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才能吻你》洛珏儿

34、小雨转晴

　　这恐怕是叶雨染二十一年人生中，最疯狂的一次决定。

　　连夜收拾行李，找到护照，向公司请了假，只为奔赴一场异国之旅。

　　两人的目的地是一座冷门岛屿，对他们国家免签。
　　听说那里常年多雨。

　　在出发前，庄彦卿已经安排妥当。
　　如果抵达岛屿后恰逢下雨，彦卿能清醒，那就最好不过。如果仍昏睡不醒，也能有医疗团队等候在那。

　　传闻很准确，他们抵达岛屿的第一个晚上，天空就开始下起了小雨。

　　雨滴轻轻拍打着窗户，在这个陌生的夜晚增添了几分凉意。

　　就在此时，彦卿终于出现了。

　　“染染。”

　　听到彦卿唤她名字，她顾不得正在整理的旅行箱，东西一扔，就扑进了彦卿怀里。

　　“你终于愿意醒来了。”

　　自从上次晕倒后，他就消失在了叶雨染的生活中。如今看到彦卿平安无事地站在面前，叶雨染的喜悦无以言表，担忧的石头终于落地。

　　彦卿用双手加深这个拥抱，闻着叶雨染发间那熟悉的洗发露味道，动荡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抱歉，让你为我担心。”

　　“不准再跟我道歉！”叶雨染不肯撒手，维持着这姿势，闷声道：“否则我以后都不理你。”

　　彦卿轻叹：“那我收回刚才的话。”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关于你儿时的故事。”
　　如果早点知道，叶雨染肯定会小心谨慎地避免他和庄谦和见面。

　　“不敢说。”

　　“为什么？”

　　“怕被你讨厌……”彦卿闭住双眸，苍白地嗫嚅说：“庄彦卿说过，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叶雨染低声安慰：“庄彦卿的话，听听就算了。”

　　“可他说的对，我连见庄谦和的勇气都没有。”
　　居然还曾妄想过独自对抗庄谦和的摆布。

　　“没什么大不了，我们都不是超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存在。”

　　“但是我……”

　　叶雨染不想他又陷入糟糕的回忆不可自拔，打断道：“别想有的没的，我们现在就当是来度假。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好不好？”

　　“嗯。”彦卿应声。

　　“那我们快点洗漱，养足精神明天尽情去玩！”叶雨染依依不舍地放手。
　　她行李没整理好，攻略还没开始做。

　　“我帮你整理东西。”彦卿说。

　　“行，那你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挂起来。”叶雨染知道，他不想被当成病人一般对待，所以也没提让他多休息。

　　“好。”
　　等彦卿收拾完行李后，叶雨染催他快去洗澡。

　　他这才发觉一件事：两人今晚要睡同一屋檐下。
　　虽然酒店是一个套房，有两间卧室。

　　叶雨染在埋头查旅游地图，一抬眸发现彦卿站在浴室门口踌躇不前，问道：“彦卿你怎么了？”

　　“这玻璃……有点透。”彦卿指着浴室门说道。

　　叶雨染扑哧一笑，做出发誓状：“放心，我不会偷看。”

　　仿佛想到了什么，随即，彦卿的脸颊蓦地烧了起来，差点同手同脚走进浴室。

　　这个夜晚，叶雨染足足做了两个小时旅游攻略，她知道此次旅行的美好弥足珍贵，绝不浪费每一秒。

　　翌日，天空依旧飘着雨点。
　　她带着彦卿走遍了岛上各个著名景点，感受着这片土地独特的魅力。

　　他们漫步在古老的建筑之间，聆听着民间传说的故事，这里完全相反的生活习惯，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

　　就这样过了三天。
　　叶雨染突然发觉彦卿仿佛有心事。

　　明明愉快的旅行，却能瞥见彦卿偶尔流露出的走神。

　　在第四天的晚餐时分，她终于忍不住想要问其原因，却被彦卿抢先一步。

　　彦卿为她剥好了虾仁，放进她餐盘后，缓缓说道：“染染，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啊？”叶雨染夹起一个虾仁，塞进嘴里。

　　“我们提前回去吧。”彦卿顿了顿，又说：“我想接受李医生的建议，去国外接受治疗。”

　　听到这话，叶雨染夹起的第二个虾仁，从筷子中滑落，掉在桌上。

　　“你做好准备了吗？”有些事，她不得不担忧。

　　“逃避了那么多年，我不想再继续下去。”
　　既然大家都说他病了，那他也想快点把自己‘治疗’好。
　　成为一个正常人。

　　“放心，这次醒来后，我查了许多资料。”彦卿看出叶雨染的担忧，他解释说：“国外有种治疗方式，可以让两个人格互通记忆。”

　　“人格互通记忆？”叶雨染没听过。

　　彦卿点头。

　　“那是不是你和庄彦卿，就变成了同一人？”

　　“不全是。”彦卿解释道：“只要能让庄彦卿也拥有雨天的记忆，那不会有人看出疑问来。”

　　“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叶雨染温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彦卿心中虽有不舍，但他决定回去的行程越快越好。

　　毕竟私奔这种荒唐事只能是玩笑，他们二人不可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染染需要毕业证书、她需要在实习公司转正、她需要正常人的生活。
　　彦卿知道，他不能那么自私。

　　用完晚餐，两人回到了房间。
　　同来时一样，叶雨染又得着手收拾行李。

　　理着理着，她突然出声：“彦卿，你还记不记得今天看到的那块石头？”

