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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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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诏狱,刺骨的冷。
李佑宁缩在角落里,身上的衣衫单薄,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
三天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小世子,如今却因父亲投敌,身陷囹圄。
“世子爷,你再忍个一两天,等圣上的口谕下来,自有你的好去处。”
外边的狱卒吃着花生,喝着酒,往这处瞥了几眼。
“瞧瞧这小脸生的,比南风馆的小倌都俊,京城多少公子哥都好这口,到时候就看哪家公子出价高,把人买回家……嘿嘿。”
“就是,这世子爷往日要是没将军府护着,早就不知被哪个公子哥抢去当禁脔了……”
“还有他这妹妹,眼下虽只有八九岁,可这模子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要不是上头交代过不让动他们俩……”
这几人的口中吐出的满是污言秽语。
曾经他们这些人高攀不起的贵人,如今跌进泥里,而且眼下万事都得求着自己,自是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意。
“哥哥,冷。”
牢房里,除了李佑宁以外还有一个小姑娘,刚才,哥哥突然捂住了她的耳朵。
李佑宁用下巴蹭了蹭小姑娘的发顶,往她耳朵那里哈了几口热气,顺带暖了暖自己冻僵的手指。
“哥哥,我饿。”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狱卒的方向,盯着他们桌上喷香的烧鸡流口水。
李佑宁也看了一眼,喉头不自觉地吞咽,这几日,她和妹妹虽未受过刑罚,但在衣食上自然处处短缺。
“青儿,你困吗?困了就睡会,睡着了就不饿了。”
“嗯。”青儿很听话,闭上了眼睛。
把妹妹哄睡着后,李佑宁护着她的头,小心翼翼将人放到一边,之后扶着墙站了起来。
她走到门边,冲哪几个狱卒喊:“给我厚衣服、热水,吃的。”
那几个狱卒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李公子,你还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呢,想要啥就有啥?”
李佑宁把手伸向脖颈,掏出系在脖子上的一块玉佩,她用手摩挲了几下,之后看向几个狱卒。
“谁要?”
几个狱卒登时双眼放光。
这小世子和妹妹是抄家之后被关进来的,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没了,谁想到他还留了这么一手……
见人伸手过来夺,李佑宁一把缩回手。
“厚衣服、水、吃的,你们谁先送到我面前,我就给谁。”李佑宁眼下虽落魄,可说起话来仍是公子哥那副调调。
有个狱卒似乎不甘心被这般摆弄,他出言威胁:“我们别听他的,直接开门进去把玉佩夺了,如今那李狗贼投敌已然成事实,李家已无翻身之地,我们这般,他又能怎样?”
和自己预想的有些不同,李佑宁眉头皱了皱,这些人有些不好糊弄啊。
突然,她眼皮一抬,大喝一声:“我看你们谁敢,我父亲虽然没用了,可我还有母亲、还有外祖,你们当他们是死的吗?”
那狱卒嘿嘿笑了几声:“世子爷,都三天了,你看看有谁来这诏狱管过你吗?别以为拿你母亲外祖就能唬住我们,这京城谁人不知晓,你父亲当年想娶平妻,你母亲坚持与你父亲和离,第二年就转嫁他人,她不要你了。”
李佑宁深吸几口气,这点陈年旧事他们也记得这么清楚?看来今天是没戏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太监带着随从走了进来,手上还握着一卷圣旨。
几个狱卒当即规规矩矩地跑到一旁。
“罪臣之子李佑宁接旨。”
李佑宁当即跪了下去。
那大太监往牢里看了一眼:“罪臣之女李槐青在何处?”
李佑宁回头看向熟睡的青儿,有些不忍心把她叫醒。
好在,大太监也没为难,直接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远将军李献投敌叛国,其独子李佑宁和妾室所生之女李槐青贬为罪奴,代替其父受过,钦此。”
李佑宁面上没什么表情,从抄家那天起她就已经料想过这个结局了。
突然,牢房的木门被打开了。
几个随从走了进来。
“你们做什么?”
