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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好久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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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每一个苏黎曼,请告诉她们,不是每一段爱情,都值得念念不忘。
“好久不见。”她听见他说,“好久不见,黎曼。”
彼时,苏黎曼正和Vincent去电影院,打算看一部好莱坞大片。
Vincent是她BOSS,中美混血,眸色深灰,鼻梁高挺,皮相上佳。有此等极品在侧,苏黎曼觉得面子倍儿足,走起路来都昂首挺胸,小人得志。
远远瞧见影院门口停了一溜的车,已经没有空位。
苏黎曼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对Vincent说:“看我点子多准,幸好没有开车来。”她齐耳短发,穿白T牛仔,干净利落,拎着一袋零食,在半空中划一个又一个圈,稚气十足。
Vincent拉她一把,说:“哎,当心!”
苏黎曼侧首看去,原来是袋子差点刮倒人家车子头标。于是有些不好意思,俏皮一笑,冲Vincent吐了吐舌头。可没成想,这一偏头,就看到对面某个熟悉的身影,背靠着一辆枣红色X6,正看着他们,目光熠熠。
那人眉间微皱,丹凤邪觑,面容清秀,身材颀长。
正是蒋临风。
苏黎曼顿时只觉得周身嗖嗖发凉,明明是秋老虎肆虐的天气,倒出了一身冷汗。
他和她就这样直直对视,苏黎曼并没有止步,蒋临风亦巍自不动,却彷佛周遭万物都冰冻凝滞,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不过短短三、四秒钟,可像是用了长长一生。
苏黎曼强迫自己收回眼神,眼观鼻,鼻观心,亦步亦趋的随着Vincent进了影院。
买票,入座,电影是典型的好莱坞式幽默。苏黎曼很快扫了阴翳,和Vincent笑成一团。中途Vincent出去接了电话,原来是国外客户急电,他要赶回公司做事。做外贸这行就是这样累人,老外那边上班时这边上班,老外那边不上班,这边还是得上班,一切向钱看齐。
苏黎曼叹口气,便收了东西要跟Vincent走。Vincent说:“一点小事,你继续看吧,忙完我再来接你。”
真真是求之不得。苏黎曼点头如搞蒜,拉着他手,热泪盈眶道:“BOSS,您真是当代活雷锋。辛苦您一个,造福千万人!”
Vincent哭笑不得,拍拍她脑袋,便先离开去。
电影还在继续,情节开展,乐声纾缓。
此时有人走过来,在苏黎曼身侧落座。蓦地,有暖热宽厚掌心,徐徐覆住她纤纤柔荑。
不用看也知道是蒋临风,隐约能闻见Biotherm须后水的香气,味道一成不变。
苏黎曼没有动,依旧默然的盯住屏幕,只透过这近乎生疏的温度,静静的回忆着某些过往。
如此,良久。
“好久不见。”她听见他说,“好久不见,黎曼。”
电影里亦有人说:“Hey,dude!”真巧。
苏黎曼抿紧嘴角,她想:蒋临风下一句大约会说,Vincent是个花花公子,Vincent不适合你,Vincent给不了你想要的,云云。蒋临风,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蒋临风磁性嗓音,低沉温软:“黎曼,那男人一看便是个花花公子,空有皮囊,他不适合你。你最想要的温暖的家庭,他给不了你。我看他连最基本的私人交通工具都没有,还要委屈你,陪他走路。”
苏黎曼几乎憋笑到内伤,于是低下头,做忧伤状,语音郁郁:“哎~我其实并不爱他,我只是寂寞。因为我一直好想你,我忘不了你,蒋临风。那么多年,我都还记得你。”
“我知道,”蒋临风柔声说,“我都知道。”紧了紧她的手,又说,“黎曼,回到我身边吧。”
苏黎曼实在绷不住,嗤嗤的笑了一会,而后猛然抬头看住他,唇角微翘,戏谑道:“回到你身边?做情妇,还是二奶?”然后用力甩开他手,说,“蒋先生,请自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和沈安妮结婚。”
电影荧幕的光打在苏黎曼玩味的笑脸上,忽明忽灭,诡谲非常。蒋临风心下有些吃惊,半晌没有言语,大约是被她态度的疾速变化吓到。
苏黎曼说:“你想听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可还满意?”她看住他,目光中尽是冰冷决绝,“只可惜那已不是我心中所想。”
蒋临风定一定神,语气还是诱人的温暖,他说:“黎曼,不要自己骗自己,我们那么爱对方。”
“呵。”苏黎曼轻笑,“蒋临风,你的自恋倒还一如往昔。可惜如今,我只觉得你是那样肮脏。”
蒋临风伸手便要去搂她,她恼,喝道:“滚开!”
