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怀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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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回喜剧演员博“美人”一笑之后，王一楠又在短短几分钟收获了几个大起大落。
好消息是Jerry还是开了蜜月套房；坏消息是Jerry把标间退掉了，尽可能给自己回了一点儿本。第二个好消息是蜜月套房是里外两间，且中间有门可以上锁的；坏消息是里间是双人床，外间是沙发。
王一楠已经想出了至少3个理由霸占大床，但那毫无绅士精神的Jerry一句话就给她挡回来了：“浴室在里间，我起得早，总不能先敲门把你吵醒再用浴室吧？”
好好好，大床是他的、浴室是他的、贵妃榻和电视机也是他的，就留她一个人和这张办公桌，继续为论文奋战到天明呗！
没想出什么更好的争取理由，外加实在不想早上7:00爬起来给他开门。王一楠最终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愤愤不平地把行李放在了外间的置物架上，轻车熟路地就搬出了电脑和鼠标，准备争分夺秒地干一会儿活。
她拿出家当，Jerry也要拿了。这已经霸占了整个套间将近70%面积的人竟然还要短时间租用一下她的这一亩三分地，打算雷打不动地抄会儿心经修身养性一下。
察觉到她即将爆发，Jerry立刻给她找了个不容置喙的理由：“你先去用浴室吧。我21:00要休息。”
“江杰瑞你要不要脸！”王一楠大叫道，真想拿起那根狼毫毛笔给这人脸上画个大王八。
“我也不姓江……”Jerry又无奈地扶了下额头。被遮了一半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像是为她这无数次和正确答案擦肩而过的样子而自鸣得意。
不过这人很快就收了笑容，还是按部就班地把香点了起来，做了几个深呼吸进入了打坐念经的状态，连声音都在往资深方丈那边靠拢了：“浴室你可以用到20:30分。”
王一楠不禁一阵恶寒，连忙收拾了自己的洗漱用品就钻进浴室，一句话都不想和这蛮横霸道之人多聊。
遥想上次被别人精确到分钟层面地提醒时间还是初中军训。这事都给王一楠留下心理阴影了。所以当初一听欣卿是全国唯一一所不用军训的大学，她立刻就向父母那边倒戈了。
后来，她每每后悔入错行的时候，都要把之前被逼着练军体拳练到痛哭流涕的悲惨经历拿出来回想几遍，比其他什么自我安慰都好使。
为防止再被Jerry搞个倒计时，王一楠20:20就从浴室出来了，然后发现自己今晚要睡觉的地盘儿有了质的飞跃。
不知道今天Jerry除了檀香之外又点了什么香，总之这味道不太像佛堂了，反倒更像大草原，一呼一吸之间仿佛都是负氧离子的味道。那狭小的沙发被铺上了被子，他还特意摆了一个看上去很暖和很舒服的样子，像一朵软绵绵的云。
看来有些人的绅士风度虽然不多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啊，王一楠赞许地望了Jerry一眼，决定就不和他计较今天的其他不愉快事件了，于是便很乖巧地道了句晚安，在20:23分的时候。
“晚安，贾雨齐。”
“……我也不姓贾。”Jerry不厌其烦地纠正道。于是王一楠又尝试了一下“简雨齐”、“纪杰瑞”和“姬小雨”等好几个名字，终于把这人的耐心给用光了。
“算了，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这人长叹一声，自暴自弃，为她这要把枚举法用到底的执著劲儿给头痛了一下。
吃了一会儿瘪，Jerry再度使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阴沉着脸给了她一句警告：“今晚最多只能熬到22:00。”才终于关门上锁。
王一楠敷衍地点了点头，一边随意擦着头发一边开启自己边学习边娱乐的夜生活。
时隔24小时没有宠幸她的电子宠物了，小AI相当热情，连发三条系统公告，主题都是各种回馈老用户，生怕自己失宠了似的。王一楠把福利项目都领完了之后就修了一会儿照片，然后又请幺幺帮她渲染润色了一番，终于在朋友圈发出了主题为“欧罗巴vol.1”的9张风景大片，屏蔽导师的那种。
