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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归来9 ...

  •   9.
      对于从事教学二十几年的丝特芬妮教授来说,今天的上课效果,就像新手油炸金丝虾球一样:

      宗旨是:低调低调再低调。
      实际效果是:一下锅就噼里啪啦开炸了。

      一无所知的新生们陆续落座,她掐着时间,还剩一分钟。终于,两个人从后门悄然走进,落座在最后一排。其中一人,年少容颜,水色银发,身穿对称的湛蓝燕尾制服,气质似碎浪海烟。
      她安下心:终于来了。

      倒数第二排的学生感知到什么,下意识回头。

      惊呼声顿起。
      就像金丝虾球炸锅了。

      其余学生们听见动静,纷纷扭头往后看,后排端坐的,竟是驭海归来就再没出现过的高审判官先生:他的神情,万年如一的冷冽,但架不住年轻,再端着也是水灵灵的。
      少了肃穆,多了几分青涩,跟在座的各位宛如同龄人。

      讨论声顿起:「是那维莱特先生吧」「他怎么来了」「傻啊,他是咱们法学院的创始人,来视察很正常」「好年轻」。不知道是谁先说出心声「真人比报纸帅好多」,敬爱之心瞬间变质,看过来的目光更热烈了。

      那维莱特端坐,冷若冰霜。
      只是耳廓、眼皮、双颊和鼻尖不受控地逐次飞上红晕。

      丝特芬妮连敲好几下讲台,让教室恢复安静,为大家介绍郑重地那维莱特身份:“……就是这样,那维莱特先生将和我们一同度过这一节课。大家翻开课本,上一堂课我们讲到……”

      仍有学生的余光瞥过来。
      那维莱特紧张,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本翻开的《法学导论》推到他的眼皮下。
      修长冷白的手指节伸过来,划过教授当下讲解的那一行。

      那维莱特:……
      放松了,颈弯的淡红悄然褪去。

      艾尔海森收回手,换个自在的姿势,翘腿而坐,一室的朝气和阳光尽入眼底。进展顺利,他右手扣住耳机,翻开从枫丹图书馆借来的《枫丹法律史》,悠悠地看起来。

      丝特芬妮教授站在高讲台上。
      抽丝剥茧地讲解。

      期间,她提出各种问题互动。年轻学生们纷纷回应着,一个个像翻飞的白桦树叶,新鲜、无畏、叽叽喳喳充满活力。她扫过最后一排,那维莱特的嘴唇一张一合,颇为认真,仿佛也在回答。

      ——是不是太认真了?

      她莞尔。若干年前,自己也是堂下的一叶白桦,凝望讲台上的人。多奇妙,位置倒转,多年后的今天那个人坐在台下认真地听讲,一如当年的自己。

      时间飞快,下课了。
      丝特芬妮教授适时地压了一下堂。

      那维莱特还等她说话。

      艾尔海森起身,用手一护,示意该走了。那维莱特才反应过来,冲丝特芬妮微笑,先于众人飞快地离开了,避免接下来被围住走不了的困境。

      -

      枫丹法学院的告示栏,又名告白墙,这一天也炸了。

      80%见到人生偶像,此生更有奋斗目标了。
      15%又初恋了,5%失恋了。

      失恋的说辞有一条是这样的:「还是喜欢一眼心死的感觉。这一个,好像死缠烂打就能追上的样子,不行。在此提前单方面宣布:分手、再见、失恋。」

      总之告白墙热闹了一阵子。

      “没找到我的名字,哪一句是跟我说的啊?”那维莱特直起腰。
      “没提你,句句都是你。”艾尔海森回答。

      不是很懂。
      但被爱慕是好事,即使爱慕的本质是那位最高审判官的

      “那会有人带着鲜花跟我表白了吧。”忽然期待起来。
      “……不会,你都哪学的?”

      光审判官身份就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了,告白墙是口嗨,当面表白是另一回事。那维莱特一听,失望。

      “再说你年龄大。”艾尔海森致命一击。
      那维莱特惊得龙角直立,瞪大眼睛:“我年龄大?我才多大啊?”哪里大了,才刚成年啊好不好。只是对于人类来说,最高审判官在人间呆了好几百年。
      所以是长辈的长辈的长辈了。
      郁闷。

      艾尔海森憋住笑:“别伤心,叔系和爹系男友也有人喜欢。”
      “???”