李佑宁见几个随从径直走向青儿,心中警铃大作。
“李献之女,圣上另有口谕,不得赎买,直接送进教坊司。”
青儿于睡梦中睁开眼,乍一看到陌生的几张面孔,吓得哇哇大哭。
“哥哥,哥哥。”
李佑宁想冲上前护着,但被人拦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人带走。
等人走后,几个狱卒又凑了上来。
“世子爷,您妹妹过好日子去了,您先别着急,圣上这口谕都下来了,没准过会就有人来买你了,您这金贵的屁股可要遭殃咯。”
李佑宁冲他吐了口唾沫,被暴怒的狱卒掐住领子,一脚踢在了大腿上。
那狱卒本想再打,但总归有所顾忌,不敢下重手。
李佑宁顾不上腿上的剧痛,她瘫坐在地上,只觉得身体愈发得冷。
李献如今身在敌国,圣上不杀她和青儿,想必是想留着她们作人质。
教坊司是官家的地方,进去的人相当于被圣上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青儿年纪还小,而且教坊司里还有……总之,青儿眼下相对是安全的。
李佑宁掰着手指头,转眼三天过去了,还是没人来买她。
是都不敢淌这趟浑水吗?还是想上她的人太多,互相谈不拢?
对于京城里很多人想拐她上床这件事,李佑宁还是心知肚明的。
可从前这些人都当她是个男人,若是买回家发现他是个女人,这怕不是有好戏看了?
李佑宁此时还能自嘲一番。
其实,她有个保守了十八年的秘密。
她是个女子。
在父亲递上请封她为世子的折子那时,李佑宁就很清楚,她已经犯了欺君之罪了。
所以,自抄家以来,她如此镇定,一方面是拿准了圣上为了牵制李献,无论怎样都会留着她们的命,二来是想明白了,她身上早就已经有一桩杀头大罪了,平平安安过了十八年,已经知足了。
一天后,李佑宁突然于熟睡中被叫醒。
“醒醒,世子爷,有人来赎你了。”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或者,换个问法,是谁如此挥金如土?
李佑宁非常好奇问题的答案。
可惜,来买她的这个人,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张面孔。
难不成他背后另有其人?
李佑宁带着满腔的疑问,跟着这人上了马车,马车载着她悠悠地行驶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李佑宁本想多看几眼,推断这马车的走向,不曾想车帘一掀,买她的那个生面孔男人直接用黑罩子罩住她的头,顺带拿绳子把她双手捆住了。
李佑宁:……
之后,马车时而加速,时而停下,时而又似七拐八拐,李佑宁差点被颠得吐出来,只不过这几日都没吃什么东西,想吐也吐不出,只觉得喉间一阵咸涩。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了。
李佑宁倚着车壁喘息。
这人驾车技术不行啊,颠得她胃里烧得慌。
这是到了吗?
李佑宁想看看这是哪,但是头上的黑罩子始终没被取下来。
她想着要下马车,总归是要把罩子取走吧。
她等了一会,终于等到车帘被掀开,但还是无人来取走她的黑罩子。
突然,面前多了别人的呼吸声。
李佑宁什么也看不清,但能感觉到有一个人凑近了她,是个身量高的男人,压迫感很强。
不是刚才来买她的那个男人。
难不成这人才是幕后之人?
她吞了口唾沫,不自觉地往后靠去。
后脑勺突然砸到软软硬硬、根根分明的东西,好像是手指……
没等她想明白,下一秒整个人被拦腰抱了起来。
手仍就被捆着,李佑宁很安静,也不挣扎。
抱着他的男人喉间发出一阵轻笑。
“这么乖?”
李佑宁浑身一怔,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是谁?她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被抱着走了一路,如果没判断错,应当是上了三阶台阶,跨过一个门槛,这是一处宅邸?
紧接着,往右的方向走了五六十步,之后是往左走了二三十步,再是往右十步,之后是一个门槛。
身体感觉到的温度变了,这是进屋子了吗?
突然,她被放下了,身后抵着的是柔软的褥子,这是一张床。
面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佑宁心中警铃大作。
“你想做什么?”
这声音顿了一下,但之后又响了起来。
李佑宁没想到,自己的欺君之罪这么快就要被揭发了,她虽然知道自己死不了,但是也没想着让自己活受罪。
“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臭死了……”
那人轻笑了一声。
“你别慌,本王还没饿到这个程度。”
李佑宁浑身一僵,他自称本王?!
当今圣上一共有七个皇子,大皇子和四皇子早夭,除了六皇子七皇子年纪尚小,剩下的几个皇子都有了封号,出宫建府。
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只有他们可以自称为王,除此以外就剩下皇上封的哪几个异姓王了,平日里他们都驻扎在封地,可眼下已至年关,会有人回京述职也说不准。
他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