　　“望夫石？”

　　“是的。”
　　叶雨染觉得自己就像那传说中的望夫石。
　　万年间孤独地守望着远方，等待着爱人的归来。

　　正如他俩。
　　叶雨染不知彦卿去了国外后，需要治疗多久。也不知道彦卿能否保留自己的记忆。
　　她能做的只有在国内静静等待他归来。

　　彦卿看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他握住眼前之人的手，说：“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消失，绝对不会把你忘了。”
　　“染染，我向你保证。”

　　叶雨染望着他的眼睛，温煦地微笑：“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好好对待自己，好好生活，有我在大洋彼岸为你加油打气！”

　　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雨夜，两人的心紧紧相依。他们知道，这次旅行不仅是为了欣赏美丽的风景，创造美好的回忆，更是为了告别。

　　“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这话花费了叶雨染所有的勇气。

　　周遭安静，两人的呼吸声，此刻清晰可闻。

　　彦卿俊朗的面容上写满诧异。

　　这个笨蛋怎么还没反应过来。

　　不再等他，叶雨染轻轻地颤抖着，踮起脚尖轻啄了他有些冰凉的嘴唇。

　　人生短短几十年，能有几场刻苦铭心的爱情？即使这段爱情注定无疾而终，她也不后悔今晚的决定。

　　彦卿的心头一片滚烫，心跳声震耳欲聋。

　　两人拥吻在一起。

　　万籁俱寂，云飞雨散。

　　*

　　阳光时隔四天，再次洒满了这座世外岛屿。

　　叶雨染从床上缓缓睁眼，她环顾了下四周，房间里此时就她一人。
　　但凌乱的床单和地上的衣物，宣告着昨晚的旖旎。

　　她把衣服一件件穿上，脑中却不禁浮现起衣服被一件件褪去的景象。

　　昨晚……
　　啊，太羞耻了。

　　她慌忙用双手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赶走内心的悸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你这是要把自己拍晕？”

　　只见庄彦卿好整以暇地斜靠着门框，双手抱臂胸前，一脸懒散地微眯着眼。

　　“你记不记得……”叶雨染有点心虚，她想问庄彦卿记不记得昨天的事情，却羞于开口。

　　庄彦卿迈着长腿走近了她，追问：“记得什么？你到是问啊。”

　　“没什么没什么。”她将几缕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强装镇定。

　　“呵，真是笨。”庄彦卿低哂一声，“都这幅光景，谁不知道昨晚你俩亲热了。”
　　除非傻子才会看不懂。

　　叶雨染：“……”
　　她的脸庞瞬间涨红，犹如煮熟的虾子，半天憋不出话来。

　　庄彦卿瞧她禁不住调侃，好心放过了她，“早餐在外面，快去吃吧。”

　　叶雨染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走到桌前，看着满桌的美食，问：“你吃过早饭了？”

　　“嗯。”庄彦卿应了声，走到沙发上缓缓坐下。

　　回程的机票订在今天下午，要提前回去的原因，彦卿事先已经发消息知会过他。

　　“你真的信他说的？”庄彦卿突然问。

　　“你指哪些？”

　　“就是他说，人格互通记忆。”

　　叶雨染放下筷子，轻叹：“我不知道……我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治疗结果会往最好的方向进行。”

　　庄彦卿抬眸对上了叶雨染的视线，缓缓问：“如果，治疗没成功呢？”

　　“别瞎说！”

　　看她一副要跳起来的模样，庄彦卿安抚道：“随便聊聊而已，你紧张什么。”

　　叶雨染嗔道：“还没开始治疗呢，你就在那乌鸦嘴。”

　　“得先做最坏的打算，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先抑后扬懂不懂？”

　　庄彦卿说着他的歪理，叶雨染却跟着思考了片刻。

　　最坏的打算？
　　是不是指彦卿和庄彦卿两个人格中，最后只保留下一个？
　　亦或是，最糟糕的情况，产生第三个人格？

　　“如果治疗的结果，是……”庄彦卿顿了顿，他想问的问题不难，却还没做好得知答案的心里准备。

　　“没什么，你赶紧吃吧，东西要凉了。”庄彦卿自觉闭上了嘴，但眼神不偏不倚地仍注视着她。

　　叶雨染就这样顶着一道炙热的视线，艰难地吃完了早餐。

　　私奔的两人回到了A城。
　　又是引起轩然大波。

　　好在庄家人听到庄彦卿决定乖乖地接受出国治疗后，把这事儿就给翻篇了，没有去为难叶雨染。

　　给庄彦卿送机的那天，晴空万里。
　　叶雨染混在他的朋友堆里，在机场送别他。

　　即使她把帽檐拉到最低，还是被宋琼音认了出来，她警告叶雨染别做无意义的事情。
　　叶雨染无奈笑笑，说不会，她只是来道别的。

　　事实亦是如此，她和庄彦卿连单独说上几句话都没机会。

　　直到庄彦卿走进了安检闸机口，他转过身，两人的目光才远远交汇在一起。

　　空气仿佛变得稀薄而沉重。

　　“如果，我说如果，治疗出了问题。”
　　庄彦卿倾尽全力获得一口新鲜空气，才把那未问完的问题宣之于口：“只能存在一个人格，你希望会是我吗？”

　　他知道隔那么远，叶雨染听不到，这样才好。

　　他挥了挥手，再次告别，转过身几不可闻地念一句自嘲：“她怎么可能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