      抛开告白墙上的玩笑,学生们对那维莱特还是很敬畏及仰慕的。私下崇拜居多,不会无故搭讪,更谈不上表白,省了不少麻烦。他的到来,也算给枫丹法学院带来一股清新的风。

      以上是后话就不细说。
      就说第一天。

      回来路上。
      那维莱特激动得不得了,算是有点儿融入人世的感觉了。一会儿又担心,呀,听了那么课程,需要了解的资料那么多,万一不懂的该问谁,压力好大。
      艾尔海森听他聒噪,只是笑。

      到了沫芒宫广场,艾尔海森驻足,在人群里扫了几眼,说稍等一下,他邀请了一个教令院朋友来小叙片刻。

      “朋友?”
      “他叫卡维,须弥大建筑师,也很擅长机械改造。”

      且不提卡维设计过的那些大名鼎鼎的建筑和桥梁,他还曾用荼诃技术将镇灵改造成一个能打架、能协助画图设计的智能手提箱,就足见其卓绝的才能。

      “那他应该很擅长变形机械了。”那维莱特勾起好奇。
      “呃,积木绝对厉害。”

      由于爆|炸,主体被毁的枫丹科学院委托卡维来设计新的主建筑。艾尔海森简单介绍完,朝前方人群摆了摆手,微微提高声音:

      “卡维。”

      人群中,一个金发红眸的纤细男子回头,手中提着一个白金银绿的金属箱。他的衣着轻盈,五官精致,眼眸大且亮,鬓发一根蓝色羽毛将飞未飞。

      “嗨!”

      卡维粲然一笑。
      连同夜色都明亮了一分。

      “那维莱特先生,很高兴见到您。”卡维早有心理预期,对见到年轻的那维莱特没有太惊讶,笑得开朗又亲切,“上次见到您还是两年前的欧庇克莱歌剧院,我来枫丹采风,旁观了一场审判。”

      “回来念叨了一天,说最高审判官才是大贤者的最佳人选。”艾尔海森奚落。
      “喂!我说得有错吗?”卡维不满。

      晴朗的个性,一下子就亲近起来,那维莱特毫不设防:“真可惜,我、记不得以前了,很高兴重新认识您,卡维先生。”

      “哈你年轻了好多,不过气质一点没变。”
      “诶?”那维莱特一愣。

      艾尔海森抱手轻哼:“审判官气质吗?”
      卡维:“不,是水的气质。”

      一时静默。

      卡维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触碰了真相,以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连忙解释:“啊,我只是感觉。可能对于审判官来说,公平正义之剑会是更恰当的比喻。”

      愉悦的初识。
      一同走上沫芒宫顶楼。

      卡维被叫过来,是给晴雨表安装个远程同步显示小装置。
      好让艾尔海森在哪里都能看见数字。

      卡维从箱子里拿出工具,开始安装他连夜设计的远程显示器:“艾尔海森,我不是很懂,你实时监测天气干什么?你们知论派的研究都跨领域了吗?”

      艾尔海森:“你在建筑之余,不也制造能打架的箱子吗?”
      卡维:“我这是工作所需。”

      卡维很利落,安装好后,交给艾尔海森显示器,是叶子形状,叶片上的数字正是晴雨表的数字。如此一来,只要带着叶子,艾尔海森不在书房,也能知道显示的数字。

      卡维:“你拿着到处走走,试一试效果。”
      艾尔海森拿着数字叶子走出去。

      那维莱特看了全程,啧啧称奇:“建筑设计师真厉害,是制作各种各样的晴雨表吗?”
      卡维:“???”

