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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北陵王 ...

  •   隆冬将至,万物凋零,暗处生花旗终于再次现出踪迹。

      主账中,扶风一边拨拢着碳火,一边分析着局势:“慎王被冯知谦暗算,被朝廷埋伏,元气大挫,显然是没讨到好处,便又将矛头指向我们。”

      姜统领冷哼道:“我们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冬日作战,我们北陵人还是有优势的,慎王按捺不住多久便会出兵挑衅,我们要早做准备。”白榆君靠着裘皮椅背,双手放在案上,目光注视着沙盘。

      “是。”

      清致一带虽比不上北陵严寒,可入了冬也是狂风风凛冽,下了雪便更是千里冰封,寒气逼人。

      行人走在路上,不是被风从背后推着,便是用力推着风走,总是要与寒风相互抵抗,有时走在路上,罡风吹过,就像平白被人扇了一个耳光。

      苏岫没事的时候就躲到碳火最旺的主帐里,借着给白榆君念信的机会驱寒暖身。

      “今日份军报,扶风托我呈上来的,说黔州那边一切安好,不过慎王那边有一个年轻的将军声名大噪,叫作黄岱,才十五岁就勇冠三军,都说他是霍去病再世,他作战时常常披一件锦纹披风,也都叫他锦纹将军。”

      苏岫从小炉上剥了一颗花生吃,品味得差不多了才继续念。

      “这位锦纹将军的部队近日就在我部周围盘旋,想来不日就会与我军交手。”

      若是黔州也被慎王占领,那狼王军可谓是腹背受敌,苏岫总觉得这信上没有半分面对劲敌的恐慌,反倒是棋逢对手的兴致勃勃,她不禁问道:“派到黔州的是哪位将军?”

      “朴霄,他不太爱说话,你应该没印象。”

      白榆君目光逡巡着案上的地图,听苏岫念完才抬头道:“嗯,口条不错,只是苏医师,我识字的,不劳烦您每每过来念给我听。”

      他虽然常这样说,但总也没见他真的下逐客令,苏岫就只当没听见。

      天气越来越冷,将士们常常被冻伤,暴露出来的的肌肤总是长出冻疮,苏岫只能尽力备好伤药,再督促他们保暖。

      一日,苏岫正给一个小伤员上药,那冻疮分外严重,好了又冻,冻了又好,反反复复了许多次。

      小伤员比苏岫还要小两岁,家里没人了才出来充军,苏岫每上一次药,他就哆嗦一下,眼里盛满了泪,恐怕不久就要掉下来。

      “这里的雪和北陵比起来,那简直小巫见大巫,咱们北陵人怎么会被这么点风吹垮呢。”

      扶风这话本是鼓励,小伤员听了却嚎啕大哭起来,苏岫还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连忙停下来安抚。

      “怎么了这是?”

      “我想家了,想北陵了...”小伤员啜泣着。

      “你们北陵很美吧?我还没去过那。”苏岫好奇道。

      扶风却苦笑道:“美什么啊?不过是那里的人拼了命地想出来,出来了又盼着回去罢了。北陵根本不是什么大周的皇家陵园,在几百年前,它是一个伏尸百万的修罗场。”

      苏岫倒吸一口气,愕然道:“怎么会...”

      扶风叹道:“大周朝为了得到天下,巩固地位,屠过多少城,恐怕他们自己也数不清,他们害怕这些冤魂会找他们索命,就把他们永远都困在了北陵。

      被派来镇守北陵的人,都是戴罪之身,可许多人只是因为某一位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祖宗犯了错,他和他的父母妻儿便要世世代代生活在这苦寒之地,即便是大赦天下,也没有离开的可能。”

      一直坐在一旁,已经两鬓斑白又瞎了一只眼的老兵开口道:“在北陵,进来的是活人,出去的只有死人。”