在朋友圈已经变成了大型工作推文转发赛场的当下，王一楠始终坚持这种高质量产出。只是东八区的家人朋友们都在睡梦当中，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给予她鼓励的点赞罢了。
所以，王一楠发完之后又随意浏览了一遍朋友圈，给闺蜜们点了几个无脑赞，才终于放下手机，打算学习一下导师的最新批注精神。
辛辛苦苦改了一整个通宵，结果导师一个上午都没用就给她返回来了，满屏都是红字和标黄，清一色的“这里是什么意思？”、“有这种说法吗？”和“这句话不通”，看了让人后脊发凉。
王一楠是在那悠长午睡结束之后收到的，扫了一眼就给那文档关了，防止再给自己本就错过科隆大教堂的心情雪上加霜。
但该是她的活儿逃也逃不掉，努力拖延到了晚上，最终还是要一个人去面对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暴风雪山庄模式。
为了明天上午愉快的阿姆斯特丹游船着想，王一楠决定今晚睡前就改完。
只是做学术这事很讲究一个精神状态。心平气和的时候一天甚至都能写出半篇小论文来，但心浮气躁的时候一周都改不完一个文献综述。
很不巧，王一楠感觉自己现在就处在后一个模式中。或者说，她处在后一个模式中已经很久了，出来访学换个环境也一点儿用也没有。
闺蜜们一直都觉得她是真心热爱学术所以才选择读博的，王一楠在正式踏入博士阶段之前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做着做着却越发地怀疑：怀疑自己，也怀疑学术本身。
她本科期间和朋友一起做过调研课题，还拿了优秀论文奖。相熟的老师都说她是个做学术的好苗子。王一楠现在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夸奖还是PUA。但当时的她天真地信以为真，于是不孚众望地顺利保送硕博连读，但结果却是一不小心地踩进了学术连环套，成为了最底层的打工人，干了4年连职级都调不了的那种。
闺蜜总说她一直在象牙塔里待着，体会不到社会的险恶。但实际上，这纯白的象牙塔和外面一模一样，有残酷的厮杀，有野蛮的规则；有在塔尖坐享其成的人，还有无数组成塔基、做着打扫清洁工作的人，比如她。
在没参透这道理之前，王一楠一直将自己做的一切脏活累活视为爱迪生要发现钨丝之前所试验的那999种灯丝，是通向学术天梯的必由之路，所以做得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仿佛明天她就能发现钨丝一样。
可是后来她发现，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但凡让爱迪生一边发明电灯一边做蒸汽机改良的横向课题，第二次工业革命至少还得再晚发生100年，更不用说她了。于是，王一楠虽然也还是在干活儿，只是干得没有之前那么起劲儿了。
所以，改到一块儿硬骨头的王一楠决定放松休闲10分钟，再次拿起了手机，开始东摸摸西看看。
事实证明，当你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失去兴趣的时候，去找篇论文写写，然后就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相当有趣。
因为王一楠津津有味地读完了朋友圈里转发的券商研报、心灵鸡汤和秘闻轶事。之前她总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但现在越发觉得每一篇都各有各的精彩。
特别是这篇灵迅的新闻通稿，写得相当不错。仅仅只是一个研发计划的发布会，却搞得好像那足以对标Chat-U的大模型已经近在眼前了一样，让大家对我国自主研发的AI大模型信心倍增。
完全不满足于闺蜜转发的这一篇稿件，王一楠又去网上检索了其他灵迅大模型研发计划发布会的信息。然后发现，和她这个被大饼砸晕了的人相比，还有不少理性派指责灵迅在虚张声势。
的确，灵迅以往都是闷声干大事，从来都只会开产品发布会而不会开什么研发计划发布会。而且，有懂行的人就已经在说灵迅这次的饼画得太大了，国内目前的AI芯片完全支撑不起如此庞大的模型运行。所以灵迅这次是不光兵马未动，甚至粮草也还没准备好，有种哄外行人的架势在。
国内几家有名的科技公司里，和其他依靠营销的公司不同，灵迅素来在技术方面都是走在前列的。这下在大模型浪潮中闹出这么一个大笑话，实在是跌了很多人的眼镜。于是大家都纷纷猜测灵迅的这位首席技术官江郎才尽了。