      就说艾尔海森。
      他从广场测试到咖啡馆,数字显示清晰。

      美中不足的是,那维莱特的情绪高涨,叶子上的数字没怎么波动,没法做更多确认。不知不觉走到酒馆,干脆进去要了两瓶好酒。

      “我酒窖里还有些珍藏款,你要不要……”酒店老板很爽快。

      才说着,叶子一动。
      是数字跌到70。

      原来,贴心的卡维还增加了提醒功能,以十位单位,逢十跳一下。紧接着,艾尔海森眼睁睁看数字直往下俯冲:60、50、40……随之而来的是噼里啪啦的大雨点,把他浇了个透。
      他转念一想,明白了:

      卡维是看似开朗的emo仪。
      那维莱特是看似波澜不惊的emo仪。

      这俩在一起,就是互相的emo催化剂,不是卡维吐槽客户,就是那维莱特吐槽沫芒宫的规矩……自己干吗留这俩在一起嚯嚯枫丹的天气!

      艾尔海森提着酒,大步流星往沫芒宫赶,边走边看。
      眼睁睁看着数字直奔0去了。

      ——到0会怎样?不下雨,下冰块?
      ——那就成下冰雹了?

      就在他准备迎接大冰雹时,数值突然绝地求生,坚强地往上蹿了:10、15、20、25、30……怎么回事,触底反弹?这两个小可爱又开始互相治愈吗?艾尔海森的步子又慢下来。

      进书房一看。
      果然卡维和那维莱特一见如故,但为什么在对着晴雨表眉飞色舞。

      那维莱特很高兴:“我们发现一个大秘密。”指向晴雨表。
      艾尔海森:窒息。

      那维莱特:“晶板的材质有一部分源自海洋。”
      卡维补充:“还有一部分是赤王科技。”

      艾尔海森:然后呢?

      卡维:“这就是美感,海洋象征雨,赤王象征晴,晴雨的设计多有内涵。”
      那维莱特:“卡维先生说,就像我的衣服一样,上面好多云水纹,也是设计的美感。”

      艾尔海森:……
      自己在担心什么。两个心眼子加起来-800的人,带着800摩拉出门,能被骗走1000摩拉——

      天色晚了,卡维也该走了,那维莱特依依不舍道别。
      艾尔海森送他下楼。

      电梯里。
      卡维想起什么,拧眉,疑惑地说:“对了,晴雨表不是单纯监测气象吧?我刚才在检查中,感觉到不一样的动能维系,不止是机械那么简单。那种感觉有点熟悉,像净善宫的……哎算了,我瞎想什么,你一个知论派也不可能弄出那种层次的机械。”

      艾尔海森:……
      骗走1000,追回800,不能更多了——

      -

      「从今天开始,上学的都有动力了。」
      「上班的也有了。」

      上班的法学院老师教授们,其激动程度不亚于学生。

      那维莱特是流动旁听。
      主要围绕低年级的基础理论课。

      老师们纷纷询问丝特芬妮:旁听严格吗,那维莱特先生课堂上会不会提问题。毕竟,是学院创始人,又是受人敬仰的最高审判官。万一有幸被他旁听,自己表现得紧张或失态可不好。

      殊不知。
      紧张的人是那维莱特。

      他找到备课的丝特芬妮。
      丝特芬妮心一紧张,以为是对旁听的评估。

      那维莱特拿出一本笔记本:“丝特芬妮女士,您安排的作业。咳,这是我这位须弥朋友提交的,请您看一看。在础理论和教学方面,我不擅长,没法给他合适的建议。”
      “您太谦虚了。”丝特芬妮心稍微放下来。

      难得异国友人有心。
      不过,这位友人在课堂上一直戴着耳机,沉浸个人世界,课程他听进去了吗。丝特芬妮心里犯嘀咕,接过笔记一看:字体虽生涩,回答倒非常不错,思路清晰,在新生里算是翘楚。