      扶风闭了闭眼,将莫大的痛苦咽到心间。

      “我们这些长在蛮夷之地的人,身若浮萍,命比草贱,今日还在北陵,明日怕就要到了忘川,朝廷对我们不管不顾,我们生下来没有名字,因为几乎没人会正儿八经的呼唤我们,大抵都是诨名什么的,分得清彼此便罢了。

      只有主人,他给我们取名字,让我们去学堂,把我们每一个都当成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牲口。”

      苏岫看见扶风眼里升起的星辰,因为他提到了白榆君,那个北陵唯一的星宿。

      “主人给我名字的那天我就想好了,他叫我一声扶风,我就跪他一辈子,至死都跟着他。”

      “我也一样。”老兵和小士兵几乎异口同声,言罢,他们又对视一眼,目光里燃着薪火相承的光芒。

      北陵拥有最漫长的冬季,严寒和酷暑与那里的人相伴而生,似乎正因如此,他们宽阔而坚实的胸膛下跳动不息的心脏才会格外炽热,皮肉下奔腾不息的血液才会滚烫似火。

      冬日漫长而难熬,两军明里暗里交锋过几次,情势愈渐危急,白榆君有意让军队退守五州,让出清致。

      那夜,白榆君伏案倚坐,着一件浅色里衣,如墨般的长发半绾着,烛火将他笼着,眉目凝重。

      “听闻我们要退军了?”苏岫问道。

      “再僵持下去也毫无意义,只会死伤更多的人。”白榆君扶额叹道。

      “退军恐怕更是不易。”

      苏岫轻抚着案上的地图,指腹沿着沂水一脉游走:“退军,就是将背后交给敌人。”

      她眸光轻闪,片刻后又道:“或者你希望他们追上来。”

      白榆君眼眸里映照着烛光,与苏岫目光交汇,却先行躲闪。

      次日,北陵军选择夜间退兵,准备退至黔州,与那里的朴霄一军汇合。

      不出所料,慎王果然派军追了上来,北陵军避无可避,最终被逼至沂水一带。

      慎王就坐在不远处的行军轿撵之上,眼神仿佛在睥睨水边的一群蚂蚁,他们再也无路可走了。

      沂水不受寒气所凝,常年流淌在清致四周,北陵人大多不通水性,就算有些人可以勉强渡河,但战马不能,而对于骑兵而言,丢弃战马,就等于失去生命。

      慎王被人扶了下来,他已经年逾不惑,一早没了意气风发和鲜衣怒马,与朝廷的几次战争更是让他平添鬓角风霜。

      遥想当年,他风华正茂之时与皇兄夺嫡,那时的他显然没有那些老谋深算,还有那朝堂之上的旧朝老臣,以苏氏为重,步步打压他。

      他输了一次,上天却待他不薄,怀王起兵谋反,妖后拥立一个草包为帝,天下大乱,正是群雄逐鹿之时。

      只要他吞掉北陵,杀了白榆君,乌桓人就会为他所用,到那时夺取京都便是易如反掌之事。

      他失了京都一次,就要用近十年来还,好在如今他终于熬过来了。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注)”慎王骤然高声吟道。

      他声音越高,越是激昂士气,暗处生花旗便飘扬的越招摇。

      已是黎明时分,最后一颗星宿终究还是要陨落。

      而下一刻,慎王轿撵旁最高最大的旗帜倏地被射下,落地一声闷响,全军震荡。

      苏岫藏在北陵军之中,手握弹弓,眼神阴鸷。

      她因为愤怒而微颤的手臂忽地被握紧,她回眸一望,白榆君正低头看着她。

      看着那面具后的双眸,苏岫莫名就平静了下来。

      “你放心,我不是西楚霸王,你更不是挥剑自刎的虞姬。”

      白榆君又指了指自己的黑马:“我的马更不是青白毛色的乌骓马。”

      苏岫张了张嘴,想反驳几句,却不知从哪开口,只好默默放下手里的弹弓。

      两军相对,唯有交锋。

      慎王却在击鼓前收到紧急军报,他拆开一看,脸色骤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北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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