分贝高了,引起身后观众不满,对他们说:“要吵出去吵。”
苏黎曼瞥蒋临风一眼:“听见没有,叫你滚出去。”
蒋临风面子上挂不住,只得悻悻然起身退场。
过了片刻,情节渐渐由喜转悲,有人开始低低啜泣。苏黎曼素来不爱看悲情戏,顿时觉得无趣,拿起手机按按,见Vincent还是没有音讯,就决定还是回公司看看。此时电影还没有散场,门外走道没有开灯,黑暗深沉,像伏着什么噬人的兽。
有人在长廊尽头处吸烟,星点火光,扑朔迷离。苏黎曼快步从他面前走过,那人将烟一扔,未熄的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的芒,转瞬即逝。他拉她手臂,说:“黎曼,你早该告诉我,你父亲是商业巨子——苏哲睿。”
苏黎曼哼了一声,挑眉道:“当初没来得及告诉您,还真是抱歉了,蒋先生。”
蒋临风又说:“我与沈安妮已经离婚。”
是了,前些天有小道消息传来,说是沈家投资失败,濒临破产。苏黎曼那时只当是听八卦,现下依蒋临风的动作看来,大约已经坐实。
蒋临风趁她分神,顺势从背后搂住她腰身,温润的唇欺上她耳畔,呢喃道:“黎曼,我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吧。”
苏黎曼用力挣扎着推开,扭头就给了他一巴掌,清脆响亮:“蒋临风,你下流!”
重新开始?叫她如何重新?
苏黎曼怎么会忘记,锦绣湖畔,花前月下,与蒋临风许下的那些关于家的梦想。
苏黎曼怎么会忘记,毕业前蒋临风突如其来的分手,失踪,使得苏黎曼和她腹中已足三月的宝宝一夜之间流离伶仃。
苏黎曼怎么会忘记,独自去医院将亲生骨肉抽离后,那么多个被泪水打湿的白昼黑夜,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苏黎曼怎么会忘记,之后的一次同学会上,大家盛传,蒋临风闪婚,“嫁”了个好人家,对方名叫沈安妮,是当地地产大亨的长女,真是门楣光耀,飞黄腾达。
后来苏黎曼偶然在场面上见过他们,沈安妮倒也是个标致人儿,巧笑倩兮,她的亲吻细细密密落在蒋临风面上,女貌郎才,在旁人看来真是一对璧人。而于她,却是一道凌厉尖锐的伤疤,只能远远避开。
往后的时光,漫若无尽或者白驹过隙,总之,她终于觉得可以平静和忘记。
而今天,他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厚颜无耻的出现在她面前,说他爱她。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可笑?
终于惊动保安,匆匆跑来打开廊灯,然后问她:“小姐,你没事吧?”
苏黎曼冲他摆摆手:“没事。”
保安狐疑的看着他们,说:“那,需不需要我送您出去?”
苏黎曼点点头,做个手势,示意保安送她出门。
走了几步,她停下,转头对他道一声:“再见。”便是再也不见。
蒋临风的面容隐在阴影中,没有做答,只听得见他浅浅的呼吸声音。他在想什么?已与她无关。
可惜还是会掉眼泪,是悲哀又憎恨的眼泪。唏嘘自己在最好的时光里,遇见了这样的人。如今回首去看,那样狼狈,竟是半点美好也没有剩下。
到底是入秋了,门外的风摩挲人面颊,略有些微凉。悠悠吹散去,梦醒,花落。
深吸口气,拨了Vincent的电话。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他在那头说:“正要打给你,订单有点问题,等你回公司再详细说。”
苏黎曼说:“好,不过公车会比较堵。”
“去你的。”Vincent笑了,“打车来,BOSS我给你报销。”
苏黎曼也笑:“Yes,sir。”
于是挑灯夜战,忙碌一夜。
待到事情处理完毕,已是黎明破晓,清晨日出时分。苏黎曼伸个懒腰,手捧一杯温热咖啡,站在位于大楼第五十三层,有大面大面透明落地玻璃的办公室里,俯瞰这个被阳光用金色浸染的安详的城市。
她忽然想起一首诗,便低低吟诵出声:“如此幸福的一天,雾一早就散了。我在花园里干活,蜂鸟停在忍冬花上。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人,并不使我难为情。在我身上没有痛苦,直起腰来,我望见蓝色的大海和帆影。”
“Czeslaw Milosz的《礼物》。”Vincent静静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立,说,“难得你也读国外诗歌。”
苏黎曼放下杯子,目光遥远,说:“愿不愿意听我讲个故事?”
Vincent浓眉一扬,颔首道:“愿闻其详。”
苏黎曼梨涡浅笑,细述往事,眼中是一派云淡风轻。
Vincent说:“你这样豁达,也算是种福气。”顿一顿又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再找一棵比他好。”
苏黎曼被他逗笑,然后问他:“你和你男友怎样?”
“还是那样咯,我家人no problem,就是他家那边不大好办。”Vincent耸耸肩,“不过我们约好,一定会坚持。”
苏黎曼拍他肩膀,说:“加油,本姑娘双手双脚支持你们。”
Vincent难得的红了脸,笑的腼腆:“谢谢……”
恰巧有电话进来,Vincent接起,春风拂面,言笑晏晏。他举着手机冲苏黎曼摇摇,说:“嗨,他在家做了早饭,说请你一起去吃。”
苏黎曼拍手道:“好哎,我知道他手艺是很棒的。”
“那就走咯!”Vincent说,“别让他等太久。”
“哼,你就心疼他。”苏黎曼撇嘴,便伸手去拿他桌上车钥匙,“车借我开开。”
“哎!我的Bugatti!”Vincent做痛心疾首状。
“那那那,给你开我的小保保,体恤一下民情。”
“谁开你那破车……”
“快走,一会他等急了。”
“……”
穿越过横生遍地的荆棘,便是鲜花满绽的彼端。
年少几许青春风流,燃尽了,苍苍蒹葭,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