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她入怀》姜且

10、第 10 章

　　吃完饭，陆安安要去画室，温宋和于航也不可能陪李薇去看电影、抓娃娃，于是顺路送完安安去完画室后就打算各自回家。

　　画室门口，温宋目光严肃、再三叮嘱：“回家不要拖得太晚，要乘公共交通出行，注意安全，明白嘛？”
　　陆安安眼底带笑：“好啦，我知道的。”
　　她都多大的人了，还把她当小孩子看。

　　两人正说着话，出租车上的于航探出个头，耐不住性子喊他：“温宋，你好了没呀，说什么呢婆婆妈妈的？”
　　又不是不会见面。

　　陆安安催促：“你快走吧，出租车还在等你呢。”
　　温宋似有不舍：“那我走了，周末愉快。”
　　陆安安挥挥手：“再见，周末愉快！”

　　分别后，陆安安走进画室，去见自己的任课老师。
　　任课老师让陆安安随手作一幅画，确定她的基本功以便制定后续的学习计划。

　　陆安安想了想，将他们四人上午在图书馆看书的画面画了下来。
　　寥寥数笔，就已将人物描绘的惟妙惟肖，她画的不是素描，而是写实类的动漫风，在现有任务的基础上稍加改造并突出他最明显的特征。

　　老师拿起她的画作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赞赏的表情。
　　“你的基本功很扎实，也很有天赋，应该学了很多年吧。”
　　陆安安礼貌回：“从小学一年级开始。”

　　老师点了点头继续问她：“我知道你的情况，你想通过艺术高考进入深海大学。但你知道，国内重视应试教育，要想走艺术高考的路可能需要系统学习，以对应国内的考试政策，当然我会合理分配你的时间，在你应对考试的同时也培养你的艺术天赋。”

　　“那就谢谢老师啦。”

　　深海大学坐落在深海市北区大学城里，是国内排名前十的高等学府，再加上深海市数一数二的就业环境，是众多高考学子的心心向往之地。

　　深海大学知名度高、教学质量优越、离家又近，是陆安安比对了众多学府才挑中的唯一一所她喜欢的大学，本来按照陆安安的基础很难凭借考试成绩突出重围，所以陆安安想到了艺术生这一条通道。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边的某私人庄园。

　　温宋刚到家，一进大门就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坐着老妈罗静和小姨于梦，她们歪着身子躺在摇篮椅上，不知道说了啥两人互拍着肩笑的花枝乱颤。
　　于梦虽然和小舅舅离婚了，但并不影响她和罗静的关系，时不时会过来个串门、和小姐妹喝个下午茶。

　　她两看到温宋进门，双眼顿时发亮，于梦还凑到罗静耳边窃窃私语，时不时瞟一下这边的温宋。
　　温宋知道她两又在拿自己打趣，打了个招呼就想回自己房间，却被老妈叫住。

　　罗静朝他招手：“宋宋呀，过来陪妈妈和小姨聊会天，很久没见你啦。”
　　温宋：“……”
　　很久就是昨天。

　　温宋无奈，却也不会违背罗静女士的请求，他迈着长腿走过去坐下，给两位长辈倒上沏好的花茶：“妈，您有什么吩咐。”

　　罗静捂嘴笑道：“能有什么事，就是听说你带了一位女孩子去云庭荟吃饭，长啥样？好不好看？性格如何？啥时候带回家给妈妈瞧瞧？听说于梦都比我知道的早，那怎么行，你是我儿子耶，怎么能对你的情感进度一点都不了解呢。”

　　第一次拿这事到明面上说，还被自家老妈开玩笑打趣，历来不动声色的温宋都忍不住有点羞赧。他眼睛盯着户外茶几上因为降温再次沸腾起来的茶水，应付着：“还八字没一撇了，你们千万不要到处乱说。”

　　于梦和罗静对视一眼：“放心，你恋爱的事我们会保密的。”
　　罗静附和：“就是，你当我两是什么人呀。”

　　温宋忍不住打断：“我还没恋爱。”
　　罗静看起来有点失落：“哦，那你什么时候能追到人家，可别被人抢走了。”

　　……
　　罗静一向开明，但确定不是开明过了头？
　　温宋最后找了个借口，终于逃脱两位家长的魔爪，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离开时，背后早已一身冷汗。