对于科技公司而言，CTO算得上是灵魂人物。灵迅短时间内从初创企业迅速成长为国内第一梯队的科技公司，就和他们4年前从华锐请过来的高端人才团队密切相关。
在灵迅崛起之前，华锐在科技领域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老大哥，在国内半导体和计算机行业的市场占有率将近80%，被誉为中国的英特尔。
天然具备垄断权利的华锐工作制度严酷，熬夜加班是常态，经常被曝出员工猝死的新闻。而且，对于高层次技术人才，华锐有着相当霸道的留人方式：竞业禁止条款。尽管民怨四起，可是各方都拿华锐没辙，毕竟国内也需要华锐来参与更为严酷的全球竞争。
科技的进步究竟需要垄断的力量来保障大量人才资金的投入，还是依靠自由市场的力量任凭的自身理性在竞争中迸发火花——这个问题在学术文献中都没能达成共识，放在现实中就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所以华锐的好景不长。当技术领域的全球竞争逐渐从CPU之类硬件步入更为多元化的软件之后，自由市场的呼声逐渐压过了垄断力量。于是新兴科技公司灵迅抓住了一个这样的当口，第一个跳了出来成为正义的化身，和华锐开打不正当竞争官司，为自己打来了名气，同时也换来了一位相当可靠的CTO。
这场官司虽然备受关注，但是这位CTO同志却属实神秘，连一张公开照片都没有。毕竟灵迅的创始人+首席执行官沈凌风本人形象气质极佳，一般代表公司出席全部的外交场合。所以这位CTO不需要做些什么抛头露面的工作，只需要用技术说话。
但是当这人的技术过硬的时候，其他人也会自发地关注他的技术；而当技术拉胯的时候，大家便普遍开始关注比技术更为喜闻乐见的东西，比如花边新闻。
有人说，这位CTO同志当年出走华锐的重要原因就是身体问题，所以来了灵迅之后隔三差五就要休一次长假，谁也拿他没办法。还有人说，灵迅最近的发展战略过于激进，CTO和CEO不和早有苗头，所以这人已经和灵迅解约了，打算带着技术出走自立门户。
最离奇的说法就是这位首席技术官人已经没了。毕竟今年2月就有传闻说灵迅猝死了个程序员，尽管灵迅很快就通过发布“幺幺”来盖住了这负面新闻，但还是有很多人猜测死的就是CTO，毕竟与其说幺幺是灵迅在AI领域的一次探索，不如说它本身就是个半成品。
八卦看到这里，王一楠不禁感到一阵恶寒，总觉得这样议论别人的死讯不太道德。于是她便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幺幺，打算问问小AI如何看待它消失的爹。
小AI在这个问题上十分护短，很机智地打出了一张安全牌：“根据相关国家的法律法规，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哟。”自动把她的提问划归为违反AI伦理的范围内了。
王一楠正在思考该怎么拐弯抹角地问出点什么来，却看到小AI上忽然出现了一段诡异的文字：“根据亲友设置的时间，1分钟后本设备将断开与互联网的连接并自动关机。”
诶？这是被问生气了？
王一楠还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看见自己的手机和电脑屏幕同时出现了60s倒计时，还是怎么也关不掉那种，宛如被黑客入侵。
搞不清楚这成了精的AI在发什么疯，王一楠先赶紧给自己的论文和数据点了几个保存，尽量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做完这些事情后，倒计时也迎来了最后的几个数字。在一句干净温润的男声：“晚安，祝你好梦。”之后，手机和电脑同时黑屏，仿佛终结者降临的时刻。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大型机器人顺着网线钳住她的喉咙，王一楠感觉呼吸和心跳逐渐平复了下来。房间里的挂钟显示22:00，她愣愣地呆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某些人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叮嘱，便不自觉地又把目光移动到了通往里间的那扇门。
“景杰瑞你不要欺人太甚了！”王一楠咬牙切齿地吼道。
诶？等一下，她为什么要叫他景杰瑞？
再等一下，新闻稿里灵迅CEO的这张脸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怀疑
，还差 