      她大感欣慰,再看耳机都顺眼了:“这其实是须弥新型的助听器吧?”
      须弥友人艾尔海森:……

      学院日常。
      就这样紧紧张张开始了。

      院长克劳德提前打过招呼,说他身体有恙。不过,也难免有人总想过来和他探讨律法上的问题。他不能多说话,要不,一开口准得露馅。

      好在有艾尔海森帮他挡回去了。
      磕磕绊绊应付得来。

      这天。
      听完讲座,已是晚上。

      艾尔海森去图书馆还书,那维莱特在外边等,信步走了走。枫丹法学院,由创始人择址修建而成,风景清幽,花木繁茂,图书馆旁有一个小湖泊,平常人多,今晚却没什么人。

      月下。
      湖边有个学生形单影只。

      好奇怪。
      再看一眼。

      这是秋末冬初,水凉,一般人类不会无故赤足站在水里。正疑惑,而那学生竟一步步走向湖里。

      “等一下。”他快步跑过去。
      “……”学生加快脚步。

      在滑入湖底前,那维莱特及时地将人拽上岸。这学生二十出头,长得清瘦,发梢微卷,上身黑毛衣,下边黑色裤子,浑身都透露出颓废劲,只有毛衣细骨链闪着一点光,有一点生气。

      “你在干什么,湖水很深很危险。”那维莱特想总不会是轻生吧。
      “……”男生深深地低下头。

      那维莱特将人带到长椅上,努力用沉稳的口气说:“有什么艰难,你都可以和我说。”
      “可以吗?”男生抬起脸。

      男生叫斐瑞。
      母亲在纳塔战争中离世,他随父亲逃到枫丹。由于受重伤,父亲的身体变差,不能自理。虽有微薄救济,还是艰难。。
      苦难滋生罪恶。
      年幼时斐瑞也曾去偷去抢,每次被发现都要招一顿毒打,被送到少年监牢。后来,年龄稍微大一点,终于可以挣点钱,勉强维持生活。
      从七八岁到现在。

      每天的生活,就像被黑色被子掩住口鼻的婴孩,艰难到窒息,随时有被闷死的危险。
      回到家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前几天父亲无法忍受病痛折磨,拿着一根软管自尽身亡。
      他也走到崩溃边缘。

      “那维莱特先生,战争让我们失去了一切,包括生的希望。”斐瑞凄然地笑,“我们应该控告谁?是谁让我连睁眼都恐惧,一睁眼,就是重重压下来的生活负担,令人窒息。”

      “……”
      那维莱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您不必费心安慰我,活得这么卑微,再失去什么也无所谓,包括没人在意的这条命。”
      “你还有朋友。”
      “没有的,自卑让我不敢接近别人。曾有过朋友,但我就像啄木鸟一样,克制不住每天倾诉这些痛苦的经历。很快朋友也离开了,大家都希望轻松的朋友,而不是笼罩在乌云下。”
      “……”
      斐瑞半捂住脸:“就像现在,您救了我。我会死死拉住你这根救命稻草不放,向您不停地述说痛苦,直到您也窒息,最终离我而去。我很矛盾,我站在这里不是为死去,只想得到救赎。”

      倾听就好。

      斐瑞一口气倾诉完:“谢谢你的聆听,那维莱特先生,我可以回去了。”
      说罢,走回宿舍。

      那维莱特呆在原地,心口闷闷的,鼻子酸酸的,气喘不过来。战争,挑起时轻而易举,发生后一片狼藉。邻国纳塔的战争,持续了很久,带来苦痛绵延不绝。
      好难过。

      啪嗒啪嗒。
      大雨纷纷落下。

      艾尔海森刚走出图书馆,就是倾盆大雨。

      耳机线上悬挂的叶子显示数字:
      35。

      刚才借书时,艾尔海森遇到须弥学生过来搭讪,解答花了一些时间。所以,才分开不过半小时,发生什么,让数字又跳崖了。艾尔海森撑开随身的伞,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下走入雨中。

      由于下雨。
      边边角角的人都冒出来往回跑。

      湖边站着一个不动的身影,雨中湖上,雨打树叶沙沙,惆怅的人总是格外会找地方。

      “怎么了?”艾尔海森为他撑伞挡雨。
      “没事。”

      没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下雨,艾尔海森也不想戳破他,撑伞往回走。那维莱特默然,微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走路尽往水坑里踩。

      “刚才,我遇到一个人。”

      斜雨飞过薄唇,艾尔海森靠近一点儿,听他说起刚才的际遇,越听雨越大,越听头越麻。虽然有伞,回到家全身也湿透了,艾尔海森捏着薄透的上衣,一天淋一回,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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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归来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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