　　陆安安周天要去上美术补习班，陆成没人陪伴在家也闲的慌，他送陆安安去完画室后就直奔医院。

　　他拿着个病历本带着小助理开始例行查房。
　　刚进病房就被七嘴八舌的病人家属们围着，但今天有点特别，问的不是病况，而是他昨日发的朋友圈。

　　是的，他的工作微信从来只发工作内容，私人微信偶尔发一条个人动态。不料昨日一位病人家属去找小助理问药，恰巧看见她朋友圈正刷的津津有味，只见她点赞了陆成的那条动态，还将照片放到了最大仔细欣赏。
　　尔后，事态如预想那般瞬间传的人尽皆知。

　　小助理同情的望了一眼被众人围堵的陆医生，心中的愧疚加剧，不过陆医生女儿真的好漂亮呀，要不然她也不至于看那么痴迷被病人家属目睹。

　　“陆医生，您昨天朋友圈的照片是你女儿吧，长得真好看。”
　　“都说女儿长得像爸爸，您看陆医生长得这么帅，女儿能不好看吗？”
　　“那可不，陆医生是这所医院的院草，是招牌！”

　　“陆医生你女儿都这么大了，什么时候也考虑一下给自己找个对象呗？”
　　“对呀，陆医生，你得找个伴，女儿长大了迟早得嫁出去，到时候就剩你孤苦伶仃一个人，能陪你到老的，还得是自己的老伴儿呀。”

　　“我有一个侄女儿，人长得特别漂亮，还是公立医院的老师。医生配老师，简直绝配。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你那侄女还漂亮呀，满脸痘，我媳妇的妹妹就长得好看，关键是还年轻。”
　　……

　　陆成在医学领域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面对大爷大妈的纠缠顿时束手无策。他不知如何应对额角直冒冷汗，最后还是以查房为由摆脱了这群过于活泼的家属。

　　陆成觑了一眼今日过于恭敬的小助理，心下了然，暗想要不要学年轻人一样设置一个朋友圈分组。

　　“陆医生，还剩最后一位病人啦。”小助理格外积极，丝毫不知道自己已被列为“同事—屏蔽组”名单。

　　陆成低头翻着查房记录，最后一页时，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攥紧。

　　患者姓名：沈青青，女，40岁，病情摘要：恶性脑瘤……患病时间：3年。

　　这个名字他这3年天天见，想起那位可怜的妇人和她那坚强的儿子时，陆成心中忍不住涌上一丝难过。

　　前面被病患家属打趣的高涨氛围瞬间冷却，陆成走到最后一张病床边，那位年级尚轻的少年正端着一碗清淡的粥喂给床上的女士。

　　那位女士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瘦的颧骨突出，因为长期化疗，一头秀发被剃的一干二净，一顶白色的帽子戴的松松垮垮。因为疾病的摧残，她老的比一般人快，如果不问她的年龄几乎没有人能猜到她只有40岁。

　　但从她的五官上看，依然能清晰的看出年轻时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可就是这样一位美人，现在却过得如此凄惨，身边也只有一位未成年儿子可以依靠，令人唏嘘。

　　见陆医生来了，男生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紧张的望着医生。
　　陆成指导小助理上前给床上的病人做例行检查，生理体征、抽血、血压……
　　女士全程都很配合，脸上无波无纹，似乎早已看淡生死。

　　等最后一项检查完，陆成看着记录的数据开口道：“病人这两天进食如何。”

　　见陆成是在问他，男生才缓过神来：“昨天开始就可以自主进食了，只不过吃的很少。”
　　陆成细声安慰：“能吃就是有好转的迹象，不用着急慢慢来。”
　　男生脸上一喜：“谢谢医生。”

　　陆成摇了摇头表示不用谢，在本子画上最后一个勾。
　　最后走到门口时，他反过身来，神色纠结，欲言又止，好一会才认真说：“沈烨，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可以麻烦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嘛？”

　　沈烨蓦然抬头，猜测妈妈的病情心脏猛的一缩，差点呼吸不过来。待看到陆医生脸上认真的表情时才再三确定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温声宽慰着床上的妇人：“妈妈，我去去就来，你有事就按铃知道嘛。”
　　妇人摆了摆手，脸上漏出虚弱的微笑。

　　沈烨随着陆成进入他的办公室，和他的人一样，陆成办公室干净整洁，还有股好闻的橘子香和消毒水的味道，让人一闻就有种心神安宁的感觉。

　　“坐吧，放宽心你母亲病情没有恶化。”陆成在椅子上坐下，表情认真的望着对面那位年纪尚小却早已经历世俗的少年。

　　沈烨面色明显一松，但随即转为疑惑，沉思一会才吞吐着说出：“陆医生，是钱的事嘛？我……我现在还没有钱付医药费,医院可以赊账吗？”

