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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奏喜乐 ...

  •   扶风苦笑:“主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姜不胜酒力,每次又都喝上许多,他不醉谁醉,都没人灌他,他自己…”

      扶风话还没说完,姜统领就甩开他的手,站到道中间耍起了酒疯:“谁说我酒量不好的!谁!”

      结果正逢黄岱经过,这人也是喝多了正要找地方吐,撞上个人站在路中央,还以为是棵树呢,直接吐了上去。

      黄岱吐完了,想是没缓过神来,还站在原地欣赏了半天,嘴里含混道:“这树怎么还穿衣服?”

      “你…你谁啊!吐我一身!”

      就在这俩酒蒙子险些要打起来的时候,扶风忙拉开了姜寻,朴霄也从后面及时赶到,一脸嫌弃地拽住黄岱。

      苏岫正在一旁看戏,却忽然被白榆君拉着往前走。

      “诶,他们在那闹,你也不管管?”

      “这样的事以后常有发生,等暖和些再看也不迟。”

      苏岫倏地神色一滞,温吞道:“我…我有话跟你说。”

      白榆君脚步也顿了顿:“嗯,你说。”

      “席间,我出去时碰见了冯知谦,他说,他想娶我,给我三天时间考虑。”

      白榆君还没说话,倒是扶风留了一耳朵,随即大嗓门道:“什么?那个龟孙子要娶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刚吐过一番,清醒了几分的黄岱也凑上来拽住苏岫的衣袂:“冯知谦那人我知道,两面三刀说的就是他,最他娘的不是东西…”

      他话还没骂完,就又要吐,苏岫连忙往后退上一步,朴霄又先一步把他拉开。

      而白榆君背对着苏岫,披一身月华,身形颀长,遗世独立,恍然间,他和那个手持长枪,浑身是血的将军判若两人,倒像是从魁星楼上坠下来的谪仙。

      良久,他才问道:“那你是考虑好了?”

      “这披风原是我娘的,后来就一直在我师父手中,冯知谦今天把它带给我,就是要证明我师父在他那里,即是如此,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

      闻言,白榆君平淡道:“你师父在你心里,当真这般重要?”

      苏岫脱口而出:“若是他不在了,那我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必要了。”

      “可若是…”白榆君话说到一半,却又骤然顿住,倒是吐还没吐干净的黄岱接道:“姓冯的那个王八蛋!我早看他不顺眼,他绝非良人!”

      那一夜,黄岱骂过一遍又一遍,什么糟污词都说了一番,从山脚下骂到山顶上,那舌是灿若莲花,那词是越吐越多。

      最后朴霄实在听不下去,一巴掌把他扇晕了过去。

      而苏岫只想知道,白榆君那咽回去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只可惜一直走到军营,白榆君也没再开口。

      离清致不到三十里,有一处良田及一户府邸,原是镇上首富万氏所有,后来转手卖给了冯知谦作私宅,国舅爷不许声张,连匾额都没换,还是‘万宅’,故而知道的人不多。

      这天小厮正低着头屋院门前扫雪,只见那扫帚掠过一双凤头绒面鞋,他抬头一瞧,是位披着皮绒大氅的姑娘,只露出兜帽下面的半张脸便已是倾国倾城,他看得痴了,再回过神时,手都冻得发麻。

      那姑娘正是苏岫,她只低头浅笑,笑声银铃般悦耳:“劳烦你,去通报你家主子,我有要事找他。”

      小厮丢下扫帚,扭头奔向院里。

      没过多久,冯知谦便迎了出来,他身着皮草棉袄,外面却只披了件单衣,显然是出来得急迫。

      “你来了,天寒地冻,快进来说话。”

      他说着,便握住了苏岫微凉的指尖,随后皱眉道:“路上怕是遇了风雪,手这样冷。”

      苏岫被引至堂屋,炉火烧得正旺,她坐下烤着热气,冯知谦又拿来手炉让她暖手。

      “我记得你喜欢吃甜食,我特地让人备了些甜酪点心,你多吃些。”

      苏岫随手拿了一块桌上的甜柿软酪,咬了一口,便开门见山道:“我过来便是想清楚了,我情愿嫁与你,只是我有些顾虑,不知你可否一听。”

      “你且说来。”

      “我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这第一句,冯知谦便面露难色,他靠近苏岫,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你要名分,可而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我若是真的大张旗鼓地娶了谁,那是要进宫拿谕旨的,若经了那妖后的手,便不知如何了,这条我不能应你,但该有的聘礼和礼节,在这府中能办到的,我一样也不会少你,等将来我坐上那龙椅,再…”

      苏岫却忽而抬起手指覆上他的嘴唇:“我自然是信你的,但我只讲今朝,不讲来日,这条便勉强如此罢。”

      “再者,我想先见我师父一面,哪怕是个背影,或者与他说上几句话。”

      这冯知谦倒不算为难,他神色顿了顿,起身在服侍的书童耳边说了什么,随即领着苏岫朝内院走去。

      穿过长廊,越过水榭,到了一间幽暗的密室,冯知谦推开门,是一道狭长的走廊,里面漆黑一片,打开的门是唯一的光源。

      走廊尽头摆着一张太师椅,椅子上坐着的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距离太远,屋子太暗,苏岫根本辨不清那人的面容。

      “师父!”她试着喊了一声。

      只见那身影动了动,却没回话。

      冯知谦却拉着苏岫后退一步,将门关紧。

      苏岫不管不顾地拉扯着门板,执着道:“你让师父跟我说句话,我想见他!”

