之其一。”薄瑾川夸赞起师妹来毫不吝啬,一点看不出内心中对自己不如师妹耿耿于怀近百年的样子。

      “既然如此,为什么神女娘娘不去百川巷一探究竟呢,她毕竟是和画皮鬼打过交道的人。”沈筠不善于打太极,没说几句就图穷匕见:“就连这次西京城火烧神女庙,有人诬陷她为厉鬼邪神,五雷山也没有替她澄清。”

      薄瑾川神色骤然转冷,看着手中书籍,皱眉说了一句:“因为她失踪了。”

      “什么?”沈筠和江涟都表现的无比惊讶。

      薄瑾川说:“自从……”他猛地叹了口气,很明显是咽下了什么不愿意说的,改口继续道:“自从燕国彻底覆灭后,五雷山大小事务都交给了龄赋,她就一直留在应香陵闭关。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出关,又是如何消失不见的。”

      听到这里江涟忽然笑了,“难怪,整顿北派,捉拿丁默如,都是借口吧。这点小事哪里需要严昭轶亲自下山,寻找应溪才是你们最重要的目的。”

      “是……”薄瑾川能看出江涟不怎么把五雷山放在眼里,却也没想到他会在自己面前直呼严掌教的名字,略感惊讶。因为摸不清这个一直被视为风流纨绔的冥府少主的虚实,薄瑾川也不再想要隐瞒什么,有些自嘲地说道:“严师妹是个冰山一样的人,我那逆徒有什么资格能劳动得了她亲自下山。还不是为了应师妹。西京城事发之后,就连门内也有质疑岚清以人间香火养幽冥恶鬼的声音出现。毕竟是当年布下十方大恶夺魂阵的人,怀疑她和画皮鬼勾结,以人命养仙身的人不在少数。”

      “十方大恶夺魂阵……”江涟喃喃自语,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五雷山以拯救度化为教义,甚少用杀伤力极强的术法,此阵和五雷山传承的确格格不入。”

      “因为岚清并不是夺魂阵的首创者。”薄瑾川脸色阴沉,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这句话说出口:“夺魂阵如此臭名昭著,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它的创造者,是那个阵法天才,被掌门师叔镇压在六道崖下,现在搅起血雨腥风的那个妖孽,孟静。”

      “怎么会!”沈筠几乎是失声脱口而出:“应香陵神女,画皮鬼余孽,二者之间怎么会有关系。”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在忘忧泉边逼他喝下忘忧蜉蝣酒的那张脸。

      “所以严师妹才要亲自下山!”薄瑾川说道此处,也是一副难以承受的愁容:“她在浮沉殿大会上力排众议,反对各地风清门……现在应该是清平司了,要以神庙养鬼的罪名拿应溪问罪。便亲自下山,循着画皮鬼出现的踪迹,找证据去了。”

      “可她二人不是不和吗……”在薄瑾川的幻境中也是一副不和的样子,顺境中和应溪顶嘴的是这个师妹,逆境中唯一愿意维护她神女尊严的,居然还是这个师妹。

      “不和,不和……”薄瑾川突然想到了什么可笑之极之事,居然就大笑了起来,笑中苦涩和荒唐并发,无奈摇头,“再不和那也是她们两个人的恩怨情仇,小昭不会允许除她之外的任何人说应溪的坏话的。”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啦。”薄瑾川收敛情绪,状似轻松地一耸肩,“出师未捷身先废。”他攥了攥拳头,仍然感觉不到体内灵力的存在,“这样回去要丢死人了。”

      江涟既然出现在仙愁岭,就没有打算要让薄瑾川等人无功而返,他现在不主动提起,是在等一个邀请,一个让他彰显自己热情和可靠的邀请。

      但沈筠仿佛沉浸在信仰崩塌的凌乱里,等江涟把脸都凑到眼前了,他才想起自己面前有位或许会有些办法的冥府少主,试探着问道:“江涟,如果能走冥鹿谷过的话,只要一天就能到百川巷了。”

      等的就是他这一句。江涟没有犹豫,却也没有直接答应,反而拐着弯道:“是啊。你早说要走冥鹿谷,难道我会拒绝你吗?”

      沈筠只觉得他奇怪,明明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已经告诉过他要去百川巷了。看江涟的表现,他很是熟知仙愁岭的凶险,看起来和绫小鱼他们也认识了很久,可是宁愿自己半路跑出来救场,也不愿意一开始就抛出让他们走冥鹿谷的橄榄枝。

      这或许是某种和五雷山打太极做交易的手段,如果薄瑾川不肯向他说明实情,他便不会给出冥鹿谷这条路作为反馈。又或许,江涟有什么一定要往仙愁岭走一趟的原因。

      薄瑾川很开心,他知道冥主和少主之间有血海深仇,江潋和百川巷之间又不清不楚,如果能借助江涟的手撼动百川巷,对江潋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江涟和薄瑾川两个聪明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把沈筠夹在中间,推杯换盏之间做好了一笔交易。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薄瑾川便起身告辞,留沈筠和江涟两人在木屋中相处。

      沈筠却无心把握独处的时间。因为他清楚的看到,自己一直以来或主动追查,或无意间发觉的一切,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他往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西京城的神女庙把应溪从香陵神女变成了有心复仇的燕国国师,在薄瑾川的叙述里,这位昔日的救世神女又向着厉鬼邪神迈进了一步。

      还有江涟在鲛王珠阵中对薄瑾川做的手脚,五雷山、冥府、百川巷、西京城,他们在斗一场变幻莫测的法,而自己只不过是一只误入其中的兽物,这并不是等候他的陷阱,却在冥冥中被安排走向既定的结局。

      “江涟。”沈筠轻轻叫了他一声,饱含着少有的失落和无助,似乎还希冀着什么,问道:“你说神女娘娘真的会是坏人吗?”

      这话问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经过了西京城一行,善恶好坏的界限在沈筠的内心早已模糊不清,可他偏偏对这位在回忆中谋过一面的神女充满了不明所以的信任和崇敬。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希望,哪怕全世界都清浊不分,至少还有什么能够是完美无瑕的。

      可没来由地承载着世人最完美的寄托,这对应溪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场无妄之灾。

      江涟却和沈筠截然相反,他从不认为天下会有什么救世神女,没有人会为了别人而损害自己的利益。沈筠对他来说已经是难以置信的存在了,更罔论是传说中的神女。但他知道沈筠此刻需要的只是安慰而已,于是便慷慨地给了,全不在乎自己的话是真是假:“陈大师不是说过吗,信你相信的,只要你愿意相信,她就会是你所希望的那样。”

      沈筠没有说话,应溪毕竟离他太远了。所以他只是看着江涟,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

      “如果我想要相信的人是你,你又是否会如同我所希望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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