　　最开始手术的钱是母亲省吃俭用留给他上学的生活费，后面几次是陆医生垫付的，医生能帮他垫付医药费已经很仁慈了，现在自己却想赊账，很有欠钱不还的嫌疑。

　　似乎想摆脱赖账嫌疑，沈烨紧接着补充道：“我可以写借条的，陆医生，我毕业就工作还您，请您相信我。”

　　陆成毫不犹豫:“没问题，当然可以。”

　　这是家私人医院，他和张家各占了50%股份，话语权还是有的，他看着这孩子多年，着实可伶。张兄弟也和他一样的看法，这些钱不算多，他们看中沈烨的人品也不用担心他不还。

　　陆成：“但我有个要求。”

　　沈烨想都没想：“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陆成从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个棕色的纸皮袋，里面鼓鼓囊囊。

　　他放在沈烨面前，言语温和：“这是给你的，但你需要返回学校正常上课，不能在逃学去兼职知道嘛？”

　　沈烨眼眶发烫，眼睛开始有点模糊，他低头隐藏着眼中翻滚的情绪，低声拒绝道：“陆医生我不能收，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陆成起身将纸皮袋塞进他怀里，不容拒绝：“你不收，那住院费我就不让你赊账咯。当然你也不用觉得亏欠，你高中毕业闲暇时要来我这打工偿还的，我这医院人手空缺，刚好缺个像你这样灵活的小伙子呢。”

　　沈烨点头如蒜，双手紧紧攥着鼓囊囊的钱袋，心中百感交集。

　　作为陌生人的陆医生都可以伸出援手，自己的亲生父亲亲眼见着相处多年的爱人患病却不闻不问，不得不说人情冷暖。

　　他一出生，父亲的正妻便找到医院，扬言要杀了他这个野种。那时母亲才知自己被骗，顶着刚生产完孱弱的身体保护着他，当时母亲被打的鼻青脸肿而那位曾经的爱人却只冷眼旁观。

　　自此之后，母亲独自一人艰难抚养他长大，她做过保洁、擦过高空室外玻璃，忍受着常人所不能忍受之痛，还得时不时防着那位夫人的刁难。

　　他能上学是因为母亲带着他在冰冷的寒冬跪了一夜，那是他长大后第一次见到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没有想象中的父子相抱、挥泪生情，那个男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像看一只肮脏的蠕虫一样看着他和母亲。

　　而那位丧尽天良的父亲把他安插进国际学院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对他有利可图，那位校花邓茗月不就利用家族便利威胁自己当她男朋友吗。

　　母亲费劲心力想让他上学，可上学了又能怎样呢，他依旧比不过那些从一出生就享受所有资源的上层人士。而自己，在母亲头疼晕倒被送入医院时才知道，她因为没钱将自己的病情生生拖了2年。

　　母亲存的那几万块一下就砸了进去，病情却丝毫没点水花。

　　后来，他为了给母亲治病，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去兼职，跑腿、发传单、家教，能做的他都做了，可还是九牛一毛。

　　当时病情发作急需手术，手术费用5万，他终于拉下脸皮去求亲生父亲，一句没钱就将他打发了，而那恶心的男人，则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和自己的妻女一起庆祝自己接下了邓氏的第一个单子。

　　后来还是陆医生发觉了他的困难，给他垫付了珍贵的5万元，后来陆陆续续又垫了10万，15万元对于普通人家都是一笔大数目，更何况身无分文、处境艰难的他们。

　　此事一直忙着母亲，声称是自己在学校成绩好拿到的奖学金。母亲做人实诚，从不欠人恩情，要是知晓自己欠了陆医生这么多人情绝对会放弃治疗。

　　陆成工作忙，一会又有一台手术，他让沈烨先回去。

　　退到门口时，沈烨突然转身问了一句：“对了，陆医生，您昨日发的那位是您女儿吗？”
　　沈烨是少有的加了陆成私人微信的病患家属。

　　陆成正在换衣服，闻言动作一滞：“是呀，我女儿，之前一直跟着她妈妈生活。”

　　沈烨想起躺在自己手机相册的那一张含笑面孔，称赞：“她很漂亮。”

　　能有陆医生这样的父亲，肯定过得很幸福。那样开心的笑容对别人来说轻而易举，对他来说却是梦寐以求的。

　　陆成轻笑道：“是呀，像她妈妈，我听说你也是那所学校的，你们兴许可以成为朋友。”

　　沈烨呢喃着：“是嘛？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