      “不是我不让你见,是今日只能到这了,你师父双眼有伤,见不得强光,面容也毁了,他恐怕不想让你看见他此刻的样子,还是等你嫁过来再慢慢与他谈。”

      苏岫难以遏制地激动,她抓住冯知谦的双臂,厉声道:“我师父怎么会受伤,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冷静些。”冯知谦揽住苏岫,迟疑了片刻才道:“还不是慎王,他将羽芳堂毁了,你师父又怎么会不伤?”

      苏岫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目光深远,似盯着院里的假山,又似看着远处的竹林,深邃得骇人。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过门行礼?”

      冯知谦喜出望外:“迟则生变,不如就腊月初八,是个良辰吉日,我在外面买上一处宅子,你先过去住,算作你的聘礼之一,再指上几个嬷嬷过去伺候你,喜服和轿撵我一早便备好了,等到时候我便去迎你,你看如何?”

      苏岫阖了阖眼眸,面色凝重,转过来看着冯知谦时,便又是张嫣然笑颜,她顺从地点点头:“都依你便是。”

      新宅离万宅不过两条街,苏岫住进去时已是家用齐备,她一进屋,便看见床上摆着明晃晃红彤彤的喜服,珠光宝翠的头冠在灯火摇曳下熠熠生辉,嬷嬷识趣地走进来对这喜服的用法穿法讲究了一番。

      苏岫一面应付着,一面摸着那光亮的绸缎触手生凉,另一边的价值不菲的珠翠更是冰冷,待到嬷嬷说完,又领着她去外面讲新娘子出门进门的规矩。

      苏岫听得昏昏欲睡,强忍着困意等她说完,问道:“我有这么多规矩,那新郎官可有什么规矩?”

      那嬷嬷顿了顿,赔笑道:“自然也是有的,但…”

      苏岫不想难为她,打了个哈欠便起身回屋歇息。

      冬日里白昼极短,一转眼便到了腊月初八那天,苏岫身着鎏金祥云喜服,头戴多宝点翠凤冠,鲜红盖头落上,一步一履,摇曳生姿。

      院外几个妇人见状停在门口,小声嘀咕着什么。

      “呦,这恐怕又是哪个贵人新纳的妾室。”

      “瞧瞧,这嬷嬷正教规矩呢,这时候进了大宅院,过不了多久便是年,除了聘礼又能领不少红包呢。”

      随行的嬷嬷听了便厉声呵斥道:“新娘子出门,闲杂人等都让一让!”

      苏岫听着倒觉得不痛不痒,她透过盖头,看见远处依稀有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耳畔有几声稀稀拉拉的锣鼓声,因为不能大操大办,故而连喜乐也不太成调。

      她刚要上轿,便忽而有人冲上来拽住了她的衣袖,接着盖头便被掀开。

      “黄岱?你怎么在这?”苏岫奇道。

      她本想问,是不是白榆君指使黄岱而来,后来转念一想便觉得不对。

      “你跟我走,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嫁给那个姓冯的!”

      黄岱拉着苏岫便要离开,却见冯知谦快马加鞭地赶过来。

      “黄岱!你是要抢亲不成?”

      “我便是抢了又如何?”

      两方僵持不下,身为新娘子的苏岫倒是不急不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身旁的嬷嬷要给她重新带上盖头,她却连声不急,生怕耽误了好戏。

      当此之时,远处又有一人踏雪而来,苏岫踮脚瞧了瞧,又有些失望地落下来。

      来人是朴霄,他走到跟前却没有对冯知谦发作,而是先瞪了黄岱一眼,随后朗声道:“大胆黄岱,竟敢违抗军令,在此犯上作乱,还不退下!”

      黄岱回瞪了他一眼,没退半步。

      朴霄没办法,只好下马,凑到黄岱耳边说了什么,苏岫伸长了脖子也没听清,只见黄岱听后便忍气吞声地退后让行。

      “今日,我北陵家眷出嫁,圣君特派我前来护送。”

      说着,朴霄从腰间拿出手铳,苏岫认得,那是白榆君的那把。

      朴霄冲着天上放了几声,响遏行云,周遭瞬间鸦雀无声。

      “圣君命我用手铳,添几声喜乐,送新娘!”

      苏岫看见面前又是一片红色,像是给面前的一切都